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破柙记 (73)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摄/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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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论语.季氏》

不管怎样说,“打死解放军”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鸭舌帽”哑子吃黄莲有口说不出,为了怕留下罪证只好随着前二名“联防”逃跑,相机、胶卷的事也顾不得了。

由于文陆的叫喊,过往的司机,附近的散步客都闻声赶来,大约聚拢了十几个人。他们亲见一名“解放军”中尉徒手与二位手执警棍的“联防”相搏,却使对方占不得半点便宜,就像是欣赏一幕武打电视剧。直到“中尉”中了“埋伏”被暗袭所伤,昏迷倒地之后,才惊悟过来:这是现实!

人们触目惊心却评论谨慎。因为⎯⎯说实话,大家对双方都不怀好感。对解放军的同情因“六四”杀人形象而颇为保留。而对“联防”呢?则因其平日胡作非为、且秽声载道早就十分反感……

眼前情况是“联防”们狼狈退走,料定是他们理亏气短,不骂白不骂。众人泼口而出:“简直是狼虫虎豹!”一位中年人吐着唾沫。

“无法无天的畜生!”一名戴眼镜的书生。

“什么‘联防队’,鱼肉人民的日本宪兵队!”一个工人打扮的老者。

“一群走狗!……‘高衙内(《水浒》)’的爪牙!”一个小伙子不知为什么矛头指向戈进军。

其实,仔细想来也不算误骂。因为戈是“联防办公室”副主任,“联防队”是他直接控制的“第二武装”。手下人狗仗人势他岂能没有责任?

对“中尉”有所同情的话语则几乎没有,有的只是:“伤势不轻,该赶紧送医院!”之类。

文陆搂起李麟,双眼垂泪。不敢呼名,甚至连张文隆也叫不得,只能含糊的喊着:“解放军同志!……解放军同志!醒醒……醒醒!……”

云英本来对张文隆忽然变成中尉心中怀疑,见文陆居然含糊相呼其兄则更不理解。但此时无论如何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因之,也只得按文陆的口吻叫道:“同志!同志!……解放军同志!……”

李麟了无反应,高度昏迷。

在众人再三催促、并说出再不送医院就有危险的话之后,文陆才似大梦初醒,抬头应对道:“对!对……该送医院,用我的车……用我的车送……”

众人七手八脚把大个子中尉抬上牛头车,文陆开车就跑。

“慢着!”云英大喊:“把我带上!”

文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便翻脸,只好停下,让云英上车。但却掩饰不住一股厌恶之意:“您还跟着?”

云英只当文陆伤心过度,便没往深处想。她不无歉疚地说:“他是为我受的伤,我怎能撂下不管?”

尽管文陆对云英的惹事生非已经极度不满,听了这句话也只得承认:

“您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既是肯定也是讽刺。

“这是什么话?”云英很不理解。

文陆却无心解释,继续开车,但只走了一分钟又停住了。

“怎么?”云英问。

文陆仍是不愿回答。他从车内小储藏箱中翻出一卷绷带、一盒云南白药,登上后车厢,把李麟的军帽摘下,把一整盒白药撒到前额伤口上,又在云英主动帮助下用绷带裹好,然后再把军帽扣回他头上。云英惊奇地发现:帽上军徽不见了,再低头往下看,那一对中尉军衔也从衣领上不见了。

云英奇怪地望望文陆,后者全似不觉,跳回驾驶座。车忽地“噗噗”连声急速前行。

“前面是工人疗养院!”云英指着左前方一座灰色建筑物。

文陆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那是建筑工人医院!”云英喊。

文陆过门不入。

“为什么不停?”云英恨恨地问

文陆索性不予理睬。

又经过一家铁路医院,文陆照常越过……

云英急了:“你是诚心拖延是不是?你想把他拖死?”

文陆仍是不理,两眼流着泪。一直到了梁王台,这里是市区公共汽车枢纽站。文陆停车对云英说:“对不起,大姐!不能送您回家了,您在这里下车坐‘公共’回去吧!”

几次的无礼云英都不计较,而现在居然要赶她下车了。她觉得仿佛遭受污辱,于是措词严厉地说:“文陆!几次三番你冲我甩脸色,我都不介意,是为了给你哥赶紧治伤。现在你放着医院不进,反而赶我下车,是为什么?”

没法解释。文陆只能以哀求的口吻:“我求您,大姐,离开我们吧!您总不会忍心看着我哥死在您面前吧?”

“这是什么话?”云英大怒:“路过几家医院我都提醒你停车,你不理,在这里耽搁时间反来怪我?”

“……不!…不是这个意思!”文陆再次擦着泪水:“您别误会!您不了解我们,我们……住不起这医院!”他终于找到一个适当的借口。

“住不起就眼看着他送命?这医疗费我包了,你开车,送他走!”她命令。

文陆仍不动,刚擦过的泪水又流满全腮。

“走呀!你想拖死他?”云英尖厉地喊。

“您不懂……您不懂,大姐,您什么都不了解。我哥他……”

云英毕竟是女性,心理较为缜密,从文陆乖常的行动中,终于觉查到可能是有难言之隐。这使她不得不慎重其事了:

“文陆,……”她平静一下自己,严肃又亲切地说:“千不信、万不信,你总该相信我不会对文隆存有坏心吧?你可能有你的困难不愿多说,我也不便多问,但眼前是救命要紧,必须把他送医院,不能再耽误。否则出了事,咱俩都对不起他呀!”说着她也流下泪。

一听这话文陆就更加控制不住,他放声大哭:“大姐!您是好心,可……您哪里知道我哥他……”

“怎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吞吞吐吐?你快说,咱们一起想办法!”云英都快急死了。

“您哪里知道,我哥的最大困难就是……不能去住医院!”文陆终于无奈地揭开谜团的一角。

云英再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难题,这里面一定深藏着迂回曲折的故事。眼前时间紧迫,不能问也不便问,只能试探解决之道:“那怎么办?这么严重的伤不去医院怎么得了?莫非你想找私人医生?像……祁瞎……祁伯伯那样的?”

“祁伯伯不治外伤。再说……这事也不能告诉他!”又揭开谜团第二角。

一方面是无计可施,另一方面又时间不等人……

可云英反复权衡,只能是救命要紧:“不行!”她说:“必须马上送医院!”

“那就是把我哥往死路上推了!”文陆大叫。

云英豁然明白了:这哥儿俩一定是重案在身,怕住医院引起身世、经历调查,再坠法网……

一幕幕往日的疑问从云英脑子里迅速闪过:

……他在“六四”之夜曾帮助自己运伤员,却睹面不肯承认……

“六四”之夜他自称姓李,为什么现在又姓张?……

在八九年六月他还是个农民,仅三年多的时间竟能从中尉的位置上转业?……

谜团大致揭开,她犹豫了。是继续关心到底还是就此罢手?

但,要想让云英认定这哥儿俩是坏人那是不可能的。大起大落、大惊大险的接触证明:他们有着善良的心,是实实在在的血性汉子,是好人!这人妖颠倒的年月,好人要付出的代价是难以想像的……

“……你不必顾虑太多!”云英对文陆决断地说:“人命关天,救你哥要紧,其他的事我们商量着办,也未必就没有办法!”

“您是说……”文陆迟疑地却又是满怀希望地问:“能找到个不受政府管辖、没有公安控制的医院?”

尽管云英还没想到这一层,但经此提醒却打开思路:“怎么没有?军队医院就不受地方管辖!”

“军队医院肯收我们老百姓?”文陆还有疑虑。

“一,……”云英说:“救死扶伤,是医务工作的天职。军队医院或许还有几分认真。二,军队医院有自己的独立系统,地方政府部门无权干涉。说不定我还能走上点‘后门’呢!……

 

 

 

三十九 生路,死路?

 

“六零二医院”是解放军第二十集团军直属的野战医院。从外貌来看十分朴素,除一栋二层楼之外均是平房,周围以砖基铁栅栏围起,面积很大。它本是仅收军队病员的,但自“改革开放”以来,为了支援地方建设,密切军民关系⎯⎯当然更重要的是为了“创收”以解决军队内部费用的不足⎯⎯经上级批准也对地方群众开放。由于服务相对的周到、耐心,也由于收费较公道,所以很受老百姓爱戴。渐渐地,在本市各医院中拔得前茅。

威望高了就会受到各方的重视,而重视的结果自然就腰壮气粗。更何况集团军是军级,与省级平等,而本市最高机关⎯⎯市委才不过是师级,即使“六零二”本身也还是正团级呢,所以对地方的官僚体系多不太买账,一览众山小。

魏云英正是看准了这点“矛盾”才建议把张文隆送到这里,目的是既希望能挽救他的生命又能保住其不愿暴露的身份。但能不能如愿呢?却没有把握。

谁知,在邻近医院时文陆又犹豫了。

“怎么?”云英见文陆降低车速不解地问。

“大姐,”文陆央求似地说:“我求您答应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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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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