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折翼
突然,我们的机会来了,有一个飓风在菲律滨外海的太平洋形成。根据往年的经验及天文台的预报,很可能直吹珠江口,电台上台风来袭的天气预告是这样报导的,但在飓风到达的前一晚,整个珠江口一定风平浪静极为安全,算一算潮汐时间刚好吻合。
行动!立即请队长帮忙开具边防证,割草去!地点番禺、东莞。队里有些多嘴好事之徒说:“看着吧!那知青要逃了!”
可是万万想不到亚兆磨磨蹭蹭地硬是把出发日子推迟了一天,也许他是受到家中父母的压力吧?气死我了!其他人早就到了“水牛头”在等着,眼睁睁看着大好机会在眼前消逝,我该怎样跟他们解释啊?
翌日无可奈何还得出发,沿途我可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毕竟是第一次学习扒艇,鸡手鸭脚地手忙脚乱满头大汗,一边努力发狠扒,不要落后太多,一边还要摸索技巧。
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复习着怎样不影响速度,而又能控制小艇的航向。一下子出去到珠江干流去,心中的确觉得怪怪的。
越走江面越阔,终于清楚看到据说的“较杯龙穴”这个地标,那是孤立在差不多江中心的一个小岛,和一个好像被剑一劈为二的小山。这才是真正的到达出珠江口的河口,看着水连天、天连水,两岸变成矇眬的天边一条线时,才体会到江河的宏大和危险!
整整用了大半天才赶到水牛头约定的地点,适值退潮,便把小艇固定在江心沙洲上。趁着下午斜阳照射,手搭凉棚,极目眺望南方海面,竟然能在矇眬中看到地平线上一个若隐若现、小小海岛的虚影子。那就是内伶仃岛,这是最重要的地标,过了这个地标往南约十公里就是香港!说不激动是假的,那里有一个自由世界在召唤着我们!
首先便惹来大家一通的埋怨,特别是亚尧认为已错过天大的好机会,昨晚没有半丝风,海面波平如镜,潮汐时间也对。唉!错失良机啊!亚兆一直在道歉赔不是。人数不够代表动力不足,谁也走不成。天气报告说暴风要来了,形势虽然不乐观,但侥幸心理作用下,我们还想拼一拼,毕竟组织一次行动确实不容易啊。
约在晚上八时多,天色完全黑下来,七个人把六只艇仔拖上海中心一小山边,然后集中在其中一只小艇上立即出发。然而不到一个小时,风来了。开始时是微风,后来风越来越大,浪花也越来越大,而且是顶头风,逆风!不行了!失败了!这就是错失良机的后果!
回程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了出发点的小山时,海浪己经很大了,众人各自取回艇仔朝内江划去,可是还是走散了。其实这样也有好处,目标没有那么大。我和亚兆扒到附近一个海湾处,风浪越来越大,拍岸浪就会显得更大。我们把小艇拉上海滩,以免被海浪卷走,回不了家。
整个晚上几乎没有睡觉,天才濛濛亮便看见海中出现回程避风的割草艇仔。我们不顾拍岸大浪拼命扒出去,过了拍岸浪的范围后,浪反而小了,不过浪坑反而更长了,我俩边回程边寻找走失的同伴。
人是找到了,但我们却被边防哨所截住了,幸好我要上岸接受检查时把收音机和指南针用脚踏进江边泥里,剩下就只有边防证明介绍信,什么偷渡的证据都没有了!
正在和他们据理力争之时,忽然看到远远的海上白浪滔天,远看浪头的高度应该超过一公尺,夹着大风大雨,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我们扑来,飓风到了!我们请求他们打开水闸大门放我们入内河避风,不果!
我们二话不说,也懒得和他们纠缠啰嗦,众人合力把小艇一只一只拉、推、扛过堤防进入内河。巨浪和狂风暴雨紧随着我们身后扑到,危险啊!现在总算安全了。
飓风折腾了整整一夜一天才停息,隔天各自回归生产队。草当然是割不成了,还得作好口供做报告,如何遇风、如何遇险云云,才把此事遮掩糊弄了过去。
事后我们聚了几次头,决定把亚兆排除出我们的组合当中,我们不要那些意志不坚的人,可是只能等待到黄历十月了。
其实除了每年黄历十、十一月或夏季飓风前夕比较适合外,其他时间风险是很大的,因为春夏季节吹的是东南和西南风,风向不对;十一月以后的东北季候风并不稳定,所以每年只有珍贵的二三个月比较合适,其实合共只有十多天而已,因为还要借助退潮时水流的力量。
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最早期和亚尧一齐行动的启添和亚吕二人,经过上次失败,他们可能领会到什么,二人竟然再度合作,只有两个人一只艇,在夏季某晚去了香港!不知道他们途中用了多少时间?二十多天后事情才曝光。
这事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传颂了一阵子,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理解,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两人一艇目标小,不符合偷渡常规,在潮汐时间和风力适合时,由中山万顷沙出河口以缩短冲刺的航程,是有成功可能的?这是不是也属于比较异类的方法呢?
事情过去了差不多半年,经过我们拜托有关人士多方查探,得出的答案是他们两人凭着生产大队开具的采购猪饲料的边防证明,经由中山万顷沙出河口而成功的,这是一个罕有的成功案例。
既然短时间内不适合行动,唯有好好磨练一下自己,自我增值最上算!于是划万斤大船为生产队运化肥、搬砖,也不管和谁合伙,扒艇仔经三水去北江、穿过肇庆峡上高要、到广州白云机场附近割草。
作者:David Law
待续@*
责任编辑:谢秀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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