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清明引(232) 降天罪-琼林鏖战2

作者:云简

图为明《平番得胜图》局部。(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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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琼林鏖战(2)

话说皇甫亦节救走纳兰庭芳,暂于一处山洞歇息。纳兰庭芳受伤甚重,昏迷一日一夜,方始醒转。睁眼之间,再见皇甫,心中五味杂陈。

“吾不曾料想,玉玄雪竟能下如此狠手。”皇甫道。纳兰接过荷叶饮之,靠于石壁,勉力喘息。皇甫拨弄火堆,传来阵阵肉香:“呵,想来三年之前,京郊围场,吾等也是如此,就火烤肉……”

“王子死了……”纳兰吐出一句话,喘了几口粗气,勉力续道:“被玄沙国所杀……玉林为其报仇,也被毒姥姥所杀……”

皇甫神情僵硬,转了转树枝,起身走至洞口,负手背立,身影微颤。纳兰缓靠石壁,手扶伤口,闭目忍痛。山雨淅淅沥沥,转眼已是天明。纳兰自觉可支,坐定运功疗伤,一个时辰方过,伤势已痊愈三分。再一睁眼,面前荷叶之上,放着些许碎肉。

皇甫手持松枝,于灰烬处延续一丝明火:“景阳求得玄主赦令,吾却绝无可能承其施舍……逸超尘被吾等所杀,吾也因此被寒山集紧追不舍……”话锋一转,道:“然则,其人从未想到,他与风轩逸对谈之事,却也为吾所知。”

“什么事?”纳兰警觉道。

皇甫道:“缘何风轩逸不敢杀吾,缘何景阳不惜代价……呵,吾死,所中心毒之人皆亡,此为其所忌惮。”

纳兰叹了口气,道:“你还是知道了。”

“当然。”皇甫道。

纳兰道:“尔打算如何?”

皇甫轻蔑道:“既为吾之人,当为吾驱使。”起身负手道:“吾要复国。”

“什么!”纳兰大惊,转念之间,又放下心,道:“如今《满庭芳》 通行天下,又有几人能为尔驱使?”

皇甫道:“尔不知心毒之威能,是以没有信心。”转身道:“吾已聚集千人,皆唯吾命是从,名为复国军。”纳兰忽地苦笑一声,道:“当今世事颠倒,连王帝也要落草为寇。”

皇甫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成王败寇,孤能赢,还是天下之君。”话锋一转,道:“纳兰庭芳,孤此番便是为你而来。”

“噢?”纳兰嘲笑道,“吾这个于君不忠之人,还有何用处?”

皇甫朗笑一声,道:“孤深知尔之能为,亦知尔之忠心。此番复国能成,孤还封尔为王。”纳兰闻之,大笑不已。

皇甫一反常态,不恼不怒,道:“尔休得自轻,实该为孤助力,夺回本属于吾等之江山。”眼见纳兰轻蔑之态,皇甫叹了口气,道:“庭芳,你吾虽君臣相称多年。其实,在孤心中,你我早已是为兄弟手足。”

纳兰眉心紧皱,忽道:“好个兄弟二字,当真令人敬重,只可惜现下无酒,否则便该一醉方休。”皇甫心下大喜,扬袖道:“吾去找。”说罢,提步而去。

纳兰静思片刻,勉力起身,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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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辛元、玉娇容婚事得允,于莅日吉时举行婚礼大典。

是日,琼林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凤凰台红绸满堂,钟灵园秀女织裳。四部首座与众多弟子,皆被召至凤凰台准备庆典,更有琼林诸多百姓前来观礼。

望着台下人头攒动,言毕尽感慨万分:“想来琼林如此盛景,还是数十年前,柳溪与邵奕大婚之时。”

“呵。”邵奕道,“想不到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吾等虽得百年之寿,却不可与日月同语。转眼之间,后辈层出无穷,琼林有望。”

“是啊。”言毕尽道,“想当年,吾与小妹初入琼林之时,还是两个孩童。记得吾第一次见到太师祖,便似见到亲人一般。慈容缓颜,现下犹然在目。”

邵奕一挥折扇,道:“师弟正当壮年,和该万事看向未来,何苦纠结过去?”

言毕尽提袖抹抹眼角,道:“唉,自从柳溪之事后,吾便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堪不得首座重任,不如寻得一处幽静之所,避世隐居。”

邵奕眉心微皱,道:“柳溪之事,吾也甚为遗憾。如若深阙未曾异动,吾等也可卸下重任,入内修行。”

“呵。”言毕尽朗笑一声,道:“师兄不可如此。现下邵晨不在,景阳被关,琼林之中,唯剩师兄一人主事。切不可袖手而去。”

“唉,不过说说笑笑,师弟莫要介怀。”邵奕道,“何况现下大敌当前,虽有梦境联姻,然则日前探问梦主意向,多怀绥靖之心,恐不可与之谋。”叹了口气,再摇折扇。

言毕尽道:“琼林自太师祖以下,传至今日,历经四代,绵延数千年,承传绝学不灭,玄沙何足惧哉!况且,上次大战,玄沙不也惨败而归,祸王也被景阳封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此次……”话音未落,远远听得人声:“参见掌门。”二人便不作声,趋步而前,拜见士君夫。

凤凰台,钟灵阁。

烟霞氤氲,丝彩幔丽,气蒸云梦,毓秀织裳。正是:

凡尘不染纤丝线,采撷云霓作霞裳,轻剪月华盈水袖,细裁天香缀羽裙。

东海奇珍明玳瑁,西山玉璧润璎珞。丹凤来仪莲金冠,长风拂带逸流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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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喜娘牵了新娘出来,周遭烟云迷濛,金光闪耀。

“快看游龙。”众人吵嚷之间,游龙背负新娘,腾云而去。

凤凰台,主殿正堂。

新郎身着锦衣婚服,早已驾着飞马而至。“怎还不来?”辛元心下焦急,却又紧张万分。陆集指向天边,道:“来了,来了!”众人顺眼望去,只见碧空高宇之上,云彩光霞。白云织锦,飞花成缎,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明珠耀眼,宛若仙人。

“辛元,还不快去接新娘。”苏伊道。

“嗯。”辛元走至其前,纤衣云落,执子之手。

二人相互扶持,步入正殿。明宇高轩,琉璃穹顶,星光熠熠,广袤深邃。士君夫、玉瑶瑛就座中堂,琼林四座分坐两旁。一对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夫妻,成亲礼成。

玉瑶瑛道:“娇容,日后当相夫教子,谨守妇德。”

士君夫道:“辛元,此番成家立业,日后当勤勉用功,传承琼林绝学。”

“谨遵娘亲、掌门教诲。”二人叩首及地。

琼林四座各自嘱咐数句,遂令新人入洞房。

玉瑶瑛道:“既有天作之合,也了却吾一桩心事。梦境不可日久无主,本宫即刻启程。”

士君夫挽留不成,道:“日后琼林、梦境当并肩作战,斩除邪恶。”

“告辞。”玉瑶瑛拱手告别,步下红毯。

新人洞房,二人尚未坐定,钟灵阁一女子来报:“娇容姐姐,梦主要离开了。”

“啊?如此之快!”玉娇容心下焦急,辛元道:“咱们现下追去,应该还来得及告别。”

“辛元,快与吾掀盖头。”娇容道,辛元照做:“我们快走吧。”娇容牵住辛元之手,二人奔至长桥,果然见到梦主凤辇。

“娘亲!娘亲!”玉瑶瑛惊闻其声,转身回望,果然见到远处两个身影,奔赴此地而来。

“娘亲……”玉娇容扑入母亲怀中,泣涕不已。玉瑶瑛心怀感伤,落泪不止。奉惜蓉道:“王上,尚有约定,不可再多耽搁。”玉瑶瑛道:“娇容,好生在此,勿以娘亲为念。”

“娘亲别走……”玉娇容攥住衣袖,不肯放手。

玉瑶瑛将女儿之手,放入辛元手中,道:“日后相互扶持,方得长久。”说罢,转身而去。娇容被辛元拉住,追之不及,一路默默,回至房中,落泪不已。辛元束手无策,踱步房中,忽地,视线落于桌上:“娇容你看,大家送了我们好多礼物。”

娇容陷于离别感伤,无有心思,径自抹泪。

辛元数了一数,足有百十件多,遂一件一件拆将开来:“这有一件珍珠衫,娇容穿上一定很好看;还有许多胭脂水粉……娇容,你快来看。”见其无意,辛元叹了口气,忽地瞥见一柄宝剑,立时好奇心起,抽出来看,剑光四射,不同凡响。转头再看娇容,依旧呆呆无语。

辛元将宝剑挂于墙上,回身之间,忽地看见旁边一只高脚桌上,放着数只锦盒,却又与其它礼物有别,遂走近前去,定睛一看,赫然印着四位首座印鉴。

“琴部……”辛元眼看那长长礼盒,悄然打开,竟是一柄旧琴,几处破损,看得出修复痕迹。另有一方锦囊,打开来看,一封信一本书。拆信来看,登时泪眼婆娑:“辛元,见字如面。今逢尔大婚,师叔无以祝贺,仅以尔父当年所用之琴,期以慰尔心拳拳;并《满庭芳》心法一本,实为首座师尊心血所着。前尘过往,皆是云烟一缕。所创绝学,希冀传承有望,善自珍重,善自珍重。”

“是什么?”不觉之间,娇容立于身后,辛元交信于其,径自附身抚琴,双眼湿润。

“这是爹爹之琴。”娇容合信道。

“嗯。”辛元点了点头,微笑道:“娇容,吾抚琴一曲,如何?”

“好。”娇容笑眼如月,设炉焚香,托腮静听。

琴音几许,满庭芬芳,德音雅乐,抚平心殇。一曲已毕,娇容莞尔道:“真好听。”辛元恍然若悟,道:“还有心法。”放于桌上,二人细细读之,不觉已近黎明。

“原来如此。”辛元若有所思。娇容揉揉惺忪睡眼,道:“那边还有三个盒子,不知是什么?”辛元顺眼望去,道:“打开便知晓了。”

“先看画部师父所赠。”娇容道。

“好。”辛元打开锦盒,娇容失望道:“啊?又是书。”辛元翻阅几页,喜上眉梢,道:“娇容,你可知这书中记载为何?”

“为何?”娇容不以为意。

辛元道:“正是太师祖画艺札记,还有师父书画心得。”

“真是太师祖所作?”娇容满怀惊喜,随后不解道:“如此珍贵之物,为何给予你我?”

辛元亦心中不解,转向棋部锦盒,打将开来,却是一块木质棋盘,以松油浸泡,是以经年未有腐烂。

“这是啥?”娇容好奇道,“是一块棋盘,无甚特别。”

辛元看来看去,不解其意,遂放置一旁。娇容早已迫不及待,打开书部所赠锦盒,原来是一封竹简,上述许多不解文字。正自纳罕不解,忽地心头忆起,言柳溪临别之言:“书部至宝,乃是一封天书竹简,上刻之理,乃文字系于上天之道。参悟通晓其文者,躬身践行,百年之后或可羽化登仙。”登时打了个冷颤:“辛元,你可知这是何物?”

“一封竹简?”辛元道。

娇容道:“这便是书部至宝,天书竹简。”

“啊?”辛元虽未曾于书部学习,然则天书之名,如雷贯耳,登时受宠若惊道:“四、四位首座,缘何以此大礼相赠?”

娇容立时反应过来,拿起木质棋盘端详,自语道:“莫非,这便是棋部不传之秘,阴阳玄机棋谱?”颠来倒去,也看不出门道。辛元放下天书竹简,一瞥之间,万千变化现于眼前,忙道:“娇容!”娇容不解,停手半空,辛元走近棋盘,又现不同棋局,令人大开眼界:“没错,这便是阴阳玄机棋谱。天圆地方,阴阳相生,创造出变化无穷之绝妙。”

娇容心下有些害怕,将棋盘交予辛元,道:“为何,要送我们这些?”

原来日前筹备婚礼之时,西白马便自言,辛元乃画部高徒,自当以画部绝技相赠。士君夫考虑,既与梦境联姻,不可有失体面,即便相赠,也在琼林之中,亦乐得作此大礼。如此一来二去,其余两位首座皆被套出镇门之宝,一来作为贺礼,二来也为琼林传承。

辛元道:“唉,吾等怎可收此厚礼,不若明日禀明各位师父,送还便罢。”

娇容阻止道:“诶,辛元不可如此。想来你我为诸位师父器重,方才得此厚礼。你我也不必自轻,且暂放此处,咱们练好功夫,也来好好守护这些宝贝。”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辛元道。晨鸡打鸣,已是辰时。辛元“啊呀”一声,道:“天都亮了,咱们还要去答谢各位师父,快快梳洗吧。”

“嗯。”娇容甫起身,只觉一阵地动山摇,勉力扶住廊柱方定:“发生何事?”辛元打开房门,走至院中,眼见四方火光,映衬天际发红,心生不祥,回身道:“娇容,你先更衣,吾去去就回。”说罢,提步奔出。

“辛元。”娇容追赶不及,眼见火光耀眼,心下大骇,抹抹眼睛,先将诸多宝物藏好,再来换作便装,关门闭户,方才来到街市之上。

入眼之景,平生未见。邻里四散,人群奔逃,皆如惊弓之鸟。娇容心下害怕,眼中噙泪,欲寻辛元,却只有人海茫茫。东推西撞,不辩何方。隐隐看得鼓楼红灯,耳闻鸣金之声,心下惴惴,提步便往,却被一人叫住:“娇容,你在此作甚?”

定睛一看,原来是林西。

“林西师兄,辛、辛元出去……在哪里?”玉娇容满面泪珠,只影无助。

林西眉心一皱,道:“你随吾来。”林西开路,娇容跟随,终于来到凤凰台,林西道:“此处乃琼林中心,前方战线,一时半刻还无法到此。你自己进去罢。”

“战线?什么战线?”娇容睁大眼睛,却是茫然。

林西道:“玄沙国趁吾等不备,连夜偷袭……”远处一道火焰冲天,丈如山高,林西转身便往,即刻无踪。娇容心下惊悸,失神落魄,进入凤凰台,除却钟灵园几个女子,别处皆无人也。

一人走上前来,道:“娇容。”

“你认得吾?”娇容讶异。

那人道:“吾是书部言柳溪的师妹蔷羽,现为琼林仕女管事。”

“仕女管事?”娇容一愣。

蔷羽道:“四部皆有女弟子,虽人数不多,但皆德才出众,是为仕女。玄沙国突袭琼林,多数弟子都去前线护卫,吾等暂聚此地,也可互相帮助,以作支援。”

二人言语之间,另有数人擦肩而过,几人哭哭啼啼,另有一年长女子从旁安慰。娇容道:“吾认得,她是帮吾作衣裳的姐姐。”

蔷羽道:“她是云梦泽掌事,若华。其他四部的仕女,还会陆续到此地而来。”

若华走近前来,道:“方才遇见琴部弟子,令吾交代众人,《满庭芳》 可克制玄毒。诸位姐妹,吾等虽为女子,但凭十指,亦可助正驱恶。不若自选一样乐器,弹奏驱毒。”

“姐姐言之有理。”画部仕女冯亭道,“然则,在座诸位,有谁人会弹?”众人面面相觑,皆摇头摆手。

“我……”娇容声若蚊蝇,引得蔷羽转过身来:“娇容,你会么?”

“曾听夫君弹奏,或可记得一二。”娇容道。

“现下既无琴部仕女在场,只怕有人听过也好,不若现下便学起来罢。”若华道。

玉娇容端坐长琴之前,凝神定意,凭借记忆,弹了几个乐句,众人认真习练。远处硝烟战火,此处琴音袅袅,丝毫未受阻碍。

少时,又有两位仕女被送来,皆有受伤,众人见状,连忙近前关照。若华定睛一看,心下欢喜:“正是琴部仕女泉语、斐音……”但观两人皆受伤不轻,急问:“缘何如此?”

泉语道:“玄沙知吾等……尚可克制玄毒,是以最强战力,突袭琴部,吾二人便是被一黑衣老妇所伤。”

“先为二人疗伤。”蔷羽令冯亭取药,边道:“吾等也在习练《满庭芳》 ,以期可以助力。”

斐音道:“如此甚好。”又对冯亭道:“吾等方才见到书部竹玲与木珂,也似受伤,也请多备草药才是。”

“嗯,姐姐放心。”冯亭道。

娇容心下惦念辛元安危,眼见众人,又难以启齿,独自抹泪。泉语道:“娇容莫哭,教曲之事,让吾等来罢。”斐音接过长琴,弹奏一遍,众人心中记音,默默习练。娇容听得琴音舒缓,伤心稍缓,只几处不解,求教于泉语。

“你以为该当如何?”泉语问道,“不妨直言。”娇容自言心中所想,泉语沉眉静听,众人见状,亦纷纷围将过来。娇容言罢,斐音点了点头,道:“娇容,此乃心法,尔从何而知?”

娇容面上一红,方才想起,自己所言,正是昨夜书中内容,只道:“是师兄们所赠礼物。”

泉语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尔有如此天资,一日之悟,抵吾十年修为。师兄传心法与你夫妻二人,亦是为远见卓识。众人有此福缘,得闻心法,便依照此习练,必有所成。”

“是。”众人领命,各自习练。(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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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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