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破柙记 (29)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摄/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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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论语.季氏》

十八  “妓女”?

到达庆州已是夜间十二点半,他计算了一下,倘若乘下一趟陇海线东行列车去汴州,则到达时间当在二、三点钟之间。如此深夜,打断李麟清梦,劳他接站,未免有点“残忍”。为对方着想,加上散发传单后的兴奋,他决定今夜就在这里度过。

他把手提箱存入“行李寄存处”,气定神闲地走遍车站周围五光十色的通宵商店,几乎吃遍每一种可即进口的风味小吃。已经是半夜二时半了,文陆左手托一只荷叶包,里面包着十只炉包,半只烧鸡,右手拎着一瓶啤酒,来到“乘客转车服务处”。

所谓“服务处”其实是一处长三十米、宽七米,以塑胶板拼装而成的大棚。棚内一式的白帆布躺椅,是专为在此转车的旅客提供一个暂时休息、稍解旅途疲劳的地方,说来也该算是个“便民设施”。

张文陆花了七元五角买了一个69号的位子,他把食物放到座旁的木几上半躺下来。他先打量一番这大棚的构造,绿色瓦楞形盖板做顶,四周尽是一米宽、一厘米厚、半透明幕帘形塑胶壁,有的固定,有的可以开阁出入。没有其他的门也没有窗户,但安全似乎可不必担忧。因为大棚周围是一片草地,草地周围则有铁栅。

他躺了半个多小时睡不着。虽说已经“立夏”,深夜的北方气候仍是寒意森森。身下只一层帆布,犹似躺在水面上。文陆起身再来到“服务台”,从睡眼矇眬的服务员手里花五元钱并加车票抵押租得一床棉毯。他转身回座位,顺手摸那荷叶包时,却发现不但包已被打开,而且十只包子只剩了三只!

他看看四周整个大棚,连他和服务员在内才五个人,除他之外都在睡觉。因为气温低,有些买“座位”的人忍不住寒冷又舍不得再花钱租棉毯,索性又回候车大厅去暖和去了。

文陆觉得事情蹊跷,转身向座后观察。发现了秘密,塑胶帘外有一株两人才可合抱的大树……

“妈的!”文陆学着《水浒传》的语调骂道:“什么鸟人也敢来撩拨老爷!”

他故意不再理会那剩下的包子。把啤酒攫在手中连灌几口,双手撕着烧鸡吃了半只。然后把吃剩的鸡、半瓶啤酒、堆在三只包子旁边,用荷叶擦擦手躺下来。

他两眼眯起,耳朵机灵地捕捉一切声响,过了二十分钟又装起了鼾声。渐渐地,身后的塑胶板帘就似被风刮动,一只手悉悉索索又向里伸来。文陆慢慢睁眼看去,这只手又瘦又小似乎也有些黑……

张文陆倏地翻身,抓住那只手向身前一拽。只听得“啊唷”一声,一个人跌进塑帘之内。他又一个“翻腕”迫使“小偷”转身跪在地下。正当文陆想要看清此人面貌时,却不料对方竟也有些身手。一个“滚翻”又冲出塑帘,倒把文陆也带了个踉跄也一头扎向帘外……

文陆心头火起。他借大树稳定了身躯,然后一个“后扫堂”,还没站稳的“小偷”扑地躺倒。文陆跨上身去,双脚踩着对方的手,用一根手指点着“小偷”的鼻子用行话戏弄道:

“你小子‘走水’了!……”

可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走水”的不是“小子”而是一个头发蓬松散乱、圆睁了两只大眼却毫无惊惧之色的女孩,她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

而自己却不自觉的跨骑在这样一位女孩身上。这种姿势,半夜三更,大树之下,倘或被人看见岂不无地自容,有口难辩?……

“江湖有话:‘好男不跟女斗’,何况只不过是为了几只包子!”张文陆借这句话下台阶站起身来。

不料,那女孩竟勾住他的手肘也趁势站起来。

经过一番拼搏,女孩手中的包子竟还未丢。她一边往口中塞,一边咕哝着说:“我吃了你的包子,……好办嘛!……赔你就是了!”一口地道不改的四川口音。

文陆心想:既然能赔又何必偷?他不相信地摇摇头,轻轻把她一推想走开了事。

但女孩却挡住他:

“莫慌!……我讲过了的,我要赔还你!……”她在衣襟上擦擦手然后说:“小哥!莫生气,我是饿慌了,对不起你!你现在讲,要我怎么赔你?”

她的双眼迎着大棚透出的光认真而固执。文陆忽然产生一个奇怪的感觉,她的眼睛好亮!

“算了,算了!”文陆避开她的眼:“几只包子算不了什么!”说着他又要离开。

“我可不愿欠你这份人情喔!”女孩执拗地:“我知道,你们男人都爱占点小便宜……”

她忽地拉开外衣拉链,又迅速解开衬衣扣:“你们男人呶……都喜欢这种事,对不对?让我算一下……我吃了你八只包子,两下抵一只……你摸十六下好了!”

张文陆惊呆了。世界上竟有这般交易?文陆却如醉如痴,一动也不敢动。

那女孩见他不动手反而误会了,她把脸一变说:“怎么?……你觉得不够……不够本?告诉你哟,八只包子是换不得干那种事的!我这辈子不会跟任何人干那种事!……”

文陆依然不知所措。他是该上前替她掩上胸衣呢,还是该掉头离去?

“快一点嘛!你做不做?……不做我可要走了!”她连续搧动衣襟催促,倒像是她急不可待。

就在她搧动衣襟时文陆忽地发现,从她左肩窝下流出一股血水逐渐流向左乳。文陆大惊,他忘掉嫌疑把她衣襟撩大。只见一个核桃大小的伤口,许是因为她搧动衣襟而受到振动,破裂流出血水。

“这是怎么搞的?”他问。

“莫管格样多啥!……你只管做你的事就行了!”女孩大概要急于完成“赔偿”,回答的不耐烦。

“伤得这么重,离心脏这么近,你怎么不治治?该上医院!”他严肃地说。

“医院?”女孩苦笑着:“我又没得‘公费医疗’!”

“拖延下去危险!”

“那不关你的事嘛!世界上天天死人,你管得过来?再说,人死了未必就是坏事!”她说的凄怆、悲凉。

不知哪来一股劲,文陆不再与她争论,拽起她就走。却也不远,车站广场对面就是一家铁路医院。

值班女医生对伤口做了检查,然后对着文陆斥道:

“平日不来看病,到这个样子才来看急诊,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

文陆不语,那女孩也不吭气。

在医院包扎出来二人又走回广场,没有话说但也没人愿意离开。

“你……”文陆终于开了口:“还是回家吧!不要在外流浪了,女孩子做这种事总是会吃亏的!”他显然认为对方是个负气离家出走的女孩,沦落成了妓女。

女孩不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邓月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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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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