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破柙记 (104)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摄/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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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论语.季氏》

 六十一  编剧讲故事

东方泛起鱼肚般的青白色,地平线上的一切都已显明了轮廓。人们从睡梦中撑起眼皮迎接新的一天。

面包车严格按照规定,在囚车五百米之后遥遥追随着。顺着地势的颠簸两辆车此上彼下⎯⎯像一场并不情愿的比赛。

眼见渡口在望的时候,从面包车的窗隙里飘出一角紫色纱巾,随着风势它渐渐地越飘越大,从河岸处向上看去就似一面旗帜。

唐陀河本不算是条大河,在贯穿华北的海河流域中只不过是小小的一支。但自从五年前在下游修起一道水坝之后情况有了巨大的改变。从太行山脉迤逦而下的涓涓细流本是直泻而下的,现在却被汇聚起来滴水不漏了。逐渐地,河床在加宽,河面在升高,本来隔河可以唱和的涞源县及其下属元平镇现在却只能望洋兴叹、可望而不可即了。

为了贯通两岸的交流,两地决定在一个叫做垛家寨的地方建立一座渡口。一艘汽轮穿梭于两岸为行人车辆提供便利,说来也算是向现代化迈出的小小一步。

近几天来,赶早晨第一班渡轮的人数加多。有的像按时上班的职工,有的像赶集上市的小贩,有去邑县乘汽车再到保定转火车的远途跋涉客,也不乏游走四方的江湖郎中、卖卜相面的术士。有的孑然一身,有的成群结伙。再加上除了兽力车之外的各种车辆,从小推车到三轮,从拖拉机到汽车,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太阳就要露出地面了,而渡轮还在对岸迟迟不见形影。在码头周围等船的人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位,车也有了七、八辆。他们有的倚车而站,有的席地而坐,有人抽上一支香烟,有的找人聊家常甚或打上一阵扑克牌。有人专注于对岸,有人紧盯着沿山盘旋而下通向这里的公路……

忽然,透过早霞的余光盘山公路上出现三辆汽车。那最后一辆且有着一方模糊的紫色标志,越看越真。于是,多数等船的人不管是面部表情还是行动节奏都有了变化。

来了!囚车在距码头二三十米处闸住。跳下一名少尉带二名战士向渡口走来。大约早就有默契吧,渡口工作人员迎上前与少尉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工作人员开始整顿登轮秩序,而少尉则指挥囚车退到路边无树少人的地方停下。上士及五名武警下车作环形警戒,少尉则回到驾驶室坐着。

渡口出现囚车?这当然是稀罕事。刚刚整顿好的秩序又紊乱起来,顿时囚车周围形成了个半圆。但却只能远在警戒线之外悄悄私语,其内容自然不外猜测:这被押解的囚犯是谁?

面包车由于有不得逾越的前令早已在距囚车五十米开外停住,等其停当后才缓缓地开进等待登轮的车队中,恰是末一辆。女编剧先下了车,对着路边的田野做了个深呼吸,又向着不舍昼夜的河水极目眺望。做为助手的红夹克女子带着摄像机也走出来:

“这里风景也还可以嘛!说不定能凑合几个外景镜头。”说着她拍起来。

乡下人世面见得少,对摄像机十分好奇。于是纷纷舍弃囚车向她们围来:

“请问……小姐!您们是记者吧,跟着押解车来的?”有个青年大胆地问。

“这可是不小的误会!”女编剧笑着说:“不是!我们是拍电影的。”

“电影?”青年更好奇了:“什么电影?故事片还是记录片?……要不要我们给您做群众演员呀?”这个青年有点得寸进尺。

听到说拍电影连腼腆的农村姑娘也动心了。她们鼓鼓勇气连络在一起也向摄像机围来:“上电影?要女的吗?……要不要化妆?……”

女助手一面选择自己理想的景致一面回答:“我们拍的是‘军教片’,还不需要人物!”

编剧见人越聚越多,知道助手闯了祸,赶快来解围:“大家不要争,别乱!听我说……我们是记录片,拍的是过去……抗日时期的事!”

“什么片也不能没有人呀!”青年们反驳着:“就连我们也记录上吧!我们这里变化不大,跟抗日那会儿的穿戴打扮也差不到哪里去。老百姓上镜头,也让我们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这几句话推波助澜,大家兴趣更加浓厚,你推我搡、争前恐后。两位女士怕伤及摄像机,躲避唯恐不及。边解释、边后退。突然,退无可退了!因为后面就是囚车前的“警戒线”。

“都站住!”上士手把着车门大叫:“你们想干什么?闹事还是找事?”然后命令武警:“警戒!看谁再敢靠近一步?”

武警们拉动枪栓哗哗作响。

这种阵势,不但群众始料未及就是女编剧也吓慌了:“糟糕,真碰上枪口了!”她对自己的助手说。

谁料青年们却不服气:“这是谁对谁呀?老百姓没见过拍电影的,只不过好稀奇,有什么大不了就动刀动枪的?”

“是呀!大概在天安门前耍枪耍惯了,跑这里来也耍横!”

“没带坦克来呀﹖”

青年们你一句我一句连讽带刺,上士脸上又红又白。

做为上级的少尉在车内坐不住了,他跳下车来。本想对群众有几句教训的,却回头看到编剧正在与助手在窃窃私语。于是一股怒气向她们泄来:“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在出任务,这是警车?把群众引在这里想做什么,要闹事?”

编剧及群众被军官的话及凌人气势吓得发呆。

少尉趁热打铁:“自碰上了你们就一路多事!我告诉你们,要想不惹乱子的话,你们就赶快给我把这些人弄走,否则我先拿你们是问!”

多亏面包车司机机灵,排开众人走进圈内。他既不得罪武警,也不埋怨群众,当然更不使自己的上级⎯⎯编剧为难,笑嘻嘻对着大伙说道:“其实大家不过是想知道我们的电影是怎么回事,对不对?”他顿了一下,见群众反映不强烈,便以强调的语气高声嚷道:“让我们的杨编剧给大家讲讲片子内容,好不好?”

这下子提起了兴趣,大家哄然叫妙!

“主意不错!”几个青年点着头赞道。

而杨编剧却埋怨似的看了司机一眼:“你倒会出馊主意?”

“渡船还看不见影呢,等着也是等着,权当讲个故事,替片子做个‘映前宣传’嘛!”

杨编剧略作沉吟,甩甩头发说道:“好吧!不过我们不能围在这里,免得妨碍人家公安部门执行公务。来!”说着她走到路边一根电杆下站定,面对尾随而来的群众:

“我们的片子说的是抗日战争时期的一九三九年。……就在扶平县的北面的涞源县。……”她大声讲述着。

刮的是东南风,又是上风头。她的故事顺风吹进武警们的耳中,当然也断续地传进囚车。史传猷不觉也竖起了耳朵……

“……日本鬼子侵华部队,独立第二旅,在旅团长阿部中将率领下向黄土岭开来……”

“我知道了!”一个青年高声叫道:“这老小子中了八路军的埋伏,被打死了!……”

“河边无青草,哪来的多嘴驴﹖”一个中年人气不过青年人的插嘴,他怒斥道:“是人家编剧还是你编剧?你要有这能耐还呆在这里?”

“行了、行了!你的零碎比他还多!”一个老年人又转斥中年人。

“……我们这个故事就从这里开始。……阿部中将来到这里观察地形,发现四周尽是大山,唯恐中了埋伏。于是他命令手下四处侦查。可是,八路军实行坚壁清野,一个人也抓不到。好容易抓到一个放羊的孩子……日本鬼子把刀架在孩子的脖子上问:‘八路埋伏的,有没有?’

放羊孩子把眼一闭又睁开:‘我不知道!’……”

这个老掉牙的故事并未煽起群众的兴致。他们听完之后多数摇头,叹道:“还是那一套。”

只有一个人对这个故事灌注了全部听力,这就是史传猷。这是个真人真事,那宁死不屈的孩子是他的哥哥,一年前死在邑县监狱的史传新。

当然,杨编剧没法全部说出它的真实背景。这史传新正是与李麟张文陆同过监的“病犯”!

史传猷在想这出“戏”的编排目的,“编剧”们在暗示什么?

只有一种解释:“编剧”们与自己没有见过面。为避免误会,巧妙的用故事来表明自己身份。说明彼此属于同一营垒,以便在一旦有所行动时能及时的配合。

凭多年的经验,他觉得自己的估计不差,在他周围正蕴酿着某种行动。……可是自己手上带铐、脚下是燎,又有这钢铁铸成的囚车,谈何容易 ?

责任编辑: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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