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破柙记 (45)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摄/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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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论语.季氏》

却被李麟抓住话柄:“怎么,现在不方便?”

“你还债不是时候!”小伙子不敢多说却又不能不说。

“当然,”李麟已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我们服从政府安排,不方便……我们改天再来改天再来。”他说的一声比一声高,然后拉起文陆就要走。

忽然院内一阵喧哗,于喜莲出现在院门口:

“两位兄弟!”她喊住李、张二人。

出奇地是于喜莲今天十分整齐。身穿藏青色西服式外衣,一条湛蓝的制服裤。头发一丝不乱,耳朵上还吊着两粒圆形坠,脚下一双圆口布鞋。收拾的板板整整仿佛要出远门。

李、张二人站住。

于喜莲“噗通”跪倒:“二位兄弟,我求您!”

所有在场的人都吃惊,不知她要做什么。

“我求你们……”她声调平静:“我就要去了,去见那死鬼男人去了!我不害怕,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只是……只是我剩下个苦命孩子!”说着她拉着王欣也跪下:“这孩子命苦,死了爹再没了娘……”她开始抽泣:“我求你们把他收下,留在你们身边,权当是养个小狗、小猫。等他长大……要是个有良心的他会报答你们!要是个没出息的就让他自作自受!我求你们!我就只剩这点心事,求你们收下他。你们是‘外场(外地)人’,和这个村子没牵连。他跟上你们我放心!我死在地下也感激你们,来生变牛变马我也要报答你们!不光是我……我那死鬼男人⎯⎯孩子他爹,也得变牛马报答你们!……”

包括积极分子在内大家都屏住呼吸,心软的人都转回身去。

李、张二人一时无话可说,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少爷们,乡亲父老!……”于喜莲向周围人磕头哀告:“您们看得清楚,这二位兄弟和咱们村没有‘挂落’,和王家也不沾亲带故。是我求人家,不是人家来求我!我求他们收留我这苦命孩子,他们答应是善心、良心,不答应是本分。我求您们证明,是我求他们!这里面没拐没带,没见不得人的‘阴母’……”大约“阴谋”二字说在她嘴里太过生涩,只能凭印象来模仿声音。

李麟万分为难。就良心来说他不能拒绝于喜莲含悲带泪的请托,但这种做法必将引起当局政策性的猜忌。一位即将被捕的人,她的“后事”不是由政府“处置”而是任由当事人私相授受,翻遍“人民政府”的纪录只怕也是鲜例。或许正为此自己也会被置入“审查”之列。

但,毕竟是李麟,事已至此义无反顾。他看看文陆,后者也是一脸义愤。

他以十分谦卑的态度先向在场群众鞠了个躬,但为了避免有“煽动、蛊惑”之嫌却仅对于喜莲说话:“于大姐!您不要想得太多,政府会正确处里的。……人民政府对老百姓通情达理,您别担心!过些天就会好的。小王欣不会没人管,政府会管。万一政府事多忙不过来,乡亲们和我们哥儿俩也不会不管。这是小事,不用挂念着!有我们哥儿俩吃的就有王欣吃的,我们冻不着他也就冻不着!让他和我们在一块儿住一阵子,等你方便的时候再让她回来。您别想太多,要相信政府!”

还能怎么说?想当好人就得先防备着别人把你当坏人!

乡公安员排众而入,后跟着本村支书,刚上任的二道坝“市场管理处”主任。

“你是干什么的?”韩公安员对张文隆一副不屑的表情:“谁给你的权力在这里讲演?”

这话刁钻,一下子就陷对方于无可反驳的境地。因为根据不成文的法律,讲演是当政者的“专利”,非当局认可的讲演即是“煽动”或“放毒”!

李麟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能唾面自干:“哪里、哪里,……怎么敢背着政府讲演?这位于大姐找我有点事,街坊邻居的谁也有用得着谁的时候,所以过来看看。所有的话都是当着大伙面说的,不妥当地方请首长批评!”

其实一个乡公安员充其量不过是科员级干部,连“掌(长)”都挂不上,算哪门子首长?李麟此话不无讽刺成分。但正如俗语所说:千烦、万烦、马屁不烦!有人愿送“高帽”,韩公安员也就乐得摆出一付实至名归的样子来派头一番:

“谁让你们来的?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按说这话问的也有道理。即将捕人的现场竟有意外的人介入,自该问个明白。可由于架子太大,调门太高,文陆首先就看不惯。他犹似泄气一般打了个“嘘”声,然后拉起王欣擦着他的眼泪问道:“吃饭了没?饿了吧!”说着要把他拉出现场以免看到更令人心酸的场面。

王欣却倔强不动:“不!我要等我妈。”

谁料,于喜莲反身一巴掌打来:“没出息的东西,跟上你小六叔走!”她命令。

文陆借机拉走王欣脱离现场。

李麟鞠躬唯谨不动声色。

当着公众的面演出一幕人情悲剧,公安员嘴里说不出什么可心里却不是滋味。他用手指划了一个大圈,把文陆、王欣、李麟、于喜莲都包括在内,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话更歹毒,谁都知道“关系”一词在“新社会”泛用变专用的结果是暗指男女关系的。不仅是对人的不尊重,简直就是污辱人格。

李麟压住火仍然不动颜色:“我们非亲非故,要说是‘关系’无非是有点钱财牵涉。她给我们哥儿俩做了点‘活’,我们来还钱,顺便替她暂时照顾孩子,不过如此。要是不妥当,不合适,听政府处置就是了!”

公安员见对方竟敢软中有硬,顿时双眼圆睁。他手指着李麟鼻子就要发作。

可于喜莲却突地把大门框一拍:“你们是来找我还是来找他?”她用手指指李麟又指公安员:“要是来找我,就冲我说话!要是冲别人,我可就要关大门了!”说着转身进院就要关门。

公安员先是一愣,然后与同伴交换了个眼色。都知道于喜莲是出名的“难缠”,刁难张文隆事小,耽误捕人事大。放过于喜莲却是职责所在,只好收敛姿态先办“正事”。

“你是于喜莲?”韩公安员先咳嗽后说话。

“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不认识?”于喜莲讽刺。

“这是拘留证!”公安员不便恋战:“你听着:于喜莲,女,三十六岁,本省丘封县、蓬门村人。……”最后结论:“拘留审查!”

院内院外帮闲之人按照事先布置振臂高呼,念念有词:“坚决拥护人民政府!”“坚持无产阶级专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共产党万岁!”等等。可能是由于经过了刚才“托孤”场面,连这些人也软化了情绪,口号不太整齐而且稀稀落落。

李麟也举手但不出声。

“签字!”公安员命令。

“我不识字!”于喜莲连看也不看。

“那就画个十字,……画个圈也行!”村支书提示。

“这是唱哪一出?”于喜莲嘻笑着说:“《六月雪》还是《苏三起解》?”她还有心情提戏文:“没动刑我就招供?”

有的围观的人居然笑出声来。

李麟心里却似刀绞,他明白,能鼓起于喜莲发笑的是心头的血!

她在手铐面前很认真的理了理头发。

站在蓬门桥上再也不走的王欣跺脚大喊:“妈妈,妈妈!我要为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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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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