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破柙记 (44)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摄/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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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论语.季氏》

“妈的!”文陆骂道:“挑唆别人告状,然后再把人抓起来。挖坑让人跳,再往上填土,没法再卑鄙了!”

“怕是没这么简单!”老人说。

“还简单?”文陆不解:“这都赶上高太尉的白虎堂了(事见《水浒传》)!”

“于喜莲母子没钱,没产业,陷害她图什么?”祁冠三分析。

“是呀!公安员一家为什么这样做?”文陆也动了脑筋。

“王欣妈是个‘卒子’,过河卒!人家用‘卒子’攻‘老帅’,牺牲了,损失不大。成功了,杀卒灭口!”祁冠三深入地说。

“您是说……这事是冲着罗国夫来的?”李麟猜测着舅舅的话意。

“这就叫‘党内斗争’。”老人平静地说:“利用社会矛盾陷对方于不利。就像‘六四’,先是尽着学生们闹,使赵某人穷于对付。你如果是镇压呢,则说你是自己不干净灭火保己;如果是宽宥呢,则说你是怂恿暴乱,分裂党和国家!”

“姓赵的选择了后者。”李麟补充说。

“也像‘文化大革命’……”祁冠三不厌其详:“毛某人点火让‘刘邓’去救,他在杭州做隔岸观。‘刘邓’灭火,则说你‘资反路线,镇压群众’;‘刘邓’倘或也喊‘造反有理’呢,那就是真正的反叛了!”

“‘刘邓’选择的是前者!”李麟总算把老人的思路摸清了。

“不管怎样选择都是身败名裂!”老人讥讽地说。

“他们这样斗到底是为了什么?”文陆问。

“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老百姓只是‘卒子’,死活都不会明白!”。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响起蟋蟀声,深秋残鸣,遮盖了人声的叹息。

“这种‘党内’拼斗还有特点。……”祁冠三意犹未尽。

“什么?”文陆问!

“三无!”。

“哪‘三无’?”李麟抢着问。

“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无毒不丈夫。”接着他讲了个往事:

“1960年,我正在‘惠山农场’服刑期劳改。一天当局忽然把我传去,说是要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没有允许我弄清任务是什么,就把我送到了北京。高级轿车接,高级招待所住。直到第二天给病人会诊才知道,这是位爵高位显的老元帅。一只眼在战争中瞎掉,而另一只眼也处在危险之中。晚上医疗组成员座谈医疗方案,从双方辩论中我发现一方是要倾全力治病,而另一方不但不是治病而其实是促其速死。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说我该怎么办?”老人说渴了,黑暗中摸索着茶杯。

“医生嘛,总该向着治病的。”文陆心地不坏。

“要是一治就能好的话,还能用我这带帽的‘反革命’来现眼?这么严重的病情谁都没有把握!”老人说:“治不好岂不扣你个陷害首长?”

“那……您不会装‘熊’,说:您才疏学浅这病治不了,‘一推六二五’!”文陆出着主意。

“这么大的官,身边的人都吃素?这点小肚鸡肠都看不出来?说你对国家领导人、老革命没有感情,连医生责任都不尽,见死不救!”李麟推测着说。

“就是这话。我左右为难,无奈何,我只能凭良心加入治病的阵营。倒霉的是我们方案没有成功,病人的眼终于无可挽回的瞎掉了,在追究医疗责任时‘治病派’因我是带帽的‘反革命分子’,想让我承担主要责任。我愤怒至极,戳右眼立誓,说了句:‘我自己有眼无珠,不该给高官治病!’被抓住话柄,要按‘阶级报复’处理,判我死刑。不料,那些不打算治病的人却救了我。他们有通天手段,反控说对方掩盖事实真相,拿一个‘反革命’来搪塞。于是‘治病派’全受审查,我却仅被加刑十年。”

“妈的╳!”文陆怒骂:“这么黑暗!”

“这就是做‘卒子’,明知没下场却又不能自制。王欣妈就是眼下的‘卒子’,不管他们党内怎么斗,她必须‘牺牲’。”

“不行!”李麟拍着大腿说:“不能让他们得逞,把这事给他捅出去!”

“捅给谁?”文陆问:“于大姐要是揭了底,人家岂不要她的命?”

老人这次没说话,他那独剩的左眼在黑暗中睒睒发亮。

“匿名信怎么样?”文陆试探地说:“反正咱们不能去‘上访’。”

“匿名信这玩意儿,正派人不重视,而做贼心虚的人又能拿去通风报信,搞报复,能不能……”李麟犹豫地问:“舅舅设法去见见罗书记!”。

“好主意!人不知,鬼不觉。”文陆拍手。

“不妥!”老人半天才开口:“既然是‘党内斗争’,我们没有必要做任何一方的耳目,何必把宝押到底?我们想帮助的仅是王欣母子,是她们太可怜!”

“那怎么办?”“兄弟”二人都叹气。

“我想……”老人缓缓地却是肯定地说:“通过小王欣去告诉她妈:多说话不如少说话,少说话不如不说话!装聋作哑有时候更能有利于水落石出!”

“这,我去对王欣说,让他既能守住秘密又准确传话。”文陆自告奋勇。

“可这事实真相又怎么才能揭开呢?”李麟问:“不把事实揭开于大姐的境况改变不了!”

“慢慢来,一件一件地来……”老人说话的速度正如其话本身:“我想,罗国夫是当事人他不会不了解情况。”

 

二十五  “唱哪一出?”

“整顿”进入第五天,风声鹤戾。二道坝及蓬门村被“管制”、“限制”的人数达三十余名,受到惩处性停业、歇业的摊户二十几家。

七家贩卖禁品、假冒伪劣品的商户将被起诉,不卫生的饭馆被停业罚款,三家音像租赁店一家被吊销营业执照,二家被停业整顿,所有音带像带被封存待查。书场说书艺人被“拘留”,“落地(即就地拉场子)”,卖艺者被撤销演出许可证,乞儿被收容,为首两名较大者被送“劳动教养”。

工作组号召:向“资产阶级自由化”做斗争,对一切不法行为进行检举、揭发;组织“守法教育”专门会,揭发会;分头进行对人对事的私访,家访,户访;尤其对“外来户”“身份不明”的审查越来越严格。

“整顿”的动机和目的毫无疑问都是政治的,但对经济领域的市场来说却像钳上了一道箍。各种行为已不是简单的、一对一的、算数级数式的增消、对应加减,而是像几何、开方式的连锁反应。市场摊户望风而减,客流量从平日五万人锐减到二万人,日营业额从七百万减至不足一百五十万。

李麟既有“逃犯”身份唯恐暴露,又有“外来户”的压力,也深感生意减少的威胁。他不得不与文陆商量如何避免波及,策划躲过这“整顿”之风。当然,最彻底的对付办法是一走了之。驾起牛头车,茫茫人海再寻生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但考虑到舅舅却为难了,以他老人家的身体既不能亡命天涯也不能留下不管。况且,此等大事也必需征得他的意见。

但老人却总是眯起眼、慢吞吞地说:“不忙,不忙,看看,再看看!”

从表情上看他是在思考,像是在检验自己的判断力,或者可以直接说是孤注一掷。

“像个‘剪刀型’,”他说:“错了方向距离就会越来越远。”

早晨文陆在做“上市”的准备,李麟则打算去汴州讨一笔运输费债务。王欣满头大汗的跑来:

“文隆叔,小六叔!我妈叫我请你们去!”他急促地说。

“什么事?”李麟问。

“我说不上来!”王欣为难地说,情绪激动。

“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个共同怀疑的眼光,还没等再发问,小王欣竟忽地跪下:

“我妈说,”他哭着:“你们要是不去,就让我跪死在这里!”

二人大惊,李麟急忙抱起王欣:“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王欣大哭。

事已至此,剩下的就只有义不容辞了。二人带着王欣向他家走来。

王家在村南,离蓬门桥很近,登上桥头就可看见王家院外人影绰动,越近越明显。大约十几个人成弧形地围着院门,有人不时还向院内张望,而院门却由一位男青年把守。

“逮捕!”李麟脱口而出。

他是有经验的。公安部门凡是要进行惩罚性逮捕时往往有事先的征兆。一是使“积极分子”绊住当事者防其逃脱;二是发动一些人现场助威以收“震慑”之效。今天这二点都具备,李麟不自主地意识到情形严重。

“这是要对于大姐动手了!”他对文陆说。

“是吗?”文陆的心也提了上来。

“不要乱说话!”李麟嘱咐。

“是!”文陆同时点点头。

把门的小伙子放王欣进院却阻住李、张二人:

“干什么的?”他横眉冷问。

文陆刚要说话被李麟抢过话头。

“是这样……”李麟谦恭有加:“我们哥儿俩欠这院的于大姐一点‘活(手工缝纫)钱’。趁她在家,我们来还她,不知方便不方便?”

虽然不足以打动对方却也是个不错的理由。

青年看看二人,自己却不知所措。因为这类意外情况上级不曾提到,当然也就不能自专:

“早干什么来?”小伙子言不及义地说:“欠人钱不早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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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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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罗书记仅看了第一行就明白了。他倒吸一口冷气!这正是有名的“告地状”的“专业户”于喜莲。
  • 祁冠三因为脑子里反复着一个没法摒弃的可怕的字眼⎯⎯“炸市”而心神不定。
  • “我妈死了!”王欣哭诉着。
  • “好唻,我这就去!”文陆对老人那兴奋甚至有些狡黠的眼光觉得奇怪,但不方便多问。
  • 祁冠三一语双关地大声说道:“不要计较车钱!”对驾、乘两方来说这话是同一意思,即钱财事小任务重大!
  • 李麟捏了一把汗。想不到二道坝的骚乱引起这样后果,一个新的“六四”俨然成形。军靴所到之处倒下去的会是谁?于喜莲,王欣,不安份的文陆,老“反革命”的舅舅?
  • 看了这幕大官训小官,李麟十分开心。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位“乘客”变得可爱起来,便主动扶他下车。
  • 尽管祈冠三料定会有大规模的“秋后算账”,但却没想到是如此之快。
  • 原来这执法者竟是教唆者,为什么?
  • 洗手间里,我在洗脸池前磨磨蹭蹭,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镜子里,一个戴黑墨镜的在向我微笑!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方明,这儿没监控。”这熟悉的声音让我心惊肉跳!他摘下了墨镜——My God!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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