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清明引(151) 东流水-树倒猴散1

作者:云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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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树倒猴散(1)

国子监。

殿试结果已出,冷血极端之林叔言竟获王上青睐,钦点状元,众官皆无语,慨叹至夜深,各自回府。子夜,风雨大作,付陵悦神色慌张,跌进屋内。

稽世予正在写字,道:“无须慌张。”

付陵悦阖门上拴,近前紧张道:“老师为何如此镇定,现下坊间史官手记已传得沸沸扬扬,若是发现了怎办?”稽世予放下毛笔,道:“勿须担心,无人会怀疑是为师所放。”

“为何?”付陵悦不解,低头一看,登时大骇,只见白纸黑字,尽是稽世予坦言放书之事,文风有建安风骨,清瞿刚健,明朗决畅,脱口道:“老师亲自告罪,又是为何?”

稽世予收起卷轴,道:“正是无人猜得出,莫作千古谜案,冤枉众人。”付陵悦忽地想起日前刑部派人来报,三令五申,言可疑者速交刑部备办,若胆敢包庇,株连九族。“老师,不如让学生戴罪!”付陵悦跪地道。

稽世予微微一笑,道:“为师自有妙计脱身,尔无需多言。”便在此时,门外兵士来报:“稽大人,不好了。神龙口吐涎沫,全身发青,不知何故。”

“啊?!”付陵悦大惊,稽世予神情紧张,忧心忡忡,道:“待我亲去,你暂留此地。”说罢,顶风冒雨,独自行至荷塘之畔。低首一看,果不其然,荷塘之中一片昏暗,神龙再无金光。电闪雷鸣之间,尤可看得硕大身躯,森然可怖。

“唉。”稽世予叹了口气,道:“缘何至此?”神龙感应其人心思,道:“你来了。”

稽世予道:“为何不吃不喝,竟至于此?”

神龙回首,望其双目,道:“宁愿死亦高洁,不食人间污秽。”

稽世予洒泪,道:“临别有何话说?”

神龙勉力抬首,似十分痛苦,吐出一物,道:“守护神令我守住此物,以待雪国救赎。”

稽世予定睛一看,正是一颗龙珠,形如蹴鞠大小,道:“何处寻找救赎?”

神龙道:“救赎已在人世。”叹息一声,沉沉睡去,再无可醒来。雷电闪烁,只见龙身青鳞褪尽,飘出一道白光,消失于风雨苍穹间。稽世予抱起龙珠,轻如鸿毛,撕下长衫包住,回返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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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平王府。

深夜寂寂,花园中纳兰独饮独酌。昭雪道:“已是亥时,你该回去了。”

纳兰道:“那个问题你想清楚了么?”昭雪问道:“什么?”想来又是叛军之事,微嗔道:“我不知道。”

“呵。”纳兰轻笑一声,道:“史官手记之事,你怎样看?”昭雪心下一颤,道:“什么手记,我不知道。”纳兰道:“便是你让红缨找的那本。”

“你监视我?!”昭雪惊中带嗔。

“不然你以为呢?一个王府的丫鬟,缘何能弄到如此禁本。”纳兰道。

昭雪道:“有何以为,便是文人闲来无事,杜撰罢了。”

“第二十七页,言宫廷教坊一事,乃宫中之人赐下毒酒,是否因弹曲致疯,有待商榷。此事,你又如何看法?”纳兰一针见血。

昭雪道:“这又何须质疑。我自弹曲以来,可有疯癫?岂非明证,缘何值得商榷。”

纳兰道:“如此执迷,乃至轻其性命,九死不悔,难道不是疯癫?”昭雪秋水盈波,冷笑一声,道:“王爷身经百战。当知战场之上,被俘之人,未可轻易背弃其主,乃至生死无尤。为何赞其大义凛然,名垂青史;便至此事,却成疯癫?”

“此二者岂可同日而语?”纳兰道。

昭雪道:“不降之臣,乃重其义;不认之罪,乃求其真。虽所重有异,却皆乃人伦之道。”

纳兰冷笑一声,道:“本王自认通达人伦之理。然则朝堂之上,风云诡谲,兵、刑、吏三部各掣其肘,乃因利益、权势受损。凡所思之事,不将此点纳入考量,实乃漏却变数,意料难准,乃至满盘皆输。”

昭雪轻笑一声,嗔道:“朝堂之中,难道便无一人,忧国忧民?”

听闻此语,纳兰心内一凛,豁然开朗,提步离去,昭雪心内莫名,回房阖门。

一语惊醒梦中人,想来自己陷于三部之争,对放出史官手记之人,意料有差。心念急切,疾步奔至国子监,但见神龙已死,人去楼空,登时恍然。

风雷掩映,大雨滂沱,纳兰策马出城,急追稽世予。果不其然,城外七里之地,数人踽踽独行。付陵悦护着马车,见有人追来,忙禀报稽世予。

“看来走不成了。”周津霖道。

稽世予道:“你们先行,我随后便至。”说罢,走出马车,跳上一匹快马,向着纳兰而来。纳兰勒马而立,见是稽世予,拱手道:“请大学士回转王庭。”稽世予叹了口气,翻身下马,纳兰亦做同样动作。

是时雨停,林中浓雾滚滚。升起一团篝火,二人就近烤干衣服。

稽世予面有佳赏之色,道:“老夫原以为无人猜得出,还留书国子监。想不到,还是有人猜出了。”纳兰道:“朝中之人,皆陷于权势争斗。若论放书动机,本王也险些囿于此中,竟忘稽大学士,实乃忧国忧民之人。”稽世予摆了摆手,道:“惭愧,惭愧。”

纳兰跪地拱手,道:“吾朝正处水深火热,亟需大学士如此人才。还请不吝才智,为国献策。”稽世予遥望星空,良久不语。纳兰不解,探问道:“大学士有何担忧之处,不妨直言。”稽世予叹了口气,口中吟道:“莫问谁家是王朝,荒冢孤坟风雨摇。天机已现水难收,气数将尽世暗老。”

纳兰自知其所忧何事,道:“文死谏,武死战,是为臣节。大学士饱读圣贤,更身负王恩,不可就此袖手,只身离去。”稽世予双手扶起纳兰,道:“尔还记得李岩乎?”纳兰脱口道:“当然记得。李岩乃当世神童,十五岁入翰林院,拔擢三级掌衔学士,当庭对策,料事如神。”

稽世予叹道:“李岩是老夫最得意的门生,奈何最后遭贬,发配充军。”纳兰回忆道:“当时太傅萧企曾言,此人滥竽充数,每策不中。”稽世予道:“缘何翰林院时料事如神,出任大学士辅政之后,便似失智,无有良策?”纳兰漠然不语,想来也真奇怪,他也听闻爹亲讲过此事,当真神奇。纳兰德容还曾言:“李岩便是太过聪明,恃才傲物,以招天折。”还令纳兰谨记,不可自恃甚高,当对天命敬怀恭谨之心。

稽世予见其不语,叹道:“萧企灭亡乃是天意。倘若李岩智慧如前,萧企断然不至死无全尸。”纳兰道:“国有良才志士,萧企不可用人也,以致其败。”稽世予道:“告辞了。”说罢欲走,纳兰道:“大学士!”

稽世予停步道:“老夫心意已决,王爷莫再劝。”说罢离开,走了两步,回身道:“老王爷一生忠勇,实乃国士无双,尚落得此境。庭芳,你莫再如此。”说罢,上马离开。

长者慈言,纳兰无能再劝,双手抱拳,恭送稽世予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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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

梁振提审人犯,狱卒领路:“梁大人,这回要提哪个案子的?”

“史官手记一案,犯禁言令者。”梁振道。

狱卒道:“日前孙总捕打过招呼,那齐姓家的使了银子,要从暗牢里选一个代死。正巧,日前吏部有人交待,此人家中曾犯禁曲一案,过不了审查,登不了殿试,要即刻悄悄处死。”梁振眉心一皱,道:“即如此,放了便是,缘何要处死?”

狱卒道:“梁大人有所不知,此人与那金科状元重名儿。”

“详说。”梁振道。狱卒打了个嘴巴,道:“这种事情,您老还是不知道的好。”梁振道:“不瞒你说,我那表亲家的侄子也与状元郎重名儿,你可给我说说,日后亏待不了你的。”说话间往狱卒手里塞了一锭白银。

狱卒翻手扣了,无声无息揣兜里,道:“当今状元郎,便是湖北总督的儿子,本来会试就没过。谁料到京中竟有一个重名儿的,立时买通了吏部换人。”说话间打开牢门。梁振心道不妙,眼珠一转,道:“既如此,我须做些手脚,免得问斩时候乱说。”

“大人想得周到。”狱卒道。

“你先下去吧。”梁振道,说罢径自入铁牢,见墙根蹲着一人,立时走将过去,扒开乱发一看,竟然正是林家三郎。立时大惊,扶住其人双臂,道:“三郎,你怎生在此?!”林三仿佛受惊,哀嚎一声,乱抓乱跳。“是我,我是你梁大哥!”梁振道,再看林三双眼,已然无神;掀开双臂,伤痕累累,立时骂道:“这帮没人性的。”

想了一想,从死囚牢里提个人出来,扮作林三。又将那真的林三往背上一背,匆匆离开。时日正值黎明,林氏两日食水未进,实在支持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忽听有人敲门,惊醒过来,拖着病体,打将开来,竟是梁振小声儿道:“快,关门,烧了热水来。”

“是,是是。”林氏见他神色匆忙,背上有人。头脑木然之间,只得慌忙照做,再奔回来看,微弱烛火映照,只见床上之人,发丝散乱,面目皆非,勉强认得出是小叔,登时心下一紧,险些晕死过去。好在梁振喝了一声,林氏惊醒过来,奔至床前,哭道:“小、小叔,怎生如此?”

梁振略述其事,林氏不可置信:“官府乃民之父母,怎生如此?”梁振叹了口气,道:“衙门中还有事处理,我先走了。”见林氏哭若泪人,心下一狠,便然离开。再说那林三,头脑昏昏,眼睛大睁,口中胡言:“救命、救命……”叫了整夜,便至晨鸡打鸣儿,忽地捉住林氏之手:“嫂母为我报仇!”说罢,气绝而亡,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林氏嚎啕不已,静寂黎明,惊动四邻,纷纷来看。林氏心内委屈,见人便说小叔之事。众人方才知晓发生何事,王大婶叹气道:“原来不信坊间史官手书传闻,现下亲眼看见,竟是真的。”王老板听老婆如此说话,忙拽了拽袖子,令其住口。赵氏道:“祖上造得什么孽,当真无后也。”

林氏一听,竖目指其鼻尖:“出去!”

“出便出去,死人的屋子,谁愿意待!哼!”赵氏扭着离去。

张大婶道:“三郎年纪轻轻的,便走了……唉,林家的节哀顺变。人死为大,咱们大家伙儿,都是街坊邻居的,丧事总还是要办的。”众人七手八脚,粗粗搭了个灵堂,捡了口破棺,方才各自离去。

傍晚时分,王大娘再要去看,却被老伴儿拉住:“不准去,管得什么闲事?”王大娘道:“你说那官家的,胆大包天,竟敢冒名顶替,杀人害命!”

王老汉道:“傻人!还敢胡言,小心被抓走。”

“哎呀。”王大娘想起禁言令,登时双手捂嘴。王老汉道:“白日里便不让你胡说,还不听我的,现下还敢去亲近那林家,小心举报你。”王大娘吓得浑身发抖,钻到被窝里,早早睡了。日头落下,梁振再来林氏草宅,惊心一幕,脚步踉跄,怎生料想得到,两日前还是生龙活虎的孩子,今日竟身埋黄土。再一转念,干笑两声:“想来自己在刑部当捕快,这种事情见得多了,缘何发生于身边人,就不可置信了。难道‘王法’有亲乎?‘刑具’认人乎?”不言不语,上香三柱,漠然离去。(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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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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