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请问你知道你爸爸今年几岁?”“生日是几月几日?”父亲节前夕,Youtube影片中两名年轻人在台北西门町随机采访。
“嗯──60几……”镜头里,受访的男高中生有些缅腼。
生日呢?“嗯──忘记了”、“不知道耶。”男孩害羞地傻笑着。
影片里大多数人都忘记爸爸的岁数,更别说是生日。而我至今难忘的与父亲相关的两个数字,既不是他的岁数,也与他的生日毫无关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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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是他大我年纪的数字。难忘它,是因为在那70年代的台湾中部乡间,大多数人早婚,同学的父亲多半大他们20至30岁,我的父亲似乎是他们叔公辈甚至是爷爷的年纪。这让我有些难为情,总感觉爸爸比别人的父亲都衰老。
同学的爸爸们在我家周围的农田里,割草、灌溉、插秧、施肥。放学后,年轻健壮的叔叔们,骑着摩托车载着孩子回家,身影在夕阳余晖中拉得好长,渐行渐远……
那是我最羡慕的一幕。我也想有个年轻力壮、可以骑机车载我、陪我骑脚踏车的爸爸。
文弱书生般的父亲,出生在广东优渥的仕绅之家,大陆沦陷后从香港辗转来台,在国小任教,后成家、生子,安身立命于此。从小有仆人服侍的他,不曾骑摩托车,也不会骑踏车。
“50”,是那年少岁月里的我,感到遗憾、不想面对也不想让同学知道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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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他每天清晨六点出门,等待六点半的公车,再赶赴学校。“又不是你值日当导护老师,怎么老是这么早到校?”妈妈问。
“其他老师住得远,我先去,免得学生过马路危险啊。”不到十分钟的车程,父亲六点四十分到校,数十年如一日,直到他退休。
而他习惯早到,也难以接受子女迟到,一大早就赶我们出门上学,“早点出门,公车不等人。”所以那种追着公车跑的画面,不曾出现在我们三姊弟身上。
“早点出门,不要让同学等你。”这天,他看了一下表,催促我出门赴约。
“还早啊,我跟同学约十点。”正处高中时期,我的口气有些不耐烦:“每次都要我提早出门,每次都害我在等人!”
“宁愿自己等别人,也不要让别人等啊。”看出女儿的埋怨,他轻声劝说,“到彰化要一个小时,所以你现在出门刚好。”我看了看表,“才八点半啊!”这就是父亲的“准时定律”,从抵达时间往回推算,再提早30分钟出门。
每逢他要出门的前一晚,他会先估算好时间,然后向我们宣布隔日的起床时间、出门时间。他连吃饭时间都会预算好,目标就是提早30分钟抵达。
这个铁律般的公式,刻印在我脑海中,此后的人生,以此运作。
日后,举凡上班、与人相约,我总会在前一晚估算提早30分钟抵达的出门时间,第二天准时出门。所以上班打卡,很少出现红字;与朋友相约,迟到次数寥寥可数。而这也深深影响了我的工作态度,上司交代的工作,我总是习惯性地在他给的期限前完成;给出的完成时间表,一定如期运作。
长大后,我这才领会,父亲看似平凡的处事准则,是珍贵的身教。提前“30”分钟,是对他人、对自己的尊重,也提醒日后的我要负责、重承诺。
“30”,让我一生受益。而经过时序的推移,“50”也让我从年少不懂事的羞愧中释怀……@*
责任编辑:方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