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杜斌:我书中的主人公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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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2018年05月03日讯】按:在第25届“Hot Docs加拿大国际纪录片电影节”上,一部揭露中国劳教所酷刑的纪录片《求救信》(Letter From Masanjia)举行了全球首映,这个传奇般的故事使观众深受震撼。

故事从美国俄勒冈州的一个女士,意外在超市购买的万圣节装饰品中发现一封信开始,后来她知道信竟是从8,000公里以外的中国沈阳马三家劳教所秘密传出的求救信。她把信上传到社交媒体后,吸引了包括CNN、FOX News、《纽约时报》、《环球邮报》等多家国际媒体的关注,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神秘的写信者是一位普通中国人,叫孙毅,也曾是作家杜斌《马三家咆哮》的主人公,当年因为安全问题,没有在书中公开他的真实姓名。孙毅2016年底逃离中国,2017年10月在印尼离世。

杜斌,前《纽约时报》北京摄影记者,自由作家、诗人,纪录片制作人。曾拍摄大量中国社会各个阶层的当代的新闻事件,杜斌有很多著作,在中国大陆都因遭禁无法出版,只能在香港等地出版。

在《马三家咆哮》中,杜斌这样描写孙毅:他侧身躺在地球黑暗的最深处,他从鬼魔之国发出了人的咆哮。

*   *   *

记者:您什么时候认识孙毅的呢?

杜斌:2012年,一个法轮功学员介绍我认识了孙毅。2013年11月,我每天都浏览大纪元,突然看到一条消息,说马三家教养院的一个法轮功学员写了一封“求救信”, 藏在万圣节装饰品里,被美国俄勒冈州的一位妇女发现了。我非常好奇,因为一位叫刘华的上访者,也曾给我讲过马三家的一些事情,那这封求救信是什么人写的?我想找到他。

没几天孙毅来了,我问他是否看到“求救信”的信息,他说看到了。我问他:“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这个写求救信的人是谁?你能找到吗?”

他当时笑了,停顿了十几秒钟,他说:“你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我说:“当然想知道,能找到就太好了。”他说:“这个信就是我写的。”我非常惊讶,说,“我不信!”

他打开了那个新闻,写了一下在“求救信”上面的字,我一对字迹,确实是孙毅本人的字迹!

我知道这是重要的新闻。我想去马三家教养院,在他写求救信的地方给他拍照片。第二天我们就坐火车去了。到了劳教所外面,在以前种水稻的那块庄稼地里,我给他拍了照片,当时地上有很多的白雪覆盖着。这算是一个很重要的新闻,至少已经拍到他本人了,我很高兴。

杜斌的新书《马三家咆哮》之封面。(大纪元)

孙毅给我讲了他在马三家的经历,说自己曾经是一个“懦弱又贪生怕死”的人,之所以对中共的迫害无所畏惧,跟他的信仰有关。修炼法轮功,让他内心变得无比强大。他说,“我就是靠着这个信念闯过了马三家所有的酷刑关。”

根据他的讲述,我写了《马三家咆哮》。他做了他能做的事情。我做了我能做的事情。

记者:您和他接触,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杜斌:2014年11月份,美国有线电视台CNN找到了孙毅。我在媒体待过,知道CNN在全世界都赫赫有名,我跟他说,你一定要把你想说的事情说清楚,机会难得。

我陪他去做专访,在一个类似于直播间的房间,有四部机器拍他,三台摄像机在不同的角度拍,一个摄像师还手持了一台摄像机,大约做了一个小时。我坐旁边瞅着,无意中发现,孙毅的浅色衬衫很旧,洗得发白,毛都起来了,领子里面与外面折叠的地方已经要断了。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有谁穿的衬衫领子会烂成那个样。作为一个受访者,被如此重要的一个媒体专访,尤其是露画面的,一般人都会精心修饰一下自己啊。

我很奇怪,问他怎么没有换一件新衬衣?他说:“我平常就穿这个,这个也没有什么吧。”

孙毅接受CNN采访资料照。(视频截图)

孙毅的胡子一向刮得很干净,衣服虽然不新也总是很整洁。记得2016年春天我们见面,他说刚刚买了一双皮鞋,30元钱,在农贸市场买的,他说还挺好,也是擦得干干净净。

我和他一起在外面吃过几次饭,都是小餐馆,吃得很简单,点两个小菜。吃完的时候,碟子里还剩一点点。孙毅就说,这个食物是很珍贵的,不要浪费了。我看了一下剩的东西,哎呦!两个人吃了20多块钱,吃完了他还要把剩的一点打包!

我们吃的本来也没什么好的,一个水煮花生,剩了还不到20颗,他也要打包!他让服务员给他找个袋子,加上没吃完的一点米饭,就跟这个花生米一块用塑料袋装好。每次跟他吃饭,哪怕剩一点点,他都要打包,他说:有这个晚上就不用做饭了。

记者:写关于他的书,您遇到什么困难吗?

杜斌:写孙毅那本书费了好多功夫,因为他不太爱说话,有时候,要问他很多次,才能把一件事情的大概问出来。

孙毅不善言辞,有的细节就很难问出来,比方说绝食,绝食的那种状态下,我问他饿是什么感觉?孙毅想了一下说:那个饥饿的感觉,我看见那个牙膏,我就咽一口口水,就想那个牙膏也能吃,应该把牙膏吃了。他说如果看到一个砖头,也想把它吃了。这个印象我非常深刻。

有些东西他好像不愿意讲,我就不好再问了。采访他不得不反复地追问,因为我需要知道细节,他又不愿意讲,可能那涉及到人的那种脸面或者说尊严吧。

讲在马三家受酷刑的时候,我问他,你被绑在死人床上不能动,大小便怎么解决?他说:“就那样解决吧。”我说:“哪样解决?”他说:“就是那样解决吧。”我说:你要跟我讲细节。他说也就是那样解决。说着说着他笑了,当时他好像还讲了一个笑话。

后来我一个人戴着耳机趴在床上听他的录音,也哈哈笑了,笑完了我就流泪了。就觉得他这个人在里面受了那么多的苦,还能用那种很幽默的语言,把它一笑而过。

万圣节求救信作者孙毅。(大纪元合成)

记者:您这些年大概采访过很多法轮功学员吧?

杜斌:我采访过很多上访者,与我采访法轮功学员的感受完全不同。那些上访者经常哭哭啼啼,边讲边哭。但是法轮功学员都很冷静,冷静到好像面部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孙毅讲酷刑,听的时候我有时心脏一紧一紧的,就觉得哎呀!

但他很平静,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这让我非常惊讶!遭遇了这么残酷的折磨,还能用这么平静的语气把它讲出来!这也是法轮功学员给我的共同的感受,他们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非常平静,非常平和,我觉得这可能跟他们修炼有关系。

我接触过有五十多位法轮功学员,无论男女都很温和,给我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一团和气,那个眼睛能看出来的就是非常非常清澈,有一种透明的那种光泽,跟平常人完全不一样。见到他们就像见到亲人,没有一点陌生感。我见到的每个学员都是这样。

我在网络上看到过《神韵》广告片,看到那些演员,亲切平和的心态,跟我见到的那些学员一样。看他(她)们的舞蹈动作,能够感受到,他(她)们就是用生命在表演,把自己生命的热情都投入到肢体语言里了。这跟他(她)们的信仰有关系。

在监狱里,在非人的环境中,他(她)们受酷刑时的表现,和神韵演员的那种状态,我觉得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的方式不一样。

记者:孙毅和你讲过他妻子吗?

杜斌:我对孙毅心存感激,他帮过我很多忙,通过他的介绍,我才见到一些经历非同寻常的学员。我们见面主要就是聊项目,生活方面几乎没有涉及到。

他也讲过他妻子,寥寥几句吧。他讲,他在马三家时,妻子要跟他离婚,寄了一封信给他,要解除婚姻吧。他经常把这封信找出来,“当情书看”,信纸很薄,时间一长,这封信就快要折断了,他就用透明胶带把它塑封起来,这样就不怕再折断了。我对这个事印象比较深刻。

2016年,他被警察追踪,不能回家,流离失所。在北京上岛咖啡一个包间里,我见了他妻子。他妻子讲,近20年里,她都为他担惊受怕,而且孙毅没有给她挣过钱。他妻子的情绪里,有很多埋怨和无奈。我看着孙毅,他神情有点不自然,他想说,但是又说不出口的样子,好像很委屈吧。

我当时就流泪了。我觉得非常心酸,他为了信仰,家庭竟被害成这个样子!

记者:孙毅离开大陆的时候,您知道吗?

杜斌:不知道,当时他是突然决定的吧。他去了印度尼西亚以后,我很是为他高兴。

听说他离开大陆前一天晚上,谈到他母亲和妻子,竟然几次落泪,这让我非常意外。我问过在马三家监视他的 “包夹”(由警察指派负责监视他的被劳教人),孙毅受酷刑的时候,你在旁边,孙毅有没有又哭又骂?他说:没有,孙毅非常安静地受着酷刑。

提起他被酷刑的事情,这个“包夹”也流泪了。当时我扭头看旁边的孙毅,孙毅面无表情,情绪没有丝毫的变化。

在我的记忆里,还没听说过谁遭受的酷刑比孙毅还严重,但他在那种严酷的环境下都没有哭过。

所以听朋友讲他离开中国时,居然哭了,我心里还是比较酸楚的。

2017年10月2号,我听说他过世了。我蒙了,我不敢相信,难以接受。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一个非常健康的人,他年龄比我大,整个人的气色非常好,嘴唇都是粉红色的,怎么这么快就离世了?我非常难以接受。

一个非常重要的一个朋友没有了!后来有几天,想起来我就非常难过,觉得好像是一个亲人突然过世了。有时候我觉得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难过的是连一个告别都没有。

这件事情让我有一种切肤之痛。以前在大纪元和明慧网上,看到那些受迫害的学员离世,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看了也会有些难过,但不会那么清晰的悲痛,因为孙毅是我的朋友,我对他了解,又给他写过书。他把他的时间和他的生命都给了他的信仰!他的一生都给了他的信仰!

我亲眼见证了一个法轮功学员的死亡!这种死亡也是跟迫害有关系,跟中国共产党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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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周慧,责任编辑:苏明真、高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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