达城讲古--谈当年的食、住、与行

作者:谢行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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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若青烟,袅袅四十余年。灯下爬格子,忆述沧海桑田。请看,请看,达城旧事一坛。】

当年的“食”

半世纪之前,从台湾来美国的留学生在出国时,几乎人手一只大同电锅,这是因为我们的上一辈体谅后生小子,生怕我们不习惯洋餐,变得所谓“水土不服”,进而影响到课业。事实上,大部分留学生在很短的时间就已习惯了热狗、炸鸡、汉堡之类的速食,只是台币换算成美金来使,大伙还是有点儿心疼,自炊是咱们最普遍的做法。没有多久,经验累积之下,每一只大同电锅,都被我们这些留学生们把其性能用到极致,在学生宿舍煮米饭之余,电锅还可以用来炖汤,只要有点儿耐心,在温度太高时会自动切断电源的电锅,也可以当炒锅用,炒一些简单的菜肴呢。

毕业后,我去田纳西州一个名为迈兰(Milan,与意大利的米兰同字,但发音不同)的小镇上班,那个人口不到三千的小镇,可真是不折不扣的“荒郊野外”,连想吃个汉堡,都得要往南开二十多英哩的车,到与四十号州际公路交叉点杰克逊市的麦当劳才买得到哩。

当年决心离开那“鸟不下蛋”的田纳西州小镇,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最近的中餐馆是在百哩之外的曼斐斯市﹝Memphis, Tennessee﹞,平日想要自己在家煮中国菜解馋,本地超市内也买不到中式食材。偶尔在周末时我们会去曼斐斯市访友,有一次发现在一家美国传统超市的蔬菜部门,居然摆着中国大白菜,当场就兴奋地买它个半打带回迈兰镇,连续地吃了两个礼拜也不觉得腻。

其实七十年代初期,在美国南方诸大城市中,只有休士顿有一个小型商场,勉强可算得上是中国城,那就是位于百利(Bellaire)大道上的顶好商场,其他地方就都甭提啦。商场内除了有一个小型超市外,还有一家名为“南北和”的餐厅,价格非常合理,虽然是东北老乡Y君开的,他们的川、湘菜滋味可相当道地哩!这是因为Y君每年会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在中、港、台各地小吃摊上尝鲜,返美后精心地试烧他旅游时所尝到的美食,复制成功的菜肴就放进“南北和”的菜单上。Y君的老哥是我密西西比州大的同学,有一次我们去休士顿玩,受邀到Y君家吃宵夜,试尝他亲手调制,刚“取经”返美的“豆酥鱼”,滋味鲜美,至今难忘。

话说我们在那“前不巴村、后不靠店”的乡下熬了近两年,好不容易在达拉斯找到新工作,迫不及待地就搬到大城来了。但是四十多年前达拉斯的中国餐馆也寥寥无几,刚来时嘴馋,还暂住在旅馆时,就借助电话黄页,找到一家位于西北公路(Northwest Highway)上一家名为House of G***的中餐馆去解馋。这家由老华侨经营,外表与装潢都还算是不错的餐馆,菜单上尽是些吓唬老外的杂碎、Chow Mein与Pu-Pu Tray等美式中菜,完全不合我胃口。其实我这个在眷村长大的半个湖南人(母亲是湘籍,口味特重),当年的要求也不高,不过是想找一家中国餐馆吃碗道地的眷村特产──辣味红烧牛肉面而已。民国四十几年,凡是曾在高雄县凤山镇住过的军人也好,军眷也好,当对那坐落在中山路上的龙山寺(据说里面供奉的观世音菩萨是福建泉州移来,该寺建于1719年,已是国定古迹,有近三百年历史)斜对面,倚着凤山大桥堤岸边的几间违章建筑中,最靠近桥头的那家“桥头堡牛肉面馆”印象非常深刻。我童年的日子就是在离凤山大桥一箭之隔的黄埔新村里度过的,若是在课堂里拿了个前三名,父母给我的奖励就是去桥头堡牛肉面馆,满头大汗地吃碗辣味红烧牛肉面。所以我的口味之重,是从小养成的。去过两次那间老华侨经营的餐馆以后,总觉得菜肴虽然还算是精致,但口感不佳,就再也没回去光顾过。

刚到达拉斯没几天,我们就被一位我当年在成功大学电机系的同班同学沈以峰夫妇,带去试尝墨西哥食。在我的口味中,这墨西哥食物居然比那些吓唬老外的中餐馆“杂碎”还更合胃口一些,再加上这又是“九毛九分钱吃到饱”,所以那一阵子我们两家做伙去餐馆打牙祭时,几乎没有例外的,都是去墨西哥餐馆大快朵颐。后来才知道,美国的墨西哥餐馆也如同中餐馆一样,把原本道地的墨西哥食给“改良”了,改得比较适合一班美国人的口味。邻近墨西哥的两个大州,加州与德州,各自有其“改良”方式,改头换面后的加州墨西哥食被称为加墨食(CalMex),同样的,德州的墨西哥食也被称为德墨食﹝TexMex﹞。在此讲句悄悄话,这加州与德州原本是墨西哥领土,先后遭“美帝”于十九世纪强占并吞的。

八十年代初,随着东方人口的逐渐增加,中国人聚居的李查逊市就有几家中餐馆开张了,几乎都是家庭式的经营,主厨显然是在家中已锻炼有素,他们的菜单上也有比较合中国人口味的中式菜肴,所以生意都还不错。

有一间名为“龙龙”的中餐馆值得一记,它位于阿拉柏和(Arapaho)路与卡斯特(Custer)路交叉处不远,是我在台湾的一位旧识W君开的。由于W君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武侠片风行时,一位在港、台小有名气的武打明星,号召力不小,再加上他从香港请来了一位粤菜名厨,所以生意鼎盛,我们全家也乐得经常在周末去打牙祭。这粤菜名厨有一道得过奖的“陈皮牛”,牛肉厚实有如高级牛排,用餐刀切开时,还有少许鲜血流出,其风味绝不下于我1979年在日本吃过的那美金百元一餐之“神户牛排”!还有一道名为“鲩鱼堡”的粤菜,鱼肉入嘴即化,十分爽口!鲩鱼就是与鲤鱼同族的Buffalo鱼,其正式名称是草鲤(Grass Carp),在美国不算是Game Fish,市场上可公开买卖,在台湾的菜市场里则标示为“草鱼”,“鲩鱼堡”正是取其鱼肚上的无刺嫩肉作成,自然是鲜嫩无比!

没有多久,生意兴隆的“龙龙”树大招风,让某亚裔帮派看得眼红,居然找上门来要收“保护费”。不过W君曾经在影坛闯过,这武侠片“巨星”的真正拳脚功夫或许不及李小龙,但也是算见过“场面”的,绝非省油的灯,三两下子就把这群流氓给轰了出去。不过帮派人士又岂是好惹的,几天后,他们趁着周末“龙龙”餐厅高朋满座之际,从餐厅外向里面的天花板开了好几枪。玻璃窗被打破事小,客人都被吓跑才是大事,再可口的佳肴,也没人敢冒生命危险来尝!没有多久,“龙龙”餐厅就不得不吹熄灯号,W君只好远离达拉斯,往西部发展去了。那两道“陈皮牛”与“鲩鱼堡”,在达福区成了绝响,我这三十多年来就没再在那家餐馆尝过。

到了九十年代,达拉斯郡亚裔人口大增,各方口味的中餐馆如雨后春笋般地开张,多得数都数不清啦!海内外名厨汇聚达福地区,各地方口味应有尽有,现在你若是想要找个纯粹给老外吃杂碎的中餐馆,还真颇费周章呢!

上馆子固然是人生美事一桩,但是不可能餐餐都在外头打牙祭的,家中开伙自然比较省钱,然而老中们天生是“中国胃”,在家里做的还是中式菜肴,虽然米与酱油早就可以在一般美国超市买得到,只是中式菜肴还得要有其他中式调味料与食材才行。

七十年代中,达拉斯还没有中国超市时,我们想要买些中式杂货,还是得要往南开五小时车,去休士顿的“小华埠”顶好商场“办货”,好在那时汽油比可口可乐还便宜,平常在达拉斯大概一加仑油才不到二十五分钱,休士顿的炼油厂比比皆是,那儿汽油更便宜,不是瞎扯,我还真加过十七分钱一加仑的汽油呢!有大约一年多的时间,我们有几个老中家庭商议好,各家先开好购物单,周末轮流开车去休士顿办货。这当然不是长远之计,所以没有多久,有人脑筋动得快,先去休士顿进货,然后在自家车库搭起货架,连店面都不必租,就这样开起“克难杂货店”来,周末时真还门庭若市呢!

七十年代末以后,包括越南船民在内的东方人开始大量移入达拉斯郡,东方杂货店也逐渐设立,一些不到一千平方英尺的小型中国超市,以家庭经营的方式开张,给了老中们不少方便。虽然物美,价却不廉,但是至少省了我们去休士顿办货的来回十小时车程,所以这几家小型中国菜场还是生意鼎盛。还有人开小型渔货市场,驾着冷冻货车到休士顿附近港口,直接采购刚由渔船带回的新鲜鱼虾,我们达拉斯东方市场终于不再显得那么“落伍”啦。

有一阵子我们自家菜园中的菜蔬盛产时,还可以把多余的农产品拿到某小型中国超市去以货易货,换些罐头食品回家呢!

九十年代,一些小型中国超市逐渐扩张,商品价码虽然比东西两岸的华埠要贵一些,若是以那些华埠的价位,加上两千哩运费,卖价还算是相当合理的。不过我偶尔飞旧金山省亲时,还是会顺便去一趟唐人街,买些不太占行李位置的干货如干贝、香菇之类,带回达拉斯来。

就这样辛苦地熬了二十几年,到了二十一世纪,亚裔人口大增,越裔、华裔在餐饮业与杂货业迅速扩张,以东方杂货店为主的购物中心也愈来愈多,规模是一个比一个大。当我看到在加州各华埠的中国杂货连锁店也到达福区来抢生意时,我知道杂货店的“战国时代”已经来临,我们这群“受难已久”的美南华人要开始受惠啦!

当年的“行”

说到交通,自然先得将庞大的达福(DFW)机场搬出来吹嘘一下,这个占地三十平方英哩,耗资美金七亿建成的机场,在1974年开放起降时,是全美面积第一大的机场,现在的排名,也仅次于科罗拉多州丹佛市的国际机场而已。若是以飞机起降班次来计算,它是全美第三名(次于亚特兰大与芝加哥的国际机场)。现在占用机场一半以上停机位的美国航空公司,在1981年之前是默默无闻的,因为当年达福机场最大的客户是布兰尼夫(Braniff)航空公司。

达福机场开始营运后不久,好大喜功的布兰尼夫航空公司,于1979年租用了全世界唯一的两倍音速协和号“Concorde”客机(同时期的苏联两倍音速Tu-144客机,因各项技术故障,始终未能获准开放客运)来凑热闹,达福机场就成为协和号在美国的第一个枢纽站。协和号客机虽然速度特别快,节省了飞行时间将近一倍,但是在超音速飞行时会产生巨大的音爆,所以飞行在美洲大陆上空时必须减至次音速,以免影响居民之安宁,其飞行速度与普通喷射客机就差不了多少,只有飞行到海域时才能以两倍音速巡航,失去陆地上空速度优势的协和号,一年后就终止在达福机场与的营运,只勉强维持了纽约市与巴黎、伦敦之间的海域航线。2000年经过一次惨烈的巴黎空难后,协和号客机乘客锐减,只好在2003年退休。而1930年成立,曾有过辉煌历史的布兰尼夫航空公司,也于1982年因破产而消声匿迹。现在达福机场有一家专门与一般旅行社合作,名为Sun Country的小型包机公司,就是布兰尼夫航空公司破产后,剩下来的员工以“自救”方式组成的。

我1974年元月初从曼斐斯市(Memphis, Tennessee)坐飞机来达拉斯面试时,是在爱田机场(Love Field)下机的,因为庞大的达福机场还差个几天才完工开航。我去面试的公司在Denton Road与Harry Hines Blvd交叉口附近,他们就在Harry Hines Blvd靠635环城路南边Service Road上的一个新开张的三层楼旅馆给我订了一个房间。这名为“8 Days Inn”的旅馆还是当年新通车未久的635环城高速公路上最高的建筑物呢。喔,你知道为什么旅馆的名字为何这么怪吗?那个“8”并不是因为谐音“发”而得名的,这间旅馆当然也不是咱们老中经营的。说穿了你也许不敢置信,这“8”代表的居然是,这间旅馆的房间每天要价只是8元而已!但这还不是当年最便宜的旅馆,各位看倌当然也看到过一家连锁旅馆名叫“Motel 6”的,它们当年的房间还真的是每天只要6块钱!

当时635环城高速公路是“三线对开”,总共只有六条线而已,贯穿南北的七十五号公路更糟,只有“两线对开”,每到交通巅峰时刻,这别名“中央快道”的高速公路就成了“中央停车场”,由达拉斯市中心出发往北走到李察逊市,短短的八英哩得要开三、四十分钟才行,是名副其实的交通之癌。

635环城高速公路也在建成不到十年后,就因赶不上达拉斯市七十年代以后的高速发展而拥塞不堪,二十一世纪初,由三十五号公路到七十五号中央快道的交叉口的那一段环城路,即遭美国政府的联邦运输部评为全美最拥挤公路之第二名,仅次于位于加州洛杉矶市的某段高速公路而已。这两条高速公路都必须要扩建,市政府决定要先整治中央快道。

为解决中央快道的交通壅塞问题,专家们绞尽脑汁,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案,包括在中央快道之上,加搭一条公路(因影响市容而遭否决),或是在中央快道之下打隧道(因经费与工程太大也遭否决)。这扩建困难的最重要症结,在于从十二号环带路(Loop 12)以南,中央快道两旁的辅助道(Service Road)边高楼大厦林立,扩建时必定要全部收购,才能满足联邦之高速公路建筑标准,也就是说扩建后的辅助道与高速路之间至少得有三十英尺的距离,这是不能通融的联邦“铁律”!难道真得要花钜资买下并拆除两旁的高楼吗?

多亏聪明的公路建筑工程师想出了第三招,就是在十二号环带路(Loop 12)以南至Downtown那一段,把高速公路主体往下挖三十多英尺,就地在原路基之下扩展为“四线对开”,也就是八线道,那不是占用了辅助道的空间吗?这就是其奥妙之处,辅助道仍然维持原封不动,当高速公路扩张时,占用的地其实是辅助道下面三十英尺的地,是不用花经费去收购的,在辅助道与高速路重叠处,用钢筋水泥以搭棚的方式不让辅助道坍塌下来,这“倒L型”结构也同时满足了辅助道与高速路之间至少得有三十英尺的距离的“铁律”,岂不妙哉!

可是当主管高速公路建筑的德州运输部在审核达拉斯工务局提出的改建方案时,当场是把它给否决了的,因为照联邦之规章,辅助道与高速路之间的三十英尺距离,应该是“平行”而不是“垂直”的!他们认为咱们达城牛仔们异想天开,在法律条文上钻漏洞!

其实这是官僚十足的德州运输部官员们食古不化,但他们打压创新建路方式的理由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的,因为前无此例!有谁愿意把自己过的太平日子拿来当赌注,万一这新的建路方式出了任何差错,总得有官员“脑袋搬家”地负起责任吧!

所以,达拉斯市政府的中央快道改建计划,在十二号环带路以南的那一段,最初并没有得到德州运输部的财务支持,无奈之余,达拉斯只好拿出“牛仔精神”来拼,州政府不买账,咱们自己出钱来硬干,于1992年正式开工,全部工程费用是六亿美元。

十二号环带路以北的“四线对开”中央快道(北线贯穿布兰诺市),大致于1996年就已通车了,可是十二号环带路以南则因工程较为艰钜,拖延至1999年才完工。这南段的扩建在兴建时虽然大费周章,但工程十分顺利,德州运输部的监督官员愈看愈顺眼,终于在完工之前就同意付款。不但如此,美国联邦政府的运输部还把这段公路扩建的原始设计列为全国都会区改建工程之典范,鼓励各大城市的工程单位送技术人员到达拉斯来观摩。这改建后的中央快道,也从此成为达拉斯人引以为傲的建设成就之一。

接下来就是635环城高速公路扩宽工程,在中央快道改建工程完工后不久展开,现在还在积极进行中,今年年底完工后,在中央快道与三十五号州际公路之间的那一段,公路最窄的部分也将至少会是“七线对开”,这包括其中的两条线是付费高速路。

大家耳熟能详的High Five交流口是这扩宽工程中最先完工的,它位于635环城高速公路与中央快道之交会处,2002年开工,2005年完工,耗资近三亿,共有公路桥梁43处,德州的孤星标(Lone Star)也被骄傲地刻在所有的710根桥墩上,桥梁最高点离地120英尺,也就是约十层楼的高度,中央快道则在地面下二十英尺处穿过,这总高度达140英尺的庞大结构架势非凡,其建筑复杂度号称是全美公路交流道之前三名,还又比预期工程进度超前一年完工,施工单位也依约拿到了丰厚的奖金呢!

全美国的主要大城市,都有地铁或是轻轨电车在营运。近半个世纪以前,我在纽约市与长岛打过暑期工,对那曼哈顿岛地底,被挖得像蜂窝一般的地铁道,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那时候是穷学生,在“乡下学校”念书时,深感“没车就没了脚”之苦,到了纽约市,一毛钱车资可以让你四处游荡,根本就不需要代步的私家车,省下税款与油钱不说,也免缴停车费、保险费与保养费。我的大儿子培德,在纽约市念大学四年,毕业后又就近在曼哈顿做了十几年事,就从未有过买车代步之念头。

我们达拉斯的大众运输系统建设,一向在美国各大城市中是“吊车尾”的,这是因为德州地大,人口居住得不像纽约市那么密集,加上当初的城市建筑规划,把工业区、商业区与住宅区隔得老远,确实是“没车就没了脚”的典范。虽然也如一般的大城市,碍于联邦政府为照顾无车阶级的穷人,明文规定要设有公共汽车,但公车乘客经常寥若晨星,营运入不敷出,年年由市政府赔钱经营,我们纳税人也没得选择地承担其维持运转之费用。

拜环保与降低能源需求之赐,达拉斯终于也有了地铁,不过因经费关系,只有两英里多是建在地面之下,其余八十多英里是以轻轨电车的方式建在地面,于1996年逐渐开始营运。华人聚居的东北区属红线,而红线轻轨也是最早开通的,因为原先就有一条荒废已久铁轨道可供改建之用,只不过是在穿越交通繁忙的街道时把轨道架高而已。历年来不断地扩建,各主要郊区几乎都已有轻轨站,几个月前开始,搭飞机的旅客已可直接由普兰诺市的Parker Road站,贯穿达拉斯,直奔达福国际机场的Terminal A。这轻轨电车网之建立,虽然给在Downtown的上班族不少方便,也减轻了中央快道在上下班时段的交通拥塞,但是乘客量仍然不够,依然是赔钱经营,也还是得照法规,由我们纳税人承担其维持运转之费用。

讲到“行”,也顺便聊聊当年的车子吧。最近这几年,你若是阮囊羞涩,只能买部万元出头的“阳春车”,它八成还是有自动排挡的,因为除少数跑车与越野车等之外,手排挡的车已十分少见。话说三十多年前,自动排挡比手排挡的车耗油量至少高上三分之一,亦因其机械结构较复杂而昂贵。但经过多年来的科技创新,有一些自动排挡车已比手排挡车更加省油了,价格也相差无几,“自动排挡”已不再算作是车子的豪华装备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美国公路上飞驰的进口车极少,美国车的价钱也相当便宜,1971年我花了一百元(以现在的币值与购物力,约值八百美元)买下第一辆车,那是台1962年份雪佛兰的雪维二型(Chevrolet Chevy II)四门中型车,非常“阳春”,小六缸引擎,手排挡,方向盘、刹车与车窗也全无动力装置,开起车来四肢都得要频繁地有各式各样动作。没有冷气,收音机也是只有单一的调幅频道(AM Radio),而且它居然还是用真空管制造的,所以在开机后得有好几秒钟的“暖机”时间,才能听得到电台的播音。开车时,若与现今的自动排挡车相比较,现在开车时左脚几乎完全用不到,当年不但要用左脚在换挡时踩离合器,晚间变换高低灯时,脚踏的灯光控制器居然是在左脚的斜上方,不是像现在一样装在方向盘下方。雨刷控制器与车灯开关都在仪表板下方,总而言之,你要是开惯了二十一世纪生产的汽车,回头去开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车子,必定会让你开得手忙脚乱的!

其实手排挡车也有其优点,电池若是死了,只要有人帮忙推车,还是可以启动引擎的。记得在台湾服兵役时,我是用军用吉普车学会开车的,那些吉普车全都是手排挡的阳春车,电池死掉时,除了可以推车启动引擎,也可以在车前插入一枝长长的“手摇杆”,用力转它几圈,居然也可以发动引擎。现在回头想想,在战场上,所有军车应该都可以用如此“原始”的方式启动,才算是“适应环境”吧。

在美国若是没有车,除非居住在像纽约市一样,大众运输系统四通八达的地方,不然就等于没了脚,十分不便。成为有车阶级后,还是建议各位得具备一些基本的汽车维修常识,免得在遇到不诚实的修车工时,被他们耍得团团转。许多老中入境问俗,到了新大陆后也学会了像一般老美那样,自己保养自己的代步工具,五、六十年代的车子结构简单,打开引擎盖,所有机件一目了然地摊在眼前,由引擎上方往下看,还可以直视地面,维修自然比较容易。我年轻时精力十足,“修车”居然成了Hobby,经常以不到一百美元之价,买些车身完整而有机件故障,但情况不太严重的旧车回来,花些时间与小钱修修搞搞,然后以至少双倍之价钱卖掉,赚零用金之余,还累积了不少修车经验。虽说是“好汉”不该提“当年勇”,但我还是按捺不住,要把自己当年的经验“吹嘘”一下。三十多年前,车子除了大修引擎与传动轴(Transmission)两大项之外,我几乎全都修护保养过,小项目如换机油,换火星塞,补轮胎等,就不必提了,大项目如换新水箱,装刹车皮,整修化油器(Overhaul Carburetor),换汽缸点火顺序链(Timing Chain之暂译),修发电机,装置启动马达,抽换引擎气阀(Valve),添加冷气之冷媒等,我全都干过。有一次出了个不大不小的车祸,把右前方挡泥板与车门给撞凹了,拿到保险公司的理赔后,为了省钱,我还去废车场买了旧零件,自己拼凑着换上去呢!

可是九十年代以后的汽车引擎,充斥了许多为洁净空气而添设的环保设施,数量之多,打开引擎盖时,已无法由引擎上方直接看到地面,加上各管道纵横交错,看得我只有摇头大叹“宝刀已老”的份儿。所以我现在除了换换机油,检查一下各式各样的油、液是否需要添加之外,其他啥都不敢动。

但是二十一世纪设计制造的汽车,除危害、污染环境的废气大量减少之外,车体结构与防撞设备也大量加强,其乘客的安全系数也比几十年前要高许多。当然新车价格也因之而扶摇直上,1974年我买的一辆最便宜的新车(AMC Gremlin),因为有自动排档与冷气等“豪华”设备,才花了近两千美元。这两千美元现在好像只能买到新车里的一项豪华全球定位系统GPS啦!

1977年某日,见报上一则新车促销广告,有五辆全新的意大利菲雅特Fiat 128四门轿车要卖,每辆售价才一千三百九十五元,仔细读那广告上的蝇头小字,原来是卖了快两年还卖不出去的1976年型,虽然是阳春车,但是的确是新车。菲雅特系列的车子,就像英、法等欧洲系列的车子,需要不断细心的维修、微调,才跑得比较“顺”。我们当时已是四口之家,需要一辆四门轿车,菲雅特虽然声名不佳,但是我仗着曾有修护过四部菲雅特车子的经验,愿意试试运气,立刻跳上车子赶去车厂,生怕去晚了会卖光啦!一路上自己嘀咕自己,只要它不是那早已被美国大众笑翻了的亮紫色(不是那“性感”的淡紫色,是深茄紫色),我一定二话不说地当场付现金。到车厂后,销售员领着我拐弯抹角地绕到遥远的停车场角落,定睛一看,那整齐排放的五辆Fiat 128,果然全都是被人当作笑话讲的亮紫色,看得我只有叹气摇头的份儿(当然是没有买啰)。

当年的“住”

1974年刚由田纳西州搬到达拉斯不久,就在达城西北方的卡罗顿市,分期付款买了一栋一千四百五十平方英尺的新房子,三房两卫双车房,总房价比两万元少了整整一块钱。其实“广厦千间,夜卧七尺”,以现在的居住标准而言,这房子虽然嫌小了一点,但我们一家两大两小四口是绝对够住的。

约莫一年后,我又换了工作,工作地点由达拉斯市换到艾迪生市,此时艾迪生市的发展还是围着那私人飞机起降率是全美国第一名的艾迪生机场,全都是一些单层的工厂与仓库。机场东边是大片棉花田,坐落在棉花田中间的那栋惹人注目的红砖建筑物,就是艾迪生市唯一的学校,因为学生不多,十二个年级全都集中在这同一栋被称为“艾迪生学校”的建筑物中。这栋建筑物,在艾迪生市彻头彻尾改造成北达拉斯的“饮食一条街”时,被当成古迹保留下来,其内部已改造成为一家生意不错高档西餐馆。

四十年前,李查逊学区是赫赫有名的,一度列名全美国最佳学区前十名之一,两个儿子已近学龄,我们为了孩子能就读好学区而搬到李查逊市。在李查逊市的第一个家是在包塞(Bowser)街以东,阿拉柏和(Arapaho)路以南的一条名为中途街﹝Midway Drive﹞上。当时我家后院与阿拉柏和路之间还是一大片棉花田,棉花收成时,收棉机前面收割,后面自动打包的“壮观”景象,确实让我这城市长大的土包子开了眼界。

八十年代初,阿波罗﹝Apollo﹞街延伸至我家后面,那片棉花田几乎一夕之间成为工业区,MCI(Microwave Communications, Inc.)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厂房,阿拉柏和路两旁的各种工商业也如雨后春笋,一路向东蔓延。不久,我也搬离了中途街,在与老白金汉市一街之隔处,买下一栋建于1957年建的老房子,这一住就是三十多年没有再换房子,两个孩子就是在那儿成长的。

大约是2002年,我去北加州湾区探友,在一位老友家闲聊,他那位于Saratoga市不到两千平方英尺,毫无特色的老房子,是他几年前以五十万美金买的,老友得意洋洋地告诉我,房价已涨到六十万出头了。当时我还不知轻重的嘲笑他:“你这‘破’房子,在达拉斯顶多值个十万,你还不如把它给卖了,到达拉斯去买它六栋房子,自住一栋,其他五栋出租,每月可以坐收几千块租金,就可以早早退休啦!”。老友大概是看我眼光太浅,一笑置之。果不其然,2012年,与那栋房子为邻的另一栋同样破的房子挂牌求售,定价居然是一百二十万美金!听说上市不到一个月,就遭一群购房者竞标,最后竟以一百四十万美金成交!

这就是我们德州居民的悲哀,房价虽会涨,但是涨得像蜗牛漫步,慢得出奇。最近几年,拜德州经济在美国独占鳌头之赐,人口大批移入,房价终于也因需求量而涨了一些。但传统上,美国南部的房价本来就是比东西两岸要低,看样子短期内也没有“迎头赶上”的机会,不过房价既然涨得慢,我们也就不必担心房价会轻易地“泡沫化”,就这样自我安慰一下罢。

如今,我居住的李查逊市已成了达拉斯郡的“老区”,没有太多的空地可建新屋。有些地区的老房子被建商集体收购,改建为没有院子的Town Home或是楼上三层公寓,楼下是店铺的混合体。这也让我想起台湾与我那闽南家乡的居住环境,大部分不都是这样子的吗?唯一不同的是台湾与闽南那些楼下的店铺都是有骑楼的,这大概是闽南人千年未变的传统吧。

后记

其实达福侨界像我一样的老侨人数不算少,我自不量力,在这儿“班门弄斧”,执笔追忆一些当年的琐事,难免有以偏盖全之处,在此还请老友们不吝校正。

四十多年就这么匆匆而逝,很高兴地见到几十年前在达福侨界相识的一群朋友,不因年华的增长,仍然热心地顶着一头华发,在为咱们华人的福祉与亚裔在异乡的社会地位,不遗余力地奋斗。更欣慰的是看到年轻的一辈也逐渐在美国社会中崭露头角,当年我们在这异乡培育的幼苗,如今已枝叶茂盛,让我们这群高龄公民(Senior Citizen)也有在这树荫下乘凉,享受着“黄昏”美景的一天。

但“黄昏”依旧只是“黄昏”,我们这一代终将逐渐凋零,但愿我们的晚辈能在新大陆茁壮地继续繁衍。也许有那么一天,美国真会有华裔总统出现,这才是华人之光呢!
谢行昌,2015年6月于美国德州
责任编辑: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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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年夏,为了要去与失联四十多年后,又再度联络上的两位密西西比州老友会面,我们顶着德克萨斯州那个像火炉一般的大太阳,开车上了往东行的二十号州际公路,以五小时的时间,横越了东德州与路易斯安那州全境,来到路易斯安那与密西西比两州的分界河,也是北美洲第一大河的密西西比河的河畔。在河畔的休息站稍事休歇后,终于飞驰在那睽违多年的密西西比州公路上。
  • 百余年前的那个世代,中国历经辛亥革命与内乱外患,对华夏子孙而言,虽然是个烽烟漫天、人民颠沛流离的世代,但也是可以让胸怀大志的人抛头颅、洒热血的一个轰轰烈烈“大时代”。林觉民的“与妻诀别书”里,就描绘出一幅在亲情与参与救国救民运动两者不得兼顾时,含泪留下给爱妻的遗书,毅然投身革命,杀身成仁的烈士心态。还有那满怀壮志的汪精卫,刺杀满清摄政王载沣失败后被捕,昂然抱着以死明志,绝不讨饶的决心,面对审判他的清吏,高吟在狱中作的那首诗:“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留得心魂在,残躯赴劫灰,青磷光不灭,夜夜照燕台。”百余年后读之,仍让人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激动情怀。
  • 在美国,像我这般年纪的华裔白发族,许多都是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从台湾随着留学潮,远渡重洋到新大陆来求学的学生。四、五十年后,当我们回忆起自己当年在美国各大学里的一些生活点滴时,一定会深刻记得当年在各地校园内澎湃汹涌的反越战示威。那时,我们这些外籍学生所需要面对与适应的,不只是语言上与生活上的差异,更被校园内的自由化风气感染。在那不受传统道德拘束,以做嘻皮﹝Hippie﹞为荣的世代,年轻人衣着新潮,我行我素,反抗权威。不少男孩念大学是为延缓兵役,有一些人为逃兵役,甚至于越过不设防的美、加边境,入籍为不需服兵役的加拿大人。那些年,在年轻人的社交领域里,没有抽过大麻烟的青少年,就如我们在台湾服兵役时不会抽烟的人一样,会被认为是太“娘”而遭同侪耻笑的。
  • 今年九月一日,是我父亲谢公肇齐逝世十九周年忌日。这半年来,我一直想写篇纪念他老人家的文章,只是不知该从何处着手。思索良久,决定从他贫苦的童年,艰难的求学过程讲起,搭配着他那些非常感性的思乡诗作,来表达我对他老人家的深深怀念。
  • 额上坟起”原是“聊斋志异”里,“崂山道士”中的那段神仙异事,这山上发生的事怎会被我给硬生生地扯进水里,“成就”了我当年的一段“钓鱼”故事?这就得要请看官们耐心地听我“话说从头”啰!不过这“话说从头”还得从一甲子以前的眷村往事开始讲起。咦,好像有点儿愈扯愈远了是不是?
  • 转眼之间,驻足达拉斯已超过四十年,我的大半生就是在这儿渡过的。想当年,一群老中朋友与我,都曾是精力十足,热血沸腾的“保钓青年”。这会儿偶尔相聚,放眼望去,似乎全成了韩退之“祭十二郎文”中,那“视茫茫,发苍苍,齿牙动摇”的退休或准退休一族,不得不让我想起那“少年人老,繁华已过了”的句子。
  • 提起达拉斯,一般美国人能联想到的,除了让达拉斯人“不堪回首”的甘迺迪总统遇刺案,就是那被恭维成“美国队”的达拉斯牛仔队啦!达拉斯的华人,像我一样入境问俗,成为牛仔球迷的当不在少数,不过四十年前一些与牛仔队有关的趣事,还是得“听”我们这些“老”死忠球迷娓娓道来,才更能凝聚各位“新”球迷的“向心力”吧?
  • 六分钟的短片,拍了足足一个月。原因很简单,因为等待。等风,等雪,等雨,等心中期待的景色。这种等待是一段修心的历程,有苦闷,有煎熬,亦有释怀之后不期而至的惊喜。走过之后再回头品味,很享受这创作历程中的每一步。这更像是与自然共同参与创作一部作品,我在努力实现心中设想的同时,也用心感受并接纳自然的给予。
  • 人说“烟花易冷”,在欧文这儿,电焊的花火凋落之后,却凝结出了让人惊叹的艺术果实。
  • 神韵艺术团舞蹈演员范徽怡告诉我们,她童年时曾观赏过一场神韵演出,深深地被打动,自那一刻,她决心刻苦学习中国古典舞,长大后成为神韵的舞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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