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破柙记 (42)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摄/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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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论语.季氏》

二十四“秋后算账”

像两个人在打架,你出一拳,我还一脚。

这叫对应。

对应是人的本能,其结果是实力的显示。

迅雷不及掩耳,“二道坝事件”的第二天,中共就派进了近三十人的工作组,要雷厉风行地“整顿市场秩序”。

但,如何“整顿”此时在汴州市委的紧会议上还没有定见。事情正在讨论,会议存在着相当尖锐的分歧。

有部分委员认为:这次“事件”与“六四”相像,是带有阶级斗争性质的骚乱,是对共产党的领导的严重反扑。从这一本质认识出发,就应该趁此狠煞“资本主义自由化”思潮的泛滥,狠狠打击敌对份子的嚣张气焰,以巩固共产党的领导,维护“社会主义秩序”。具体的做法就是由市委直接插手,派出精明强干的工作组,对二道坝市场进行政治的、经济的、文化领域的彻底整顿。

另一种意见则大体相反。认为时值“六四”之后,社会人心尚惊魂未定。正在犹豫、观望甚至焦虑不安之际,倘若大动干戈势必造成社会震荡,民心丧失。因此应以“安定团结”为前提,罢戾气为祥和,力求“事件”在法律的轨道上解决。尤其要避免有着广泛经济效益的二道坝市场会在经营上“滑坡”。具体做法是哪里发生的事由哪里解决,由丘封县委派出工作组进行长期而耐心的整顿。整顿的重点是“法治”。

前一种意见的代表人物是市委副书记戈承志。他在会上做了相当长时间的发言,以“辩证法”为纲,对当前条件下各种社会力量对比进行了分析。

后一种意见其实是反映罗国夫想法的,在辩论中是少数,而且在辩论过程中他并未发言。

出乎预料,罗国夫在会议总结时却做了一个折衷性的建议。他说:“对事件的起因、性质先不做结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继续保留。但在具体做法上可兼采双方建议,派出一个由县委为主导的、由市委协助的工作组?其工作方针、内容由工作组‘摸石头过河’,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定期向市委汇报,总结经验再制定下一步骤。”

他建议:派张万庆为组长,戈进军为副组长。

戈进军是戈承志的儿子,新上任不久的市公安局政治处副主任。而张万庆却是罗国夫的老下属,在军队罗任炮兵团政委的时候张是团侦查参谋。他们几乎同时转业,罗累官至市委书记,他也步步渐升为“县级”干部,是丘封县副县长兼县公安局长。

罗是第一把手,他定了盘,委员们自然无话可说。但多数人并不理解其用意,大任在身的张万庆尤其如此。会议一散张万庆抢先来到罗书记办公室,想要取得他的口头指示。可等了半个钟头不见人,一问秘书才知罗书记已经回家了。于是他驱车又赶往罗家。

罗国夫正在和孙子小春打乒乓球。

张万庆一进门就嚷:“既然要我当这个头,又何必再给我派个‘监军’?”他指的是戈进军。罗国夫却正在兴头上,煞有介事地讲解接发球技术,置张万庆于不顾。

“第一是快,要反应快。迅速判断对方的球势,是左,是右?‘提拉’,‘弧圈’?第二是狠,反击要狠要倾注全力。第三要‘变’,各种打法交相运用,使对方疲于应付。第四……”

“要‘转’!”小春大概嫌爷爷太教条、啰嗦,索性替他说。

“对!令对方摸不着头脑。”罗国夫不以孙子的不耐为迕,反而露出他平日难得一见的慈蔼笑容。

张万庆听着,似懂非懂,觉得老上级好像话里有话。

“你说呢”?罗国夫果然指着球案向他发问起来。

“我哪里懂这个!”张万庆也指指球案,装糊涂。

“当对方‘霸王硬上弓’,非要强迫你按他的打法来的时候,你有什么办法?”罗国夫又开始问孙子。

“我,我用‘转,变’!”小春用球拍做着姿势。

“是了,是了!要想不输球就要求变,适应,旋转中求变。”他抚着小春的头脸向着张万庆:“你看!”意思是孩子聪明。

“您说的是打球,一场球输赢不要紧。我干的可是工作,办不好你可是要摘我的‘乌纱帽’收我的‘党票’的!”张万庆不服气地说。

“那你的困难在哪里?”罗国夫严肃了。

“你套车让我拉,”张万庆也打哑谜:“却把缰绳交到别人手里,让人家牵着我走。”

“你不会就让他牵?”罗国夫忽然又变得轻松了。

“你愿意?”他挖苦地说。

“难道你这一辈子就只能当牛拉车,不会也坐一回车?”罗国夫也挖苦。

“你说?……”张万庆吃了一惊。

“是的!”罗国夫肯定的点头:“你什么也不用管,放手让人家去搞!”

“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吧?”张万庆仍是不放心。

罗国夫用手绢擦着眼镜,同时把张万庆让进客厅,嘴里竟讲起了典故:“好像有一出戏,大概是说袁世凯的。此人工心计、善谋略。在山东做巡抚时恰逢义和团作乱,他的方针是以邻为壑,倾全力把义和团赶出山东境外,但却就此为止不做围歼部署。这样,他既享清匪之功又坐视义何团在邻省壮大。在直隶,天津,闹到慈禧太后眼皮底下的时候显出他的能耐了,因为不管怎么说他肃清了山东的‘匪团’。于是只得派他当直隶总督。就利用义和团这个题目使他最后做到内阁总理大臣。”

张万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哪里有这出戏,但老上级的意思他却了然于胸了。“二道坝事件”本质上是“党内斗争”。有人想学袁世凯,先把水搅浑给政敌造成困难,然后再施展铁腕反衬政敌的无能,借机取而代之。

“这出戏我没看过,不过戏是人编的,只要有人愿意当袁世凯就不愁没人替他编剧本!”张万庆气愤地说。

“我们就先当一回慈禧太后,如何?”罗国夫苦笑着说:“我要你给我搞清楚只有一件事,就是究竟是谁导演了这场‘二道坝惊魂记’?不过,由你自己去搞,不要动用工作组的人。”

“我明白!”张万庆总算是摸准了调子。

“在工作组里你只挂名义不要管具体事,但也不能一推六二五。你只要睁大了眼睛看,等看出了名堂再来找我!”

“是!”张万庆心悦诚服。

尽管祈冠三料定会有大规模的“秋后算账”,但却没想到是如此之快。遗憾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把罗国夫解决于喜莲问题的承诺变成自己的语言向其转达,她就首当其冲地成了整顿的第一对象。先被约谈,后又被宣布“管制”在家,不得随意外出。

“管制”就是政府认可的孤立。任何企图与之接触⎯⎯即便是陌路相逢的一声招呼,也会被视做“同党”、“幕后支持者”、后台、“黑手”。

祁冠三心急如焚,不知性如烈火的于喜莲会做出什么冒失反应,反而会毁掉她可能的转机。

趁“收市”之机,“市场管理处”召集全体摊户在书场听“报告”⎯⎯“丘封县委关于对二道坝市场进行整顿的决定”。会后,祁冠三与张氏“兄弟”不约而同地顺田间阡陌回蓬门村。市场高音喇叭扩音器播放“整顿决定”的全文:

“自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改革开放的劲风吹向祖国每一寸大地。全国上下一片欢腾,大河南北欣欣向荣。……”

老人向他们说了自己的心事,并征询有什么办法让被“管制”了的于喜莲知道罗国夫曾有的承诺,使她的态度变得合作一些,不失掉这次机会。

文陆的态度是不相信:“当官的……”他激动地说:“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危难时花言巧语,得意忘形时就翻脸不认账。他要是真有这好心的话也就不会派这么多的人来‘秋后算账’了!”因此,他的态度是听其自然:“随他去!反正于大姐是出了名的‘疯婆子’,骂一通贪官也未必就有死罪,能把她怎样?”

李麟却显得深沉,他的态度是:“不能不管,也没法全管。”他说:“说不能不管是因为有个小王欣,这孩子没了爹再失去娘非发疯不可!”

“那不能全管又是什么?”文陆问。

“于大姐脾气暴躁,心里搁不住事。倘若她知道了罗书记的意思必定有恃无恐,大吵大闹,把事情捅出来。那麽反而把没能肯定的事搅得无法收场。”

“那可该怎么办?”文陆双手一摊。

祁冠三右手拄木杖,左手撚着仅有的几根胡须,左眼眯缝着,眉头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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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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