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植物的味道 :七叶树的气味之旅

作者: 大卫.乔治.哈思克(作家暨生物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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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弯腰拾起草地上一颗冒着尖刺的绿色荚果,接着以拇指按压荚果表面三条缝隙之一,掀开外皮。里面窝着一颗表皮晶亮的赤褐色种子,配上乳脂色无光顶盖。我人在丹佛的市区公园,但我用拇指压扁荚果外壳、种子出现时,一股味道沿着时光隧道将我拉回在英国的童年。普鲁斯特的玛德莲小蛋糕不适合我,给我来几颗马栗。(编者按,七叶树又称马栗)

促成这段时光旅行的感官不只一种。荚果外壳尖刺的扎手触感、发亮的马栗,还有最重要的,我取出七叶树果实过程中各种气味的奇特组合。首先,绿色外壳散发出的蔬菜沙拉水润气味,点缀褐色荚果裂缝和尖刺顶端那淡淡的堆肥味。马栗带点单宁味,像浸泡过久的茶汤。我还闻到似有若无、略苦的油味,像单车链条的润滑油。

这些苦味像在宣示:别想吃我。最后我剥开马栗,嗅了嗅空壳,闻到苹果核与水果口香糖的味道,湿濡的甜味。而后那股味道消散,变成淡淡的树叶气味。

马栗
马栗带点单宁味,像浸泡过久的茶汤。我还闻到似有若无、略苦的油味,像单车链条的润滑油。这些苦味像在宣示:别想吃我。示意图。(Shutterstock)

我们用各种形容词和比喻捕捉数十种(或许数百种)气味分子带给人的短暂感受。不过,那番体验无需诉诸文字。我是个孩子,开心的回到长辈家那条路上一棵巨大的七叶树下,跟妹妹和堂表亲一起游玩,将各种宝贝往口袋里塞。

气味之所以转瞬即逝捕捉不易,问题出在我们的神经系统。我们的鼻子向脑部发送信号时,会跳过许多负责过滤并诠释视觉和听觉信号的处理中心。气味一头栽进记忆与情感,神经带着它的信号,直奔脑部掌管情绪记忆的区域。

嗅一下……我们直接被传送到别的时间和地点。肉馅饼加热后的香气:朴茨茅斯我祖父母家悬挂在电视机上方的耶诞灯饰。除蛞蝓剂的味道:哈罗盖特我外祖父母家车库里那个孩子们伸长了手刚好碰不着的架子。夜店吧台的酵母与木质气味:英国大学时代跟朋友聚会,欢庆考试结束。没剥壳的马栗:我口袋有点重量的宝藏;里兹的晴朗秋日,妹妹和堂表亲在树下奔跑。

在丹佛市的公园我还回想到,趣味一旦延迟,就等于失去。短短两天后,马栗的光泽和强烈气味消退。经过几个月,它们就会干燥皱缩,握在手里那份可喜的重量感也随之消失。一年过后,我堆在玩具火车储煤车厢那些原本胖嘟嘟的马栗,已经变得像干巴巴的脱水豆子,可怜兮兮的躺在手掌心。

就连打马栗游戏的乐趣也难以长久。我们在光亮的果实外壳钻洞。小心翼翼用尖叉或从父母的工具箱偷来的锥子刺穿马栗壳,避免残害自己的手。有时我们会把马栗泡在醋里,因为同学之间流传泡过醋的马栗比较坚硬,打马栗时胜算更大。我们拿鞋带穿过马栗的洞, 一头打结,拉起鞋带另一头,用我们的马栗战士对战。

最先裂开的是胖鼓鼓的那种,瘦削紧实的坚硬耐打,也能将对手击破。可是都扛不过几回合,叫人失望。原本我们以为只要做足事前准备,就能弄出一个常胜将军。破裂的马栗挂在鞋带末端晃荡,白色果肉闻着像肥皂,带点苦味。游戏前的期待与希望,比战斗时的破坏来得刺激。

气味从我心灵深处挖掘出童年时期的欢乐与失望,唤醒埋藏四十年的思绪与感受。

气味带我走进内心,进入我的记忆,也让我直接接触其他生物。树木的某些成分不请自来,进人我的身体,跟我的细胞膜结合。那是树木细胞制造的某些分子,飘荡在空气中。这些擅闯者被我吸入肺部后,有一部分融入我的血液。到这时树木既在我身上,也在我体内, 可以说赖上了我,在我体内悠游。视觉与听觉至少识大体,懂得利用光子和声波做为媒介,将我们和外界连接起来。嗅觉这最无礼的感官却并非如此。

图为有七片小叶的七叶树。(Shutterstock)

这种连结也兼具生态与历史双重意义。我在丹佛嗅闻马栗,七叶树演化的地点却在欧亚大陆。四百多年来,园艺家持续将他们心目中更美丽、更有用的外来种引进美洲,算是另类植物殖民。科罗拉多州不缺优良的本土树种,可是这座公园有大半蓊郁树冠属于外来树木。在里兹也是这样,我拾起的是外来树木的落果。

七叶树在十七世纪来到不列颠群岛,是园艺家从巴尔干半岛带回来的。七叶树的掌状复叶有五或七片小叶,春季绽放的花朵数量繁多,树冠浓密,结实累累,是最受欢迎的园林绿化植物,维多利亚时代尤其普遍。在欧洲大多数地区也是如此。

以德国为例,七叶树就是公园和其他户外聚会地点(比如露天啤酒店)最常见的遮荫植物。七叶树如今在英国和北欧公园与庭园几乎无所不在,我们已经忘记它是在别处演化的植物。它的果实所带的苦涩气味和口感,是为了吓阻田鼠、松鼠、鹿,以及欧洲南部的野猪。

那么,马栗独特的气味,也是树木与它们的哺乳类掠食者之间交锋的结果。马栗那种刺鼻的防卫性化学物质,也能驱赶象鼻虫与其他昆虫。如今人类将这些生态御敌武器制成药物。只要审慎斟酌剂量, 马栗萃取物能促进血液循环,也能消水肿。马栗从故乡希腊色萨利山(Thessaly Mountains)来到英国市区公园,而后以气味和药物的形态渗入我们的血液。

公园绿地上的绝大多数马栗就留给丹佛市的孩子来寻宝,不过, 我把一颗闪亮的林中果送到鼻子前嗅了嗅,顺手放进口袋。

(网站专文)

<本文摘自《嗅闻树木的十三种方式:从气味的语言了解树木》,商周出版提供>

责任编辑:曾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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