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四面墙正卷》(一○五)

麦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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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9月22日讯】(17)搭须子

何永苦了,连续四五天没怎么睡觉,熬得两眼乌青,跟烂带鱼似的。

而且整个生产线上,掀起了一个狠抓质量管理的高潮。李双喜也掺乎进来,不停地在线上巡视,主任知道资讯,也过来骂了何永一顿,何永弄得灰头土脸,闷气积聚得满胸满肺的,算是恨死了老三。

何永改完了这批活儿,又好不容易跟上我们的进度后,暖气已经通了,我又帮二龙答了一次“生产安全知识考核”的试卷,抄了整黑板的车床维护维修的试题答案,虽然是照本宣科地弄虚作假,还是弄得头大了一晚上,据说这是本年度最后一次考试了。

然后我就开始发烧,高烧了两天后,不得不下了火线,在楼里歇病号。吃了点药也就恢复了,老三让我跟二龙说,要求再歇一天,怕反复,二龙很爽快地答应了,我心里有些感激,我知道这待遇不是谁都可以享受的。我歇的不是病,而是一个面子。

我正在号房里看书,写东西,外面传来值班员的喊声:“歇号的,全出来站队!穿整齐点儿啊!”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穿上鞋跑了出去,到中厅,看见三中的DNA和另外两个犯人也懒洋洋溜达出来。一个小狱警正在楼道口等着。

“什么事儿啊?”DNA问。

狱警说:“三楼,都去三楼教室集合。”

我们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先下楼,然后转到另一个楼梯口,上到挂着“育新学校”牌子的楼层。已经有不少犯人,一个管教招呼我们几个赶紧过去站队,一边说:“衣服啊,衣服都整理利落了,扣子扣好啦!那是谁呀,怎么敞着怀就来啦!?”

然后点了一下人数,把几个形象和水平线差距太大的犯人剔除了,最后剩下三十个犯人,号令一声,都带进一间打扫得很干净的教室去,让我们坐下。

第一眼就看见课桌上都摆着一套初中语文课本、笔记本和圆珠笔,坐下,才发现黑板上工工整整地抄了一首曹操的《龟虽寿》。

搞什么鬼名堂?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操,老师啊,这什么意思?”DNA坐在我旁边问。

我笑道:“就是说王八它再能活,也难免一死。”

DNA笑着说:“曹操就写这玩意啊,不过今天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正说着,白主任拿个小本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教育科的一个“老师”。白主任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市电视台‘法制纵横’栏目组要搞一个特别节目,来咱这里录几个罪犯进行文化学习的镜头,大家配合一下啊,到时候听导演的安排,谁也不许出洋相。”

“谑,敢情当演员啊!”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穿着带“WTV”标记的红马甲,扛着机关炮一般的录像机,在两个管教干部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一个在更年期年龄段的妇女给我们讲了讲“戏”,很简单,就是看书、看黑板、跟着老师朗读“王八再能活,也难免一死”那几句诗,三个独立的分镜头。

很快就拍完了,白主任和电视台的都很满意,先谈笑风生地走了,留下一个小管教带我们各回各队的住宿区。

一个家伙说:“操,没想到坐回牢还上了镜头,敢情当演员就这么简单啊。”

“我冲镜头呲了下牙。”

“没把镜头给憋回去?不过你白浪费感情了,将来准一剪子给你剪去。”

DNA嬉笑着跟我说:“没注意吧,刚才我诚心把课本给拿倒了,嘿嘿,他们做假,我就给他来个反个的。”

从中厅分手时,DNA又关照了几句出去以后给他折腾那个案子的事儿,我回去乘兴翻出他的申诉书,又看了一遍,冲那股死缠烂打的劲头,觉得这家伙可以当个好律师了。

下午管教下班前点名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蹲在狭长的号筒里,号筒尽头,也只有一个值班员坐门口望着外面,似乎不在意我的存在。

突然有种不着边际的孤独感袭来,这两天,一直在享受远离纷争和喧嚣的“自由”,这时才发现,原来“自由”是如此诡异的一个概念,四面逼仄的墙壁,可能使一个人发疯,而一只蜗牛或爬山虎,却可以在这里尽享一生的美满生活。我想到了小朴,如果他真不是在演自己的最后一场戏,那麽监狱也许比外面更适宜他继续生存,就象一只蜗牛,天空再广阔,对它的意义却只是空虚,而对又一些人,却恰恰相反,外面的世界如此广阔,他们却时常感觉压抑、没有出路,那些有形的无形的墙,那些成文的不成文的法,在他们的周围筑起了重重的障碍,使他们的“自由”显得可怜可笑。

我想他们或许还不如我们这些囚犯清醒,至少我们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处境,而他们,却迷惘地在广大的世界里奔突着,不知道会在哪里碰壁,那些围墙是透明的,他们经常在不自知的前提下犯规,尴尬、困惑、被嘲笑、被鄙视、被遗弃甚至发疯。

我们知道自己的期限,而他们不知道。

我们知道自己的最终目标,而他们往往踌躇于此生何为。

唯一相同的是,我们和他们,为达目的都不惜一切可行的手段,但我们做的更坚决,因为我们对一切的问题不能回避,只能咬牙面对,而他们还有选择逃避的空间——这是他们向我们唯一可以炫耀的地方。

我孤零零蹲在那里等着管教来点名记数,精神却一直沦落在玄想之中。我想起《史记》所载,说“文王拘而演周易”,那麽,文王应该是不用到车间劳改的,他应该一直项我现在一样在玄想和推演。如果我天天被一个人孤单地关在这个号筒里,或许也会关出一个哲学家来。

把一个人变成哲学家,那是社会对他的严酷的惩罚。

他们不让我当哲学家,转天我就回到了生产线,思想重新被网子罩住。

周法宏说,一天不见,无比地思念我。

老三则对我大发怨气,骂邵林不是玩意:“质量的事儿,我放他一马,可得让他明白明白啊,我跟崔明达念叨了,让他说说邵林,结果那小子一口咬定没有耍滑,好像我诚心找茬儿垫砖儿似的!当初要不是顾念他跟崔明达做劳作,我不连他跟何永一锅烩了算我白活,妈的,最后也是瞎眼了,没想到他不但不领情,还倒打一耙!”

我嘴上附和道:“好心当了驴肝肺。”心里偷笑:“你那好心,本来就是驴肝肺嘛。”这下好,在质量问题上力挽狂澜一把,自己的利益是得到保障了,却不仅得罪了何永,又让被揭了底的邵林耿耿于怀起来。

不过老三解恨地说:“看看邵林现在的成绩,大不如以前了,妈的不搞邪门歪道,他能拿积极?以后我就盯死他啦,只要数量一上来,我就查他质量,我让你干得多,这回我让你骑虎难下,质量上一卡,他就上不来数量,上不来数量,主任就得说他骄傲了,退步了,我让他自己拉屎自己吃!”

邵林的事儿先放一边,这里何永已经在甩闲话:

“哦,我事后才知道,敢情这是花活的真不是我一个人啊,操他妈的,直接给我一个人下药儿啊,是爷们儿么,是爷们儿就蹦出来明枪明炮地奔我来呀!”

“操,有鸡巴本事,不就是政府一条狗吗?”

话里话外冲着老三,老三远远听了音儿,只能生暗气,后来跟我抱怨:“这崔明达或是广澜的也不够意思,肯定是他们把邵林的事儿告诉何永的呗。甭管他用什么方式告诉,这不诚心给我跟何永搭须子吗?”

“搭须子”是斗蛐蛐的术语,两个蛐蛐见面不咬,主人就用一根小细秫秸丝搭逗双方的须子,培养他们的怒火和仇恨。

我笑道:“我歇这两天病假,你们外头也都没闲着啊。”

老三苦笑道:“没一天不打架的,这劳改队里,要是一个月特太平,管教就心里发毛了,他们就怕犯人中间一点矛盾没有,都团结一致对付政府,那他就头疼啦。杂役也是同样心理,犯人们都和和气气,他该怀疑大家如何如何了,他们就爱看下面有矛盾,分出十个八个派系来才热闹,越乱他们越好管理,越乱他们越有机会立威啊。”

“所以没事儿他们还得找辙鼓捣出点儿事来哪。”我笑着说。

老三说:“可不嘛,看哪块云彩不动了,他们就该出来垫垫砖儿,搭搭须子,再小不言地给那些不上道的开开方子,让你们掐起来,他们好往外跳,顺便也让官儿们看看:瞧,这么乱的形势,我不给你压着阵,你这帽花戴得稳当吗?”

(18)近水楼台

赵兵的老爸从陕西跑来呆了一上午,跟主任谈了很久,赵兵的气色也一下子开朗许多,仿佛遇到了大喜事。

这天主任又把赵兵提走了。

何永伸着脖子说:“不会又接见吧,前天他老家刚来人见过啊。”

“真不容易,从陕西赶来啊,以后犯罪可不能到外地犯,不给家里添麻烦么。”周法宏感慨着。

李双喜在那边跟傻狗又叫开了,傻狗一腔的不忿,说这么多活儿太熬人,要求调去烧花线,正被李双喜连挖苦带损地臭骂。

这质量一来硬的,傻狗的尾巴也露了出来,每天大批地剩活儿,二龙不管那套,兴致来了,依旧开他的小灶,折腾得傻狗鬼哭狼嚎地兴奋。傻狗白天哄够了二龙,晚上就绑定在网子上了,李双喜自然毫不怜惜,一撇一捺不加通融,正好借机让傻狗知道背叛他意味着要付出什么代价。

每天都是这样乱糟糟的,已经麻木了。我只顾干自己的活儿,有时看周法宏或者关之洲、周法宏他们要完不成任务,也搭手帮帮小忙。老三对此是有些小意见的,他只说怕我累着。

时间不长,赵兵通红着脸,笑着跑回来。何永叫他:“哎,嘛事儿啊?”

“没事儿。”

“操,跟我还捏半拉充紧的哪。”何永不满地回过头来。

大家胡乱猜测了一通赵兵的事儿,没有结论,赵兵对此也讳而不谈,一副谦虚谨慎的样子,不过满心的得意还是掩饰不住。

主任一走,广澜立刻从库房溜出来,跑了出去。何永笑道:“准奔七大玩儿去了,天儿一冷,七大的建筑活儿没了,都在工区捡豆子哪。”

“怎么不从咱这里倒点网子干?”

“人家说咱这是技术活儿,玩不转。”

李双喜在那边跟傻狗又叫开了,傻狗一腔的不忿,说这么多活儿太熬人,要求调去烧花线,正被李双喜连挖苦带损地臭骂。

这质量一来硬的,傻狗的尾巴也露了出来,每天大批地剩活儿,二龙不管那套,兴致来了,依旧开他的小灶,折腾得傻狗鬼哭狼嚎地兴奋。傻狗白天哄够了二龙,晚上就绑定在网子上了,李双喜自然毫不怜惜,一撇一捺不加通融,正好借机让傻狗知道背叛他意味着要付出什么代价。

每天都是这样乱糟糟的,已经麻木了。我只顾干自己的活儿,有时候看周法宏或者关之洲、蒋顺治他们要完不成任务,也搭手帮帮小忙,何永我是从来不主动援手的,那家伙脸皮比鞋底子还厚,看我闲了,自然会软磨硬泡嬉皮笑脸或是豪言壮语地拉拢我帮忙,磨不开面子时,也给他点儿脸。老三对此是有些小意见的,他只说怕我累着。

时间不长,广澜突然在外面敲窗户,跟何永要烟:“烟落他妈七大了。”

何永一边把烟、火开窗递出去,一边笑问:“咋不在七大呆了?”

“操,跟他们队长干起来了,没法呆了。”广澜兴致勃勃地讲道:“刚才正在他们屋里躺着聊天,支扭一声进来一帽花,问我:‘哪的?’我说‘五大’,‘五大怎么跑这里来了?出去!’嘿我操他妈的,跟我还挺横,看他那逼脸,也就二十来岁,要在外面我早一拳干出他眼珠子来啦。回头我出去溜一圈,又回去了,一看那小子还没走,看见我就跟我插腰瞪眼,我也直着眼看他,楞把丫的看含糊了,问我:‘找碴?’我说‘找碴也不在这里找啊,墙里头还不是你老大?’那小逼跟我一通贼喊,我说‘你牛逼什么,此地不留爷,还有留爷处’。这不拨头我就回来了嘛。”

“广澜哥你真牛逼。”

“跟他们这种不知好歹的,就不能含糊,他穿身皮就以为自己是爷了,逮谁吓唬谁?”

广澜吸了棵烟,进工区,又到库房跟二龙学这段儿去了。

朴主任拿了一打纸,边奔管教室走边招呼赵兵;“先过来把这几张表填了,我告诉你怎么弄。”

赵兵高兴地追过去。后面一个年轻管教进来喊:“朴主任?”

老朴一回头:“哦,小管啊,有事儿?”

那个管教边往里走边在我们中间扫描着:“有个情况,跟你反映一下。”

朴主任让赵兵先回来等着,带着“小管”进了管教室,没多会儿,就怒冲冲地出来喊“邓广澜”,广澜答应着从库房出来,朴主任刚要回去,小管从里面出来了,看着邓广澜说:“没错,就是他。”

何永骂道:“操,七大那小逼过来告状了。”

朴主任就在门口问了广澜一句什么,广澜不忿地说:“不是我啊!”

小管言之凿凿地列举了几句他刚才在七大的表现,广澜还是不服软,还给俩管教“搭须子”:“主任,他这是看不起咱五大一,跟咱来劲儿啊。”

朴主任大喝一声:“边上站着去!”然后招呼小管回屋。

周法宏笑道:“其实主任心里美着哪:看,我们这里也有棱子,而且让我吓唬得一愣一愣的。主任那是在玩造型。”

过一会儿,主任单独出来,跟广澜聊了几句,看样子在协商、劝导。广澜最后无所谓地点点头,进了管教室,不一会儿,朴主任就笑着脸把小管送了出来。小管有些凯旋而归的样子,一路出了工区。

主任问旁边的邓广澜:“到底是不是你?”

“一百个是。”

“那你刚才怎么不认账?”

广澜笑道:“我能跟他认么?瞧他那牛样儿!主任您怎么训我都成,换别的队的管教,那是吹牛逼哪!”

朴主任满意地虎着脸说:“跟谁也不行啊,人家怎么也是队长啊。”

广澜还想拍他的屁股,主任一挥手:“行啦,以后给我老实在工区呆着,别满处现去!让我省点儿心。”然后招呼赵兵过去。

大家胡乱猜测了一通赵兵的事儿,没有结论,赵兵对此也讳而不谈,一副谦虚谨慎的样子,不过满心的得意还是掩饰不住。

晚上,局外人当中,我就成了第一个知情者,赵兵喊我过去,说二龙找我。

二龙说:“你帮赵兵搞个材料,思想汇报,就跟你们减刑时用的那个意思一样,不过还得写得深刻,该吹的牛逼必须吹,不会吹的地方问广澜。”

广澜笑道:“这事儿老三最拿手啊。”

一问,原来那张局级给了赵兵。

我说:“赵兵你得请客啊。要没钱,回头从我账上划钱买条烟,给大伙散散,这事儿得办得大大方方啊,想蔫溜儿地过去恐怕没门儿。”

赵兵笑道:“我家里给留钱了。”

我知道他家里肯定给留钱了,我当时既有作秀的心理,也不乏真诚,我挺替他高兴的。而且我这样一爽快,让二龙对我的看法又美化一些,虽然当时我的目的还不至于这样卑鄙,但从二龙的表情上我知道这个附加值已经到手了。

因为我的“思想汇报”还留了副本,所以赵兵这份就依葫芦画瓢地做得轻松,我边勾勒框框,边跟广澜商量弄什么具体材料,也就是吹什么牛,我有些担心凭自己的力量吹不好。

外面断续地传来傻狗如泣如诉的歌声:

“哎呦往这胸口拍一拍啊 勇敢站起来,

不用心情太坏,管他上山下海,

哎呦向着天空拜一拜呀 别想不开,

老天自有安排,老天爱笨小孩……

笨小孩,笨小孩,我是一个笨小孩……”

二龙告诉蒋顺治:“让他捏死!”蒋顺治看门喊道:“傻狗,捏死!”

“捏你妈的裆呀。”傻狗蛮横地说。

我们一笑,二龙“喝”了一声,从门后抄根木棍儿就出去了,外面很快传来傻狗狼似的叫声。

广澜看我给赵兵写着材料,笑道:“小少管啊,龙哥这独居一住,倒给你住出个局级来。等出去了,认龙哥当干爹吧。”

赵兵嘿嘿地乐,不说话。

我边写边说:“赵兵你小子这才叫乱中取胜,不战而得啊。”

赵兵笑道:“还不是龙哥跟主任那里使劲,给我争取的?凭我自己,混到猴年马月也见不着局级的毛儿啊。”

广澜说:“有苗不愁长,跟着龙哥屁股后面,你就盯着捡大票子吧。”

“其实我宁可不要这个局级,也不愿意龙哥去独居啊。”赵兵说得真切。

二龙推门进来笑道:“这大傻狗,今天看样子得干到后半夜了。”

广澜也笑:“傻狗算把李双喜得罪苦了,不行哪天把他调明达屋里算了,这傻家伙调理好了够猛。”

“再渗渗吧。”二龙说。过了一会儿,他又跟我说:“麦麦你那个减刑的事儿,找老耿了么?”

我说:“没有,又没什么差头儿,我不给他添麻烦了。”

二龙点上一棵烟说:“你还别不当回事儿,你那两张票,按规定是减8个月,不过这里面有上下一个月的浮动,你得掂量好了,这一个月值多少钱,直接叫你家里给老耿捅过去,稳当地撩成9个月。”

我笑着说:“老耿这个人,你给他上供反而更容易出事儿。”

广澜不屑地说:“操,我就不信了,他要真不收你钱,也是想拿你树立形象,让你给他传口碑哪,这些当官的,背后谁没有点肮脏事儿,不吃腥的猫他就不是好猫,早晚得叫别的猫给挤兑死。”

我不同意广澜这个说法,不过没心思跟他理论。二龙告诉我:“你自己掂量吧,也许他一激动给你撩一个月呢,不过还是探探道儿保险。”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我知道我不会再企图贿赂老耿了。

(19)怨怨相报

局级积极分子的奖励票儿名花有主后,老三并没有失望的表现,只不忿地说赵兵这小子命好,水到渠成地捡了个大西瓜。并且,他对赵兵得了这张票,感觉上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样子,毕竟李双喜也白惦记了一场。

主任也据此大做文章:“大家都看到了,只要努力劳动,积极改造,政府的改造政策还是公正透明的,赵兵能被申报局级,凭什么,就凭有目共睹的生产成绩和端正的改造态度!希望大家啊……”
何永一边向赵兵祝贺,一边得意地笑道:“看了吗,我们兵弟多牛,不吵不闹地来个局级,到时候一减他妈一年啊,有的人可就操蛋啦,政府给安排个屁差事,还把自己当人物了,其实不就是一条狗吗?瞧他那操行,青头大紫脸的,长跟我这鸡巴赛的,还成天拽来拽去哪!最后事儿没少干,骂没少挨,减刑还没他啥嘎渣,活该!”

李双喜骂道:“何神经你又缓过气来了哈,赶紧干活去!”

“嘿嘿,别让我得了势,等我熬上去了,我非打出他五颜六色来。”

老三在大家暧昧的笑声里,终于装不下糊涂去,愤愤喊道:“指望几根鸡巴毛还撑得起裤裆来?”

何永一边被李双喜赶回来,一边答茬道:“历史证明啊,害我的人都不得好死,不是老婆跟人跑了,就是儿子掉井了,我就等着那一天啦,到时候我请全监狱吃捞面!”

老三站起身喝道:“何永你他妈有话就挑开了说,在那里指桑骂槐地象个带把儿的么?”

何永毫不示弱地掉头说:“我说别人也说不着,我向来爱憎分明不忘本!谁心里亏着我谁最明白。”

“明白你妈个脑袋!”老三看他公开和自己叫号儿,立刻开始维护自己的形象了。何永果断地推脱说:“你妈的脑袋!王老三!”

老三应声从检验台上冲过来,口水战打到这种程度,老三要不出手,以后在劳改队里就真的擡不起头来了。

李双喜假惺惺拦了老三一下,就放他冲了过来,我刚空口无凭地叫了一声“别动手啊”,两人已经战到一处。

老三愤怒并且有所顾忌,何永则勇猛无畏人来疯,起手被老三抽了嘴巴后,立刻狂打狂进,老三很快处于劣势。李双喜一边有气无力地叫停,一边告戒其他人不许掺乎。

按我和老三一伙吃饭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是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先合力把何永砸趴下再说,不然以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以前我没做过这样的设想,事情突然发生时,我才发现我真的不够流氓,我知道我不能跟老三一起打这场流氓架,却无法坐视老三被何永打倒而无动于衷。我愣了一下,还是一步跨过案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抓住何永的脖领子,把他拉起来。

老三借机一脚把何永踢倒,还想乘胜追击,也被我抱住,挤在过道里不让他动弹。老三一缓劲,立刻皱着眉抓住自己的侧裆,估计肌肉开放那块大包又被碰疼了。

何永一骨碌爬起来,叫道:“老师你也掺乎是吗?”

我叫道:“掺乎你妈的屁!我不给你拉开,你还有种弄出条命来?”

何永一扒拉我,喘着粗气说:“我跟他之间的事儿,你甭管。”

我骂道:“扯臊!今天你再动三哥一根毫毛看看,有种你就冲我来,我豁出不减刑再加俩,陪你到天涯海角——”我转头叫了李双喜一板:“今天我就替政府维护一回监管秩序了,李哥,对不对?”

李双喜不自然地一笑,冲何永撒火道:“你他妈疯了?敢打检验!”

高则崇也走过来说:“就是啊,为几句话就大动干戈,也太没水平。”

何永道:“关!”

这场架到这个程度,已经就局住了,没有再开张的可能。二龙掐好了点儿似的,提了小棍儿,直接奔何永来了,我识趣地往一旁让开。果然,二龙二话不说,上前先是狠狠一下,抽得何永“哎呦”一叫。

“老三管你你还不服气是吧?”

何永说:“龙哥你怎么管我都行,他算鸡巴……”

“嗖啪”!二龙胳膊一抡,何永立刻痛苦地“噎”了一下。二龙宣布道:“哪个杂役管你,你都得乖乖听着,他们冲谁干,不都冲我干呢吗?你不给他们脸就是不给我脸!知道么?”

何永望着二龙手里的桃木棍,气馁地说;“知道,龙哥。”

二龙回头对老三说:“行,你先检验去吧,这头牲口留给我处理。”然后狠狠一戳何永的肚子:“库房!”

何永乖乖地跟着二龙去了库房,一直在旁边看乐儿的广澜也裹着棉袄跑了进去。小杰呵呵笑了两声,自觉失态,赶紧埋头烧起花线来。

周法宏冲我笑道:“老师造型玩的够好啊。”我哈哈两声,跳过案子,坐下来抄起网子。

关之洲不忿地说:“何永这样的,早该砸泥里去!太惹人烦啦!”

时间不长,库房的铁门一响,何永出来了,到半路,懒洋洋喊一声:“三哥,兄弟错啦,您大人大量,别把气儿窝肚子里变结石。”

广澜从后面笑骂道:“你他妈就这么跟三哥道歉?”

老三摆摆手道:“我不跟他计较,我冲龙哥也不跟他上论,今天是把我逼急了。”

“行了三哥,您饶我一回不成吗?”何永大咧咧笑道。

何永一屁股坐下来,我马上先发制人地拉拢他:“何永,你他妈刚才把我气坏了,看那意思,还想跟我来劲儿?”

何永似乎并不记恨我,自顾心旷神怡地说:“不管怎样,打完这个架,我这心里的怨气算散了。”

疤瘌五感慨道:“劳改队里,遇到事绝不能退后,该出手就出手,吃亏占便宜在其次,这拳头打在一人身上,同时可就打在旁边那些人的心上啦,以后谁再想咬你,得先考虑考虑了。”

何永击案叫道:“对!什么事你不能忍,越忍越给人得寸进尺,什么忍一下风平浪静,屁话!”

我笑道:“龙哥那小棍落你身上的时候,你怎么孙子似的?”

何永尴尬一下,马上一扬大拇哥说:“那,龙哥是谁呀,咱服啊。换个人试试?骑我脖子上拉屎?我还不知道找谁撒气去哪!”

疤瘌五轻哼一声,没有搭言。周法宏笑道:“要是何永跟五哥联手,天下无敌!”

何永也嘻嘻哈哈笑起来:“五哥当年勇啊,现在怎么石头落井也听不见音了呢?”

疤瘌五感慨道:“刀不磨不快,上回进来没看太明白,弄了个一瓶不满半瓶子逛荡,这回算吃透了,操,等我下回再进来啊,你们就看我摇吧。”

周法宏鼓励他:“对,就为这一口气,五哥你也得再进来一回!”

疤瘌五边穿着网子边说:“我病得没那麽重,跟坐牢有瘾?有监狱里学这身本领,到哪里不横趟?”

“吹牛逼哪,强中自有强中手,真厉害的根本没进来,世外高人多了去啦,龙哥早教育我了,要夹起尾巴做人,刚才又给我上一大课,我这层次又他妈上了一个台阶啊。”何永洋洋得意地说着。

周法宏看着他撇了撇嘴:“你就往高处蹬吧,看哪天一跟头载下来摔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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