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中的温暖 台湾记者日本熊本大地震采访纪实

文/翁琬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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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九州熊本在昨天晚间,发生了规模六.五的强震,最大震度高达七级,当地的益城町成为了重灾区,房屋受损情形相当严重。”

二0一六年四月十四日晚间,熊本发生了大地震,睡前在手机看到新闻,心想隔天有得忙了,果不其然,因为国际组里面会日文的人数属于相对少数,于是我被调到晨班,凌晨五点就抵达办公室,忙着处理熊本震灾新闻,由于灾情实在太惨重,长官指示,要我尽快梳化,直接进棚以推播的方式,即时更新熊本灾情。在办公室跟摄影棚之间穿梭,看着NHK 传来的画面,熊本城的砖瓦都因为地震而垮了下来,木造民宅更是倒的倒、塌的塌,传出多名死伤,虽然是透过镜头看着这些画面,景况还是相当震撼,不过身为新闻工作者,只要是在工作期间,其实没有太多的时间感到心痛或是难过,因为我们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化大量的讯息,并且传达给观众。举例来说,像是熊本发生地震的时候,由我一个人负责每一节新闻的即时推播,虽然可能只在电视上现场播报三分钟,可是我得在上台前掌握最新的灾情、找到外电传来的最新画面、跟动画沟通CG 的内容、在公司内部系统打好标题以及给主播的新闻稿头,这些步骤通通得在五十分钟内完成,

每个小时都是这样循环度过。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换下套装,准备下班回家的时候,长官稍来最新的指令:“去熊本吧。”

重大灾情发生的时候,就能考验团队分工合作的能力,我立刻出发回家收拾行李,长官负责帮我找落脚之处,公司的行政忙着帮我们订机票,最后当地的饭店因为地震都不接受订房,我们只能入住市区的Airbnb,台北当天没有直飞熊本的班机,所以我跟摄影得从台北搭高铁到高雄小港机场,再前往目的地。

前往熊本的班机上,只有一团不到二十人的旅行团、我跟摄影记者、以及两个平面记者。服务我们的空少,来来回回走动,看着我们的摄影器材,笑着对我们说:“辛苦了”,又可能因为客人实在太少,他殷勤地问我们要不要喝点调酒,他可以帮我们特调。早上五点就上班的我身体其实很疲累,但是第一次采访灾难新闻,又在人生地不熟的熊本,我们甚至连采访车都没有,焦虑的心情让我没心情喝酒,更是连闭上眼睛补眠都无法。

抵达熊本的时候已经是当地的晚上,我们叫了计程车赶往重灾区益城町,因为地震导致线路毁损,熊本大停电,一路上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商家营业,路灯也比以往微弱,景象跟二○一一年三一一大地震的东京有几分相似,整个城市一点生气都没有。到了益城町,在街头查看了一下民宅受损的状况,有许多民宅倒塌、砖瓦掉落,已经不能住人,救难队就在街上的空地扎营,避难中心已经有许多物资涌入,居民也受到良好照料,简短采访、做好即时连线后,我们接近午夜的时候才回到了Airbnb,小小的套房,不是非常干净,厕所也相当老旧,让有点洁癖的我觉得受不了,但这种非常时刻我也不能抱怨,跟长官简短回报后准备就寝,隔天还要六点就开始连线呢。

眼睛才刚阖上,突然一阵天摇地动,不只前后摇晃,还时不时垂直型震动,三层楼的房子被摇得嘎嘎作响,睡在榻榻米上的我,张开眼睛,还在思考“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听到柜子倒塌的声音,柜子上的电视、饰品全都砸了下来,这时候夜灯啪一声熄了,连市区的电都停了,我看了看手机,是半夜的一点二十五分,我睁着眼睛思考要不要逃命,起床披了件外套抓着手机,想看看外面的情况,结果一打开门,我的摄影搭档已经扛着摄影机,在公寓走廊上拍着街上出来避难的居民,冷静看着我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到街上拍吧。”他对我这么说。

四月的熊本晚上气温很低,所有在街上避难的人都缩著身子,我们在黑暗中随着人群移动,走了约莫十五分钟,抵达了附近的大学校区,草地上挤满了不敢待在家中的居民,他们拿着野餐垫铺在地上,有些人披着棉被,到了深夜两三点,所有人都还睡不着,但也没有人说话,整个户外空间只听得到风吹的声音,还有时不时传来的余震,居民的脸上写着恐惧跟不安。

我们回到住宿的地方打算稍作休息,因为明天还有硬仗要打,但是几乎每半小时就会有一次余震,我整夜都无法入睡,天亮了,真正的考验才来了。原来,半夜发生的这场地震,规模高达七.三,比前一次的地震规模还大,日本气象厅定调,四月十六日一点二十五分发生的这场地震是“主震”,而两天前发生的天摇地动只是“前震”,而因为这场半夜发生的主震,益城町传出更多灾情,更多的房子垮了、死伤人数也往上增加。

我们焦急地想从熊本市区赶到重灾区益城町,这才发现叫!不!到!计!程!车!

原来因为地震震坏了联外道路,车子进不来,汽油储存量也不够,整个熊本的公车停驶,只剩下七辆计程车营运,但是主要的用途都拿来协助有需要的灾民移动,行程爆满无法为我们服务,警察帮我们写下了所有他知道的计程车车行,打遍电话都没有车,公司里的长官跟编辑们正在焦急地问我们下一则连线什么时候可以连?什么时候可以前进现场?什么时候有画面?问题是我们连灾区都进不去啊!

国际组没有固定的摄影搭档,每次出国就像是在抽彩券一样,搭档的好坏决定了一切,这次跟我去熊本的摄影是一位经验十足的大哥,国际采访经验丰富,他在此刻轻声说了一句:“没车的话我们走去吧。”我们的摄影器材将近二十公斤,从市区走到益城町少说也要两、三个小时,用走的?!

我虽然百般不愿,但是走路进灾区似乎是唯一方法,于是我们真的提起行囊准备徒步进灾区,好险走不到一小时,Airbnb 的主人答应我的请求,愿意开车载我们协助采访行程。

终于,赶到益城町之后,我们发现我们到达第一晚看到的、本来只是半倒的平房都垮了下来,街上的房子破损的更严重了,许多停在家里前院的车子都被压坏,居民全都集中在避难所,就算在住宅区看到人影,也只是居民趁着白天的时候回家拿取重要财物,整个城镇的景象只能用凄惨来形容。这种时刻的采访,真的相当令人感到心痛,心里真的不想打扰灾民、或是唤起他们惨痛的回忆,可是身为新闻工作者,了解事件发生当时的情形,是我们的职责,把当地状况传递给观众,更是我们必须做的事情。我们采访到一个家庭,走进他们残破不堪的家,掉落在地上的时钟就停在前震发生的时间,整个屋顶半垮,停水、停电、地板上都是砖瓦砸落的碎片,看着眼前不知道从何整理起的景象,女主人却很坚强地告诉我们,他们一定会回到这个家、一定会致力于重建。

熊本益城町满目疮痍,居民冒险进家门找回值钱的财物。(高宝出版社)
前往阿苏火山区的路上看到山路断裂的景象,立即不顾危险下车连线。(高宝出版社)

“是的,记者现在所在的地点就是熊本的益城町……”在每一个灾情惨重的地方,我们都会抓紧时间赶快连线,但几乎每次的连线,都会被手机的地震警报发出的巨响给打断,因为在地震发生隔天,熊本还是余震不断,让我们得在摇晃中采访、连线。就这样,我们一整天穿梭在重灾区跟避难中心,请民宿主人开车带我们造访所有灾情严重的地方,公司要求我们一小时要传回一次连线,我们几乎是连线完就得赶往下个采访地点,没有任何的时间,更没有心情休息。到了傍晚,我发现喉咙已经有点发不出声音,原来我们从抵达熊本开始,就没有进食过,由于便利商店都没有营业,所以也没有水,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只剩下气泡饮料,别无选择之下只好靠着喝可乐来补充水分。到了深夜,手机传来家人的讯息,要我小心,原来他们看到我站在阿苏山区因为地震坍方的断崖连线,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那是一条山路,马路因为地震硬生生被拆成两半,我的摄影想办法爬上马路的对面,用远景的方式呈现出整个道路崩塌的样子,我就站在残破的马路上连线,再往前一步就是断崖,连线前还碰上了余震,但是当时我手上握着手机,查着日本官方给出的最新讯息,准备连线内容,心中一点害怕或危险的感觉都没有,但是这样的画面看在家人朋友眼中,让他们担心不已,我现在再看一次,也着实感到怵目惊心。

在灾区采访第三天,灾区的一切慢慢有了秩序,有些地方的电力慢慢修复了,走进避难中心,虽然空气中弥漫着不安,却还是对日本人的有条不紊感到相当佩服,自卫队在外面准备餐点,居民耐心排队,没有争先恐后的情况出现。避难中心内,有各大电信公司提供的充电场所,有传言版提供灾民之间的讯息联络,医护人员进驻,物资也相当齐全,灾民看似受到妥善照料,只是熊本余震不断,有许多居民不敢待在室内,选择睡在车子里面,有些人则开始出现机舱症候群的症状。所幸,整天下来接受我们采访的人,都很平静地看待眼前的状态,印象最深的是,在一个避难中心,采访了一个正在排队领取物资的大叔,他一听到我们是台湾来的媒体,便低头跟我说:“请你们一定要跟台湾的观众说谢谢,谢谢你们在三一一大地震的时候捐了这么多钱给日本。”

在这次的采访,我真的看到了很多人性正面的地方,除了在这种非常时刻还记得跟台湾说谢谢的灾民以外,所有我接触到的熊本人,面对这场灾难,没有大哭大闹、没有贪婪抢夺,那样平静的气氛,让我至今都相当难忘。当然还得感谢四天下来跟我相依为命的摄影搭档,采访的前三天,我们真的一口食物都没有吃下肚,但是他不曾开口抱怨,住宿的地方整整四天都停水,我们在第三天终于买到矿泉水的时候,他还把他的份分给我,给我卸妆洗头洗脸(是的,在灾区采访的四天内我到了第三天才有水电梳洗),更要谢谢熊本,让我上了宝贵的一课,也希望把最大的祝福,献给熊本。

观光名胜熊本城受损严重。(高宝出版社)
小神社抵挡不了剧烈摇晃。(高宝出版社)
民众因为地震无家可归,只能暂居在临时避难所。(高宝出版社)

本文摘自《身为国际新闻记者》,高宝出版社>

.科学家:应与民众分享地震预测
.大地震做好准备是关键
.专家:地震死亡概率小 但做好准备很重要

责任编辑:孟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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