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偏安
因为搬进别院住,如果出门还用原来习惯使用的后门就显得非常不方便和不可能了,如要用铁闸大门那更加不行,那里日夜都站着二个持枪的门神,很可怖的。所以老妈找人在别院向敦仁里的方向新开一个小门,装上二片与纸差不多的木门,这就是以后的敦仁里三号了。
隔壁一号姓苏,那个中年寡妇何艮田带着一个女儿和二个儿子在过日子,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工作,三个小孩年纪都比我大很多,小儿子像有八九岁了。另一边住着二个像是“自梳女”的单身女人。
对面一个用砖墙加通花瓦筑成的高围墙,围墙后是一个很大的园子,名叫玉井,很优雅的名字,面积可能有三亩地左右吧,种了很多的果树,还有一间二层高的房子。主人就是玉井茶叶铺的老板李平天先生,人们都称呼他为玉井或李先生。
再过去还有三户人家,有卢伯家,另外两家总是重门深锁,与人鲜有来往。巷尾因为不通大街,所以他们在尾屋养了很多鸡。
巷口永远都有一个荷枪实弹的大兵站岗。转出巷子就是一大片烂屋地,其前身好像是一间祠堂,一个巨大的花岗岩门楼还立在那里,旁边东倒西歪堆着好些破碎的石柱。
再往前是一座很大的双层西式洋房,住了很多人,整天都传出吵闹的噪音,像街市一样。左边就是马地巷和锦来街,可以通往华盖路和阜南路。右边是一条叫新路的小路,在路边堆着小山一样高的碎砖瓦砾土堆,还有一些房屋被拆留下的废墟。
我们这座别院有二个房间和一个大厅,后面连着一个花园,前文已说过有很多果树和能救命的几十棵木瓜树,还有一口水源很好很深的水井。每天还是回正屋煮饭,三妹托给了何艮田照顾。
其他人包括潘叔都没有工作做,便合作糊纸袋,也不知他们从那里弄来那么多新的旧的纸张,有时也拿些旧的香烟纸盒填上重新包装,充当真香烟放在架上展示,卖起香烟来了,其实抽屉里才有那么可怜的十来包真货。
有时我们爬上放在大铁门旁的木梯上,居高临下看着外面寂静的巷景,边采摘金黄色盛开的牵牛花,边吸取它很少的却略带酸味的甜花蜜,我们是和四周飞舞的蜜蜂抢花蜜了。
偶而我们还躲在正宅大厨房后面的杂物房里玩,拿两只很薄的通花瓷碗轻轻敲击,便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很好听。那是我们不久前用的餐具,是很好的江西景德镇制造的高级瓷器,还有象牙筷子!不过如果我们现在用来进餐却是最大的讽刺,因为碗里经常装的是令人难以下咽的清水煮木瓜!
枇杷果成熟的季节来了,老妈请人采摘下来,以免被整天在树上的鸟儿糟塌了。八九棵树上采下来的枇杷果堆在别院的尾房里,整整占了大半个房间,像小山一样。老妈把大部分批发了出去,剩下的自己拿到街上零卖。据说这样价钱可卖得高些,但销量就差强人意了。
花园里有五棵凤眼果树,每到七八月是凤眼果成熟的季节,半月形的如豆荚一样的外壳包着一粒至三四粒的果实。它富含淀粉质的果实很能填饱肚皮,还可当水果生食,成熟的甜脆,半成熟的富含清甜的果汁,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白兰花的花期是很长的,我们可没采花的本事。从仲春到夏末,老妈把二棵巨大的白兰花树整个花季都卖给别人,于是不久树上就被榙上竹棚,每天早上到中午都有一个叔叔爬到树上采花,据说那是制香水的好材料。
对了,虽然芒果不甜还酸得要命,但当芒果成熟时,还是被老妈把整树的芒果卖掉了。
后门小院大花圃上有一棵不算小的含笑花树,春末夏初是它的花期,还有当时无心栽种的羌花都成了我们地摊花档的商品,当然还有从竹篱笆上摘下来的夜香兰花。啊!还有长在围墙上的硕大的霸王花,其实那些也值不了几个钱。凡是能变成钱的东西,都没能逃过老妈的魔掌。当然也有我的一份:爬到树上和站在凳子上采摘夜香兰花,以及搬一把木梯采摘霸王花,翌日拿到街市贩卖,有时花太多或卖不完,我们把它切开晒干收起来自用。
新路的路口叫做“孖土地”,原由是这里有一长条状的石供桌,上面供着二块像人形的石头,人们称是土地神,那里香火极鼎盛。典故说有天土地神上天堂述职去了,人们却慌了,土地公公不见了,事情大条了,乱成一堆后有人请来了另一位土地公公。原来的土地神从天堂回来之后和新来的土地神争吵了起来,最后惊动当时的父母官作主:两个土地神共同主政一方,事情才得以解决。他们说如果你足够诚心,那么燃烧纸钱的灰会升得更高,你所求的事会更容易达到和特别灵验。
老妈是很相信这些的,除了到“孖土地”求神之外,在家也是经常念经拜神。我看着她跪在神坛前虔诚地口中念念有词:北方大帝、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等等。我觉得老妈把天上能请的神仙都请遍了,相信是祈求老爸能早日回家吧?
有段时间市面上没有米供应,买不到米,大家都恐慌了。隔天他们又说在北门有免费的米派发,于是老妈背着三妹带上布袋出门去了:半天后扛着一袋谷回来。一时之间全县城的人都分到了粮食。
但是我们还得想办法怎样脱谷壳,结果找来沙盘和擂浆棍,那是我们用来磨米煲粥用的,现在用来碾米。吃饭的问题总算暂时解决了,不过米饭里还夹集着一些谷壳。事后我们猜想那些到底是谷种,还是仓库里的存粮啊?碾米厂还未复工呢?!@
待续@*
责任编辑:谢秀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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