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机械时钟取代了日晷 时间变得难以掌握

作者:Roman Krznaric 译者:孔令新

人气 236
标签: , ,

自古以来,人类都是以周期循环的时间观念为作息基础,配合睡眠规律和日月星辰公转等生命中天然的周期节律过生活。一九三○年代,奥格拉拉苏族(Oglala Sioux)领袖黑麋鹿(HehakaSapa)曾解释自己的周期时间观与宇宙观:

印第安人所做的任何事情皆具有圆圈循环的特性,这是因为世界的力量总是呈现圆圈循环……最强大的风就是旋风。鸟巢是圆形的,因为它们和我们有着同样的信仰。太阳和月亮绕着圆圈升起又落下,而且两者本身都是圆形,就连季节的变化也呈现周而复始的圆圈。人的生命也是从童年到童年的圆圈,所以任何有力量流动的事物中皆有圆圈循环的存在。

这就是人类文明的一大悲剧:多数社会,尤其是西方社会,都脱离了循环时间观,以及循环时间观本质上的长期观点,不再相信永恒的周期循环与时间永远周而复始。古代视时间为循环的观念已经没落,取而代之的是线性时间观,将时间视为不断向前挺进的箭头,依循直线自过去飞来,穿越当下,进入未来。人类采行循环时间观或线性时间观,会产生什么差别?差别在于,圆圈不可以缩短,但直线却可以。

循环时间观的瓦解,始于十四世纪欧洲发明机械时钟。机械时钟不只是衡量时间的准确性高于日晷或水钟等古老工具,更成为控管时间、加速时间,并将时间商品化的强大仪器。于是,人类历史出现一个新问题:“谁控制时间?”

时钟的暴政源自基督教时间观,以及历史学家贾克.勒果夫(Jacques Le Goff)所谓“商人时间”(Merchant Time)之间的冲突。基督教官方教义认为,时间是“上帝的礼物,故不得贩卖”,因此教会反对放贷收取利息的行为,因为收取利息就是利用时间赚取利润。这对商人而言是坏消息,因为他们经营生意必须仰赖信贷。以更宏观的角度而言,商人经商成功的基础就是善用时间:知道何时买低卖高、掌握长途货运何时抵达、预测货币波动的时机和下一季收获时商品的价格,以及了解如何提升旗下员工的效率,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最多的工作。中古欧洲兴起的商人阶级中,主流观念认为“时间就是金钱”,而非上帝的礼物。

在时钟的帮助下,商人时间逐渐击败教会时间。一三五五年,法国小镇利斯河畔艾尔(Airesur-la-Lys)启用新的时钟,以钟声界定开放交易的时间和纺织工人的工作时间,以便商人经营事业,毕竟当时的公社主要是由商人主导。一三七四年,德国城市科隆设置公用时钟四年后,首则规范工人午餐时间的法律出现了,也预示接下来的发展。勒果夫写道:“公共时钟是主宰经济、社会及政治的工具”,促成商业资本主义的兴起。

这些早期的时钟只能以小时或刻钟为单位计算时间,但到了一七○○年,多数时钟已有时针,到了一八○○年,秒针更是成为标准。人类首次获得精准衡量时间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最专制的表现形式正是工厂时钟,也就是工业革命的主要武器。科技史学家路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曾主张:“现代工业时代的关键机器不是蒸汽机,而是时钟。”不久后,工厂开始实施打卡上工制,将工人到班时间记录在出勤卡上,迟到者必须接受惩处。随着时间被切割得愈来愈细,企业主便能以秒为单位衡量工人的速度,加快生产线步调。胆敢拒绝这种管控并“悠哉工作”的工人就会马上遭到解雇。时钟的暴政助长功利型效率文化的兴起,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在一八五四年出版的小说《艰难时世》(Hard Times)便微妙地描述时钟的暴政。故事中,葛莱恩先生(Mr. Gradgrind)的办公室里摆放着“一个致命的统计时钟,以敲打棺材板般的跳动衡量每一秒钟”。

打卡
时间成为金钱:一九三三年位于约克郡(Yorkshire)的Rowntree 巧克力工厂工人在打卡钟前排队。(Alamy / © University of York/Heritage Images)

工厂时钟象征着贪图速度的心态,而这种心态标志着线性时间观的胜利。从此以后,人为的分秒概念成为主流,而月亮或季节的自然循环则不再受到重视。长远的未来开始退去,而当下则愈变愈大。

十九世纪发生运输和通讯革命后,未来更是愈退愈远。一八三○年代发明的蒸气火车加快生活步调,使人类脱离不疾不徐的马车年代。电报与电话则消灭了空间和时间(无须苦等数周或数个月才能收到信件)。今日,网路与即时讯息加速资讯的全球流通,把现在式变得全球化,但同时也导致新的短期思维工具出现,恐怕将让我们永远困于当下之中,我指的就是数位分心。

数位科技绑架人类立即注意力的能力简直无可匹敌,导航系统如果一直报错方向,我们绝对无法容忍,但协助我们航行资讯空间的科技,却不断在这么做。我们可能会上网做一些有用的事,如预约医师看诊,却不知怎么地被吸引到YouTube 观看恶搞影片、购买新的瑜珈垫,或是(重复)检查电子邮件。社群媒体应用程式与社群媒体网站的设计就是要达成“互动目标”:鼓励我们不断点击、滚动、往下滑,同时尽可能投放广告或显示网页。科技公司让我们沉浸在数位当下之中,干扰我们追求自己选择的目标。在如此情况下,长期思维简直毫无胜算。脸书首任总裁西恩.帕克(Sean Parker)曾经坦承,绑架人们的注意力是该公司的蓄意目标。他说:“我们的思路是这样的:要如何尽可能地消耗你的时间和清醒注意力?”

口袋里的手机已成为新的工厂时钟,捕捉着原本属于我们的时间,换取不间断的电子当下,并塞满资讯娱乐、广告及假新闻。分心产业高明地利用我们古老的哺乳类大脑:每当听到讯息通知声,我们的耳朵就会竖起;突然在萤幕边缘看到影片闪烁,我们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这些刺激会产生预期感,并启动多巴胺系统。

横跨五百年的故事揭露一项事实:时间已成为力量的来源。无论是十九世纪的工业家,还是今日想捕捉并贩卖我们注意力的社群网路公司,许多强大的力量企图将时间纳入掌控之下,它们引发社会理论家杰瑞米.瑞夫金(Jeremy Rifkin)所谓的“时间战争”,企图主宰时间、加快时间及缩短时间,以巩固自己的优势。

时间战争也斩断我们和地球生态韵律之间的连结,地球的生态韵律是由永远周而复始的自然循环组成,但是我们已打破循环,并以直线取代:不断向前挺进的时间箭头。由于某些人为循环的刺激,箭头的飞行速度愈来愈快,现在大家重视的不是太阳年而是会计年度,不是四季而是季度财报,不是碳循环而是选举循环。

<本文摘自《长思短想:当短视与速成正在摧毁社会,如何用长期思考缔造更好的未来?》,商周出版提供>

责任编辑:茉莉

相关新闻
管理您的精力 而不是时间
一天变短 2021年时间会更快?
为何后悔只是在浪费时间
自称死过三次 女网红:人死后时间变得很慢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