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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有一个藏族女孩叫阿塔(32)

作者:张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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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我们没去拉萨。

熟人的哥们被派到基层协助镇压“暴乱”,不知何时能回。我把申请护照的资料交给公安厅的熟人,他答应通过内部通道转给哥们,但还得耐心等,再快也要等到西藏的形势平静下来。

好消息是,在阿塔一再催促下,嘎登终于把回成都的时间定下,在一星期之后。我和阿塔商量好了,去机场接他,同时我也预订了去伦敦的机票、酒店。至于何时举行婚礼,我想先听听嘎登的意见再定,尤其是,还搞不搞藏式的传统婚礼仪式?我一直憧憬着这一天,也梦见过好几回:我坐在迎亲的高头大马上,佩五色彩箭,脖子上像小山一样堆起了乡亲们献上的哈达,满耳的祝福声。下马垫花团锦簇,里面塞满了青稞、小麦、盐巴。阿爸阿妈带领我和阿塔登上房顶“煨桑”,把松枝、柏枝混合著糌粑、酥油、茶叶一起焚烧,在浓烟滚滚中祈求上苍的庇护。

然而,在拉萨暴动后的肃杀气氛中举行这样热闹的婚礼,合适吗?

警察没有上门,头几天的惶恐不安也就逐渐没了,笑容回到阿塔脸上,又听到她的歌声了。

这天起床后,阿塔郑重其事地说:“我应该为去英国做些准备了,我想好好加强一下英语,大学时虽然学过,但至今仍要想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说完又感觉有语法错误。”

我说:“华西英语学校的校长我认识,他雇用了好些外语教师。”

阿塔说:“那就去上他的英语会话加强班。”

我说:“不如请个外教到家里来,一对一的教,这样学,效果更好。”

我给校长打了电话,要他帮忙找人,条件是:地道的英国人,一口正宗的英式英语。第二天外教就上门了。这是一个头发柔软、金黄的年轻人,名叫汤姆,个头高达一百八十五公分。我一百七十二的个儿在成都也算高的了,跟他说话时还得仰着头,那感觉就像他是个大人物似的。估计他酷爱运动,浑身上下没丁点赘肉。凉气逼人的天气,他上身只穿一件粉红色衬衣,衣领大敞,露出蓬松松一片跟发色相同的胸毛。他来自英格兰北部城市诺丁汉,大学毕业后做行销策划,没几年便辞职了,因为工作太单调、乏味,他的理想是周游世界。他对我说这番话时,眼睛却盯着站在我身旁的阿塔。

汤姆的英语发音纯正,跟BBC电台播音员有一比。我要他尽量多和阿塔对话,内容以英国人的日常生活为主。每堂课两小时,一个星期两到三次。

“那就三次吧。”他立刻说。同时朝着阿塔挤挤眼,仿佛他跟阿塔是老相识。

因为公司有急事,我匆忙走了。坐在办公桌前却又静不下心来,脑海里不住地闪过汤姆看着阿塔的眼神,那挤挤眼的动作。我失去了安全感,伸手抓起电话听筒,一转念,又轻轻放下。还是等英语课上完再打吧,不能让阿塔看出我没自信。

但悬念让我无法专心致志,好歹捱到课程结束,又耐心地多等了一刻钟,这才把电话打过去。口气尽量若无其事。

“汤姆走了没?”

“还没呢。”

她的声音是欢喜的,从背景中我听到汤姆的笑声。

我撂下听筒,也来不及收拾摊放在桌上没处理完的资料,驾车奔回了家。汤姆已经离开了。还没等我开口问,阿塔先呱呱呱地说起来:汤姆太能讲了;懂得可真多;幽默成串来,肚皮都笑痛了。

本来心里就不舒服,再一听阿塔夸奖汤姆,我差点要醋意大发。还好,总算忍住了,只是略带不满地问:

“你光听他讲,能练好对话吗?”

“我的张哥哟,”阿塔像唱歌似的叫起来:“谁说我没练?”她朝我扬了扬捏在手上的小本子。

“为了对话,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十个大问题!”

“什么叫,大问题?”我好奇地问。

“因为我的每个问题都包含若干小问题,”阿塔解释说:“而每个小问题又包含若干小小问题。哎,累死我了,两小时过去了,连一个也没问完。”

“你的问题是够大的。”我心情好多了。

“汤姆没有赞美你几句?”突然我单刀直入地问。

“赞美?”阿塔一时反应不过来。

“比如,夸你长得漂亮什么的。”

“嗯——夸过。”

“有没说过要带你周游世界?”

“嗯——说过。”

“你是怎么回答的?”我脑海里闪过当年夺走我前妻的那个满脸傲气的白人律师。

“我说:‘You would be better off going with your girlfriend(你最好跟你的女朋友去)。’”

阿塔得意地笑了,跟着又添一句:“我的这句英语,可是一点语法错误都没有的哦。”

我心花怒放,用领导表扬下属的口气说:“你的回答,很好的!”

阿塔拿着一本介绍英国的书去书房用功了,走到门边时她停下来:

“汤姆说,他明天下午两点来上课。”

我没吭声,转过背就给华西英语学校校长打电话,要他换人:“给我派一名女外教,只要女的。”

校长有几分为难地说:“女外教倒是有一个,只是,你可能不会要。怎么说呢,人倒是不错,讲课能力也强,就是形象差点,体重足有半吨,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每次上课她都把沉甸甸的大肚皮往课桌上一放……”

“就是她了。”我打断校长的话说。

五十一

嘎登乘坐的航班下午五点到达成都。我在拉萨酒吧预定了餐位,设便宴为他洗尘。去机场的路上,阿塔欢快地唱歌,一会儿用藏语,一会儿用汉语。我受到感染,也不停地跟着哼哼。是啊,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带着阿塔搭乘荷兰航空公司飞机,从这里飞向伦敦。车窗外飘浮着灰濛濛的雾气,空气似乎颇肮脏。路上堵车,嘎登的飞机又提前着陆。步出机场停车场时,我催促阿塔:“走快点。”她依旧不紧不慢,还把右手掌按在腹部上。我嫌她太夸张,阿塔扬起眉头,一本正经地说:“新生命正在成长中,马虎不得的。”

可一见到嘎登出现在机场出站口,她就什么也不顾了,又跳、又蹦地跑到嘎登跟前,不停地叫哥,还硬要去推嘎登手里的行李车。我们说着、笑着走向停车场,有人在不远处拍照,镜头冲着我们,但谁也没有在意,更不可能觉察到大祸已悄然临头。

回程,路上车辆稀疏,所以很容易我就注意到一辆黑色别克商务车跟在我后面。我快,它也快;我慢,它也慢。

我脱口叫道:“可能有人在跟踪!”阿塔仓促转过头去看。

嘎登沉着地说:“把车开上慢车道,尽可能放慢车速。”

我照着做了。深色车窗的别克商务车没有减速,越过我的车,汇入车流中。阿塔轻舒一口气,笑我疑神疑鬼。我回了她一句:“都是你的祈福法会给弄的。”

吃饭时无人打扰,周边也没见有可疑的人转悠。有两次我的手机响了,无来电显示,接听时,只听到自己的“喂喂”声。当时只是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是国安在进行手机定位,以确认我的位置。吃完饭,我送嘎登回家,走出酒吧时,无来电显示的电话又打来,我不再理会,一行人朝楼梯口走去。

突然,十多个身着普通衣装的男子围过来,其中一个从后面猛拍嘎登的肩膀问:

“是嘎登吗?”

嘎登回头反问:“你是谁?”

那人二话不说,挥拳就打!

嘎登举手抵挡,一面喊:“为什么打人?”

有两个身材粗壮的人,这时从两边抓住嘎登的胳膊,另有人抬脚猛踹他的膝窝、小腿,还有人用手搂住他的脖子往下压。嘎登倒在地上。

我惊呆了,一时手足无措。阿塔已经扑了上去,嘴里连串地呼喊着:“咯嗨嗨,咯嗨嗨!”

我担心她的安全,一把拽住她。她甩开我的手,一面说:

“快救我哥!”我忙不迭也冲了过去。

这群人正七手八脚把嘎登拖下楼去,嘎登一直在挣扎着、喊叫着,阿塔拼力钻进这群人中,以身体护住嘎登,怒声喊:

“把我哥放下!”

转眼间她就被一名大汉揪住头发、拎起衣领扔了出来,摔到楼梯的半道上,又滚了下去。我惨叫一声:“阿塔!”三步并两步跨下楼梯。

阿塔匍匐在地,像失去知觉般。我推她、喊她,围观路人聚拢过来,一片吵嚷声。有人说快打110,赶快报警。阿塔睁开了眼,声音微弱地问:

“我哥呢?”我回头望去,路上只有熙来攘往的行人。

一个围观的人说:“他被塞进一辆等候在路边的面包车里,早已开走了。”

阿塔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赶紧扶住她。她呻吟了一声,一只手在下身摸索着,然后又抬起来举到眼前,我猛然看见她的手掌上血糊糊的一片。

“张哥,送我去医院。”阿塔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待续)@#

──节录自《有一个藏族女孩叫阿塔》/自由文化出版社

责任编辑:马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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