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破柙记 (92)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摄/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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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论语.季氏》

他们以“联防队”为重点进行典型分析:这个“队”在某些人别有用心的把持下,成了一些人心目中的“第二武装”、法外“公安”。由于恶性发展、膨胀迅速,成员良莠不齐、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一些流氓份子也披起了合法外衣,打着“公安”旗号与坏人勾结欺行霸市、巧取豪夺、敲诈勒索、误良为盗。以刘家花园为据点,坐地分赃,鱼肉百姓,还私设公堂、刑讯逼供,顺河街的“照片事件”只不过是罪行一端而已。暴露之后不但不正确处理,反而贼喊捉贼倒打一耙,要揪什么“里通外国”的“叛国集团”。危言耸听,转移目标。

有人总结说:“联防队”越“防”越乱,建议予以彻消,改组较纯洁的组织。

大家心照不宣,这其实是对戈氏父子小朝庭不点名的揭露批判。

也毫无疑问,拟议中的戈进军在祁家楼大火中为公“英勇献身”的“烈士”称号至此画上了问号。

市公安局局长张万庆是在罗国夫临退休前、才从丘封县副县长兼公安局长任上提拔起来的。罗的本意是希望他能遏制戈进军独揽大权的野心,对他的胡作非为有所抵制。当然这个愿望是落空了,在戈市氏父子的上下夹压下,一个失去后台的张万庆自保尚恐不及,那有余力去捋虎须?

他坐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一言不发,不时地用手绢擦着自己的皮夹克,其实那上面并不存在什么灰尘。

大家的议论告一段落,罗国夫突然铁青着脸问道:“张万庆来了吗,你为什么不说话?”

张局长按军队的习惯“腾”地站起身应了个“卯”:“有!”,旋即又坐下,望望周围与会者脸色赤红的说:“我的情况大家都了解。”

他竟是一肚皮牢骚!

常务副市长、市委常委苏玉清忍不住说句公道话:

“本市治安情况不好,公安系统内部不纯,做为局长兼党委书记的张万庆同志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考虑到实际情况,万庆同志处于上级不放权、下面又有人擅权的情形下,局面被动,无法发挥正常的工作职能。因此我建议:在市委内部某些情况还不明朗之前,先不忙于追究个人责任。”

这是个厚道人,既小心翼翼地避开戈氏父子的名字,又希望对张万庆能有所开脱。

会场冷了下来,大家意识到面临一个十分艰难的话题。有二、三位委员会对苏副市长的意见表示附议,多数人没有表态。

“不行!”罗国夫的话像是个闷雷。

会场鸦雀无声了。

“我建议:对这种玩忽职守、放弃工作责任的干部,应该考虑处分!”罗国夫的眼睛越过老花镜瞟视全场。

张万庆面孔发了紫,在座位上翻来掉去,但仍没说话。

周副书记一向比较圆通,他看看手表,慢慢地打破沉默:“时间不早了,开饭时间就要到了。我看这件事是不是先不做决定,请全委会授权,在下一次常委会上再讨论如何?”

大家巴不得如此,罗国夫也十分少有的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一散会,张局长就冲出会场,早早在楼下大门口拦住罗书记的汽车,要求谈话。

罗国夫却面似冰霜说:“我没空听你啰嗦!”

张局长气得直跳脚,自己开上一辆吉普车直追进“罗公馆”。

罗国夫和孙子小春开始吃晚饭,一边吃一边看着一份资料,对来客不理不采。

还在济南军区六十八军炮兵二一五师的时候,罗是三十四团政委,张是团侦察参谋。这种老上下级关系使得张局长倒不觉得尴尬,相反,他涎着脸对罗国夫的夫人吴兰说道:“大姐,我也饿了!”

吴兰笑道:“有饭,你自己去盛!”

张万庆却只盛了一碗粥,拿起一双筷子,挤到罗国夫身边坐下。喝过几口粥之后施展一种“癞皮战术”,眼睛盯着罗的筷子,罗吃什么他也就夹什么。

罗国夫火了:“你成心争嘴?连饭也不让我吃个安生!”

“我这是客气的,不像你,恨不能‘端’我的吃饭家伙!”张万庆打着哑谜说。

“你委屈?”罗怒问。

“当然,”张万庆不接‘火’却也不示弱:“是你把我调到这个位置上来的,你却退了休,撒手不管了。我上受戈承志⎯⎯老戈的限制,下受小戈的挟制。我手头无兵无权,你叫我怎么办?”

“是你当局长还是别人当局长?”罗国夫反问。

“名义上是我,可是戈书记上情不下达,小戈下情不上报。我两眼一抹黑,怎么做工作?”

“我就是治你这个擅自放权、玩忽职守!……当年林彪把儿子交给空军,吴法宪(司令员)对全空军宣布:‘林立果(林彪之子)可以调动一切!’……这就叫放权。结果怎么样?吴法宪进了监狱。”

“我成吴法宪了?”张局长摔筷子大叫:“你把我也关起来,不就结了?”

“你们俩不会慢慢说?”吴兰劝解。

“老师说……吵架是软弱的表现!”罗的孙子小春说。

“怕你没有这一天!”罗国夫在孙子提醒下不得不把态度放缓:“我告诉你!给你个处分还是轻的,要是这治安状况再不改善,尤其你公安局内部这个烂摊子不收拾掉,我有关你的一天!”

眼见老上级如此严厉,张万庆委屈地几乎掉泪:“那您就不想想您这老上级对我这下级具体关怀了多少?”他埋怨地说。

“你想倒打一耙?”罗国夫瞪眼问。

“你把我提上来,可你倒退休了,享清福去了。把我留在这里代人受过……”张万庆嘟嘟囔囔地重复着。

“那是我错了?我提拔你错了,不应该提拔是不是?那好,我现在就改正错误!”

“别、别!”张万庆又急了,可是当他看到老上级仍是一付铁青面孔时,忽然改变了主意:“好吧!既然您已经下了决心,我就不说什么了,我这就向您办交待。”说着从皮夹克内兜里取出一个笔记本向餐桌上一放:“从现在起,我在家里等候您派人给我送处分通知!”

他这个笔记本真不小,抵得上一部辞典。

“这是什么?”罗国夫问。

“您自己看吧!”张万庆说完就走。

“站住!”罗国夫喝道:“你给我卖什么哑葫芦?”

“我本来是打算向您汇报这一年来我所掌握的工作情况……可您没有兴趣来听。一心一意地只想怎么出气,处分我!有什么办法?我等着好了!”他倒卖起“关子”来。

罗国夫被“将”了一“军”,“将”住了。想马上改变态度面子上下不来,可如果维持面子呢却又不知对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那好!你把这东西拿走……”他指着那大部头的笔记本:“好歹你也是局长级干部了,老让我给你改错字、修语法?文章你自己做,我没功夫替你批作业!”罗国夫“遣将不如激将”故意表示对笔记本不屑。

“你以为这是什么?”张万庆果然被激怒,他抢先举起笔记本:“这是我的心血!”

“大话谁都会说!”罗国夫再“激”一步。

“大话?……这是事实!……是我被架空的这一年来我记的账本。戈家父子的坏水我管不了,可是我都入了账,哪件坏事也瞒不了我!”

“你要是有这心眼的话,那连阉鸡也就懂得下蛋了!”

吴兰被逗的大笑,小春“咯咯”地学起了鸡打鸣。

“您怎么这样看不起人?”张万庆红着脸抗议:“鞍前马后快四十年了,我是个阉鸡?那您这个上级是什么?”

“猪八戒!”小春从张万庆的表情中做了个结论。

“混账!”罗国夫骂孙子:“没大没小!”

“不!明白账。”张万庆摸着小春的头:“好小子!是张爷爷好帮手。来,爷爷有赏!”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手指粗的电筒:“拿去!”

小春高兴的摇头晃脑,一蹦一跳的走出饭厅。

“你先把你这本子里的事说两样,我听听,别打算蒙混我!”罗国夫自己倒了杯茶又给这老下级倒一杯,算是和解了。

“您真想听?”张万庆又“卖关子”。

“不愿讲就别说!”罗国夫又绷紧了脸。

“……我留了个心眼。这还是从您在二道坝工作组问题上对我的指示里学来的。‘你(指戈氏父子)’不是叫我当傀儡吗?我索性装糊涂。‘你’背人干的那些肮脏事我都派人打听清楚,记下来!”

“你怎么不嫌啰嗦?”罗国夫斥道。

“好,好,这就步入正题!”张万庆一本正经起来:

“一,联防队问题……

二,刘家花园……

三,与黑社会势力勾结,操纵非法活动……

四,非法任免干部,权钱交易……

五,窃夺国营企业财产………………”

他说着,罗国夫记着,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张万庆伸伸懒腰,然后又捂着肚子说:“我可是真饿了!”

罗国夫叫醒小褓姆:“替张局长下碗面条来!”

不一会儿两碗“爆锅面”送来。罗国夫都推到张的面前牢骚着:“你倒好算计,在我家吃饭、上班,既省钱又省事。”

“活该!”张万庆不值情:“你在市委会上不留余地,我是被您逼的!”

“咱们明天再说行不行?今天太困了!”罗国夫反而央求对方了。

“不行!”张万庆却不答应:“有些情况紧急,必须尽早抓到证据,您不下决心我没法工作。再说,有两件事有些棘手,需要您的指示。”

“哪两件?”

“一,顺河街照片事件。‘联防队’以捉奸为名行调戏之实,把捉来的女孩子扒光衣服示众。这种令人发指的罪行却偏偏被魏云英碰上,用相机拍了下来。而这一照片却又流传到了国外,成了人家‘人权’问题的借口。戈进军为摆脱自己怂恿手下胡作非为的责任,想加魏云英一个‘里通外国’罪名……”

“是云英把照片捅出去的?”罗国夫着急地问。

“还没有明显证据,不过并不难取证。”张万庆言下之意很明显,有着现代高科技武装而且可以不择手段的公安机关,取这种证据易于反掌。

“这案子棘手在哪里?”罗国夫不明白张的用意。

“如果按‘里通外国’的方向办案,那戈进军不但是‘因公殉职’而且是维护国家尊严的‘烈士’!”

“这与事实相去太远了!”罗国夫评道。

“所以……”张万庆没说下去,言外之音是很明白的。

“第二件是什么?”罗国夫挠着头皮问,就是说第一件事他还没主意。

“说起来使您意外,就是那个张文隆。”

“谁?”罗国夫一时想不起。

“就是去年从二道坝把你送到县委大院的那个司机,……”张万庆不把话说完。

“他有什么问题?”罗国夫意外。

“此人来历可疑,他的身份证是假的。”

“能肯定?”

“当然!我们经过技术鉴定。”

“他为什么要搞这个?”罗国夫疑惑地说。

“凡是搞假证件的人必定有难以告人的目的。”张万庆肯定地说:“他本姓李,河北邑县人,是祁瞎子的外甥!”

“他有什么案子?”

“在家乡替妹报仇杀了一个村干部,人称‘活武松’,是公安部在案的‘A级通缉犯’。”

“这样!……”罗国夫吃惊:“在我们地区他犯过案没?”

“没有,相反,很是做了点好事!”

这一点罗国夫有亲身体会。

“这两个案子……”罗国夫又挠着头:“让我想想,……想想……在我们国家,……制度上本来就容易有这样问题:有正义感、无心作歹的人负罪累累;而居心叵测、有心为恶的人反而有机会成为英雄!……”

张万庆看着他不做声,不愿打断他的思考。

窗外已隐隐现出曙光,又是一天到来。

罗国夫看着张万庆忽然惊讶地说:“你怎么还不回家?难道连早饭也得在我家吃?”

“您还没答复我的问题呢?”张万庆不慌不忙地说。

“我不是说过了,这两件案子让我考虑考虑再答复你?”罗国夫不耐烦地说。

“那两件案子你一辈子不答复都没关系,我说的不是那个……”张万庆说。

“那还有什么?”罗国夫被弄糊涂了。

“我说的是悠关我个人的事!”

“什么?”

“那个处分……你还提不提?”张万庆不含糊地说。

“你是怕我事少是不是,唯恐气不死我?”罗国夫又火了。

“那好,我走了!”张万庆打开饭厅门,嘴里微笑着。

 

责任编辑: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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