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为正义真理奋斗不屈的人们

严酷的光荣(十四)

李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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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1月8日讯】第十三章

这天,夜幕刚刚降临,中共总书记赵紫阳突然神秘地出现在天安门广场学生绝食团所在地。这一始料未及的情况令学生们好一阵兴奋,他们以为对话又重新启动,大家千辛万苦坚持斗争,现在终于再次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在身旁同学的指点下,赵紫阳终于弄响了手中的扩音器。
“同学们,我们来晚了,对不起大家呀!”他语调悲怆,“同学们,你们都还年轻呀,中国,以后就要靠你们了呀!”说到此,他声音哽咽,稍停片刻,“不像我们,已经老了,无所谓了!”。

赵紫阳的一席话似一盆兜头凉水,淋得人们心里发冷,不由呆立当场。大家心里都明白,以赵紫阳为代表的中共改革派已经在最高权力斗争中彻底失败,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扫地出门。接下来,中共保守派将全力对付示威学生和民众,最后的时刻就快到来了。

民主运动走到了决定进退的关键的十字路口。这个复杂重大的战略性问题摆到了一群毫无政治斗争经验的青年学生面前,他们应该怎样选择呢?他们能够怎样抉择呢?

那是一群纯綷的理想主义者,这决定了他们只会将维护崇高的理想置于至高无上的位置,而较少考虑策略和现实的利益,而非相反。他们希望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催开自由民主之花!他们幻想以自己年轻得闪光的生命,去儆醒那些愚顽麻木的中国人!

最后,理所当然,他们骄傲地选择了继续坚持斗争。
事后有人设想,如果赵紫阳当时走进军营,登上坦克,对士兵们高喊:孩子们,让我来告诉你们真相…那么,结果将会怎样呢?也许会完全相反。但是历史不存在假设。

六月一号,女孩突然发烧,三号,其情况开始好转。这期间自民一直在宿舍中照顾她,哪儿也没去。
晚饭后,女孩退了烧, 她立刻催自民赶快到天安门广场上去看看。

“不知那儿的情况怎么样?急死人了!”女孩蹙眉说道。
自民担心地望着女孩苍白的脸,宽慰她说:“没什么新情况,明天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广场了。”
为让自民放心,女孩挣扎着坐起来,勉强微笑说:“你看,我全好了。”
女孩的声音仍然有气无力。

其实,自民十分挂念天安门广场上学生的情况。他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飞到广场上去,女孩非常清楚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故而一再相催。
见女孩已将痊愈,而且对自己十分理解与支持,自民在为她做了一些准备后,便高兴地与女孩吻别。

自民出门来到街上。这时,夕阳西下,太阳红中带黑,似一团凝固的血块
,旁边的火烧云不停地变幻着形状,好象涌动流淌的鲜血。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却奇异地泛着浅浅的血红色,好似盛过血液后没有洗净的面盆。
路上还算顺利。赶到天安门广场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一进入宽阔无比的广场,天空顿时就矮下来一大截。沉沉的黑暗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

自民找到马汉时已近晚上九点,广场上正在流传今夜将全面镇压的消息,气氛极度紧张,人们都在严肃认真地讨论这一问题。渐渐地,学生们善良的天性和幼稚的本质再次占据了上风,如同前几次类似的讨论一样,大家最后又乐观起来。

“镇压的传闻已有好几次了,”一学生说,“但每次都不了了之。这次虽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似是十分可信,但我估计结果仍会与前几次一样。”
“对,他们希望将我们恐吓出天安门广场,但他们太低估我们了。”另一学生轻松笑道。
“我绝对不相信人民的子弟兵会向手无寸铁和平请愿的民众和学生开枪!”马汉的语气十分自信,但其凝重严肃的面容又让人感到他内心深处有丝丝不确定和怀疑的成分。

连续近二个月的示威游行抗议,学生们最缺乏的就是睡眠。精神一松驰,困乏与疲惫立刻袭上身来,他们很快于帐篷中沉沉睡去。

夏日睛朗的夜空,无数颗星星正神秘地向人间眨着眼睛,似乎在提醒人们即将有重大的事件发生。见人们无动于衷,几颗流星遂拖曳着耀眼的光芒,连续划过黑暗的天幕。人们仍然不为所动。倏然,天幕下垂,所有的星光一齐退场,好象它们已不堪再三警示人们的重任,亦或是不忍目睹即将上演的惨剧。

夜半时分,自民被远处密集的枪声惊醒。此时,帐篷内仍有数名学生在鼾睡。他起身来到账外,见学生们正神情严肃地认真倾听长安街两头传来的、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大家一言不发,但心里都十分清楚,这不是演习,镇压正在进行。面对生死未卜的未来,学生们没有丝毫的惊慌,他们坚毅的表情和笔直的腰杆显示出他们满怀皆是为民主、为人民、为祖国从容赴死的坚定决心和豪迈气概。

片刻的寂静后,学生们忙活开来,大家都抓紧这最后的时间给自己的亲人留下只言词组。自民没带纸笔,于是向身边的一名学生要了两张信纸,并说好他写完信便将笔借给自民。这时,马汉走了过来。他将一封信交给自民,要求他立刻离开广场。自民当即严辞拒绝。

“我至少和你一样,绝不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自民感到自己受了侮辱,他大声说。
“你和我不一样,我们家有四兄弟,而你是独子。”马汉坚持说道。
“这是他妈的什么理由。”自民粗鲁起来。

马汉上前紧紧抱住激动不已的自民,说:“好兄弟,听我的,回去照顾好叔叔,还有余,她太柔弱了,会受不了的。你怎么能舍得下她呢?!”
马汉的话击中了自民的要害。

他在懵懂中被送出“民主女神”塑像附近的学生群。一出来,他即感到心慌意乱,遂不辨南北埋头向前猛冲,但却始终觉得有无数道严厉的目光如影相随,似乎人们都发觉了他临阵脱逃的可耻行径,正万人一致地用手指戳着他的脊梁骨,责骂他是胆小鬼、懦夫。他感到后背一阵冰凉,脸热心跳,头低得更下。
难道我真是怕死鬼?不,我不是。那为何要逃?因为…没有因为。但我确实不是,但你的确逃了。那我可以回来,对,现在还来得及,没有任何人发现,我还是一名光荣的战士。对,就是现在。

这时,自民正走到人民英雄纪念碑下。他停下脚步,昂起头,仰望直刺苍穹的纪念碑,冲着天空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捶胸顿足在心里痛骂自己:“你这个怕死鬼!懦夫!逃兵!我不允许你再逃一步。”

自民对自己的疯狂捶打和嘴唇的无声嚅动,着实吓着了周围的学生,他对四周的人歉疚地胡乱一阵点头,然后一口气冲上人民英雄纪念碑底座的最高层。
枪声越来越近,坦克和装甲车的隆隆声已清晰可闻。看来阻挡部队入城的百姓已遭镇压,否则,军队是不可能开到市中心的。

转眼间,坦克和军人就从各个方向几乎同时冲到了天安门广场。广场边沿地区的学生和市民首当其中,立即遭到军人的驱逐和射击。

广场西北角的北京工人自治会倾刻间便被暴虐的狂潮吞没。数秒钟前仍高高飘扬的大旗被砍翻在地,一排排整齐的帐篷被践踏得一片狼籍。在军人的疯狂攻击下,工人们四散逃亡;紧接着守护广场北部中端“民主女神”塑像的学生,也遭到十数只戒严部队小分队的猛裂袭击。一时间广场上人影憧憧,形势异常紧急与混乱。

不多久,广场四周便再也见不到学生和市民的身影,只剩下坦克、装甲车、军车和全副武装的徒步军人组成的庞大方阵。纪念碑失去了所有的屏障,成为惊涛骇浪中的唯一存在。

学运之声广播站不断地向周围的军人呼吁:“…广场上的解放军官兵们,我们是和平请愿,是为了祖国的民主自由,为了中华民族的富强,你们是人民的子弟兵,应该服从人民的意愿与意志,不可以继续对和平请愿的学生和市民使用武力,他们是你们的弟兄姐妹…”

但暴力仍然在持续。

远处,一个瘦削的背影突然出现在广场上,他勇敢地站到一辆重型坦克的前面,阻挡坦克的推进。这名学生戴一副眼镜,右手抓住背在肩上的黄挎包,左手高举,示意坦克停止前进。坦克车向左转向,欲绕过他,他随着坦克车向左移动,坦克车又向右转,他也随之向右移动。他始终挺立在坦克的正前方,以血肉之躯对抗钢铁怪兽。他用自己勇敢无畏的行动向天地宣告:正义是无敌的。

在空旷的广场和庞大的坦克映衬下,原本单薄瘦小的背影于瞬间崇高伟大无比。
这里有两名英雄,一个是不惜牺牲宝贵的生命,也要坚决维护理想与价值观的青年学生;另一个是宁可违抗军令、甘愿自己受罚,也不做刽子手的坦克驾驶员。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英雄主义与理想主义的伟大背影被一位外国记者摄录了下来。这一光辉形像所表现出的道义力量的伟大和不可战胜,使其成为“六四”天安门事件的像征。但令人愦憾的是,我们至今仍不能准确地知道这位同学的姓名,更不知道在这惊世骇俗的阻挡坦克的壮举后,于他身上所发生的后续故事。当然,他究竞是谁实际上并不重要。因为这个必然彪炳后世的背影不仅仅代表着某个个人,而是整个一代人的像征:为了理想、信仰、正义、真理,他们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自己的青春、热血乃至最为宝贵的生命。

戒严部队的推进奇迹般停了下来。

广场指挥部人员与绝食知识分子先后发表广播讲话,呼吁学生们在最后一刻一定要继续坚持非暴力的抵抗方式,扔掉棍棒、石块、玻璃瓶等不是武器的武器。

一挺机枪架设在纪念碑底座最高层西南角,上面覆着一床棉被,黑暗中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几位工人弟兄在旁边严阵以待。
自民偶然发现了这一重大情况,他立即向广场指挥部做了汇报。
广场指挥部立刻派人赶到现场。见有人过来,那几位工人弟兄立即挥舞起手中的钢管,警告他们不要靠近,否则将以武力自卫。

大家正犹豫间,一个身影勇敢地箭步跨上前去,他抱住一个小伙子,高声呼吁他们冷静。
工人弟兄们并没有动武,而是无力地放下了高举的钢管。这说明他们压根就没打算伤害任何人。
被紧紧抱住的小伙子只拖着哭腔喊了一声,便泣不成声地痛哭起来,其他几名工人弟兄也不禁失声啜泣。

他们是最早也是最坚决支持学生的一群市民,为阻挡军车、保护学生,他们的许多伙伴都牺牲了,他们自己也被打得遍体鳞伤。他们已经为民主运动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本来他们可以返回家中,而且人们也不能据此对他们有任何不公的指责,但他们决定要继承烈士的遗志,继续斗争,所以撤到广场上来,准备做最后一战。

几个人边安慰边将那位小伙子拉走,其他人分别劝说另外几名工人弟兄。很快,他们就得到了工人兄弟的支持。

他们将那挺机枪和另一支由工人弟兄主动交出的无子弹步枪拿到纪念碑底座北侧,一条大汉当着中外记者的面,抡圆枪支,将其砸毁在纪念碑护栏上。
他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说:“这再次向全世界表明,我们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和平请愿者。尽管已经并正在继续遭受残酷的血腥镇压,但我们仍然坚持和平请愿,我们愿意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将和平、理性、非暴力的宗旨坚持到底。”
绝食棚中,绝食知识分子正在召开紧急会议。经过短暂、严肃、紧张的讨论,他们一致认为:面对有预谋、有计划的屠杀,必须尽最大的努力避免更多的流血,保存民主的火种。

他们匆匆来到学生指挥部,请求学生领袖当机立断,主动撤离广场,但遭学生领袖坚拒。他们认为,主动撤离不仅将使先前数以百万计的同学和市民的呐喊以及三千名同学绝食取得的成果付诸东流,更对不起已经流血牺牲的市民和同学。而且历史已多次证明,中共并非宽容雅量之辈,今日主动撤离广场,明天就会秋后算账。因此,与其以后束手待毙,倒不如现在放手一搏,坚持到底。
商议未果,绝食知识分子遂决定先行与戒严部队接触谈判,待取得结果后,再来说服学生领袖,争取带领学生们安全撤离广场。

他们将使者送到纪念碑底座西侧出口。

谁也不能预料此次生离后还能否重逢,大家依依惜别。
纪念碑默然地高高耸立在黑暗的夜空中,似在无言地关注着她脚下的这群年轻人。她在为他们的前途与命运担懮吗?可能的。但她却一言不发,更没有任何行动。

黑暗更加深沉了,广场上的灯光射不多远,就被暗夜完全吞食。两名使者的背影在暗暗的背景后消失了。
夜像梦幻一般不具有确定性。一切都好象处于跳动之中,一切都好象要发生变化,一切都好象正在变化而又还不明确。人们一方面心事重重,另一方面心中又空空如也,对什么也想不深入、透彻,对什么也没有感觉和把握。

送走他们后约半个小时,广场上的所有灯光突然一齐熄灭。倏然而至的绝对黑暗立刻喧染起极其强烈的恐怖气氛,人们马上意识到,最后的时刻就要来到了。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一个尖细的女声首先高唱起《国际歌》,细弱的嗓音极具穿透力,极富感染力。很快,宏大悲壮的合声便回响在广场上空。
纪念碑西侧和广场东北方点燃了几堆篝火,火苗在夏日的清风吹佛下闪烁。借助隐约的火光,只见早已列阵于金水桥前的坦克和装甲车又开始向纪念碑逼近。“民主女神”塑像在猛烈的撞击下轰然倾倒,一座座帐篷被履带辗得粉碎。自民猛然记起帐篷中那几名依然酣睡的学生。他的心不由一阵抽搐,泪水无声地淌了下来。

灯熄后约十分钟,谈判人员急如星火赶到学生指挥部,匆匆向学生领袖们介绍了与戒严部队接触的结果:戒严部队在纪念碑东南角为学生们撤退留下了一条安全通道。他们力劝学生领袖迅速带领同学们主动撤离广场,避免再做无谓的牺牲。但学生领袖们依然不为所动。

凌晨四时三十分,广场上的灯突然重新点亮。在这无声的命令下,数以万计的军人几乎同时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向纪念碑发起了冲锋,同时,从人民大会堂处传出戒严部队的通告广播,其称:现在开始清场,同意同学们撤离广场的呼吁。

这样一来,军队于凌晨一时三十分抵达广场时,对广场边沿的民众学生和对工人自治会及“民主女神”塑像周围市民和学生的血腥镇压就被完全掩盖了,同时,也为其后续暴行施放了烟幕。此举纯属欺世盗名。

军队逼近了纪念碑。最前面是一批头戴钢盔、身穿迷彩服的军人,他们平端冲锋枪,手指紧扣板机,弯着腰,呈战斗队形,以蛇形向前推进,如临大敌。他们在距学生队伍不到十米处停下,并迅速布好阵式。最前面是约二十挺机枪,一字摆开架在地上,机枪手趴在后面,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学生队伍;其后是一排排冲锋枪手,第一排蹲着,后面数排站立,枪口也对准学生队伍;再后是人数众多,阵容更为庞大的方阵,其间夹杂着少量手持电警棍和又长又粗棍棒的警察。
面对手无寸铁、静坐不动的和平请愿学生,他们不仅动用了坦克和装甲车这类重型装备,居然还摆出战场上的姿态,实在令人既感到可笑又觉得可恨。
学生们面对逼近的军队没有丝毫的惊慌,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军队挥动起V字形手势。
面对严峻的局势,在众人坚持不懈地劝说下,学生领袖们坚守不撤的决心终于动摇了。正当他们布置具体撤退行动时,军队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凌晨四时四十分左右,二只四十多人的军人突击队,忽然从纪念碑东侧、北侧向学生队伍发起了进攻。他们一边对空鸣枪,一边用枪托猛击坐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学生,并抢夺学生手中和身边的物品,予以毁坏。当场有数百名学生头破血流,许多人倒地不起。学生们牢记和平、非暴力的斗争原则,面对毫无理性与节制的暴力,没做任何反抗。这正是他们能够迅速安全通过数千名学生队伍,冲上纪念碑底座最高层的原因。

自民身边一名男生的头部被打裂开一道约两寸长的伤口,鲜血汩汩而下,染红了他雪白的衬衣。自民撕裂上衣,帮他包扎伤口,并揩净他脸上的血迹。一名女生颈部被枪托击中,她倒在地上无力地呻吟。自民上前欲扶她起身,岂料这反而使她更为痛苦。自民只好放弃,无奈地看着她躺在地上,无助地痛苦呻吟。自民面色凛然,心如刀绞。

这批极端凶暴的军人一冲上平台,就手脚并用将绝食棚胡乱践踏成一团,扯下了挂在纪念碑上的横幅,又端枪一阵猛扫,打烂了绑在纪念碑上的喇叭,呼吁撤退的声音立刻消失了。紧接着位于纪念碑东南角的广场指挥部也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指挥部完了!自民的心猛然一紧,更令他担心的是学生领袖和坚守在指挥部的纠察队员的安全。
与此同时,在纪念碑底座之下,数千名军人和警察如出笼的野兽,凶狠地扑向学生队伍。此刻,宇宙安谧极了,只有刺刀在身上进出及枪托和大棒砸在身上和骨头折断的声音。学生们端坐不动,手挽着手,肩并着肩,一个接一个血流满面,一个又一个倒地不起。

天麻麻亮了,纪念碑底座下的军人首先开了枪,立刻纪念碑上下枪声大作、响成一片,学生们终于被迫开始撤离广场。
我扶着汉白玉栏杆,缓慢地随着人流一级一级台阶往下走。突然,食指插进一个孔中,手上顿时粘呼呼的,就着灯光仔细一看,满手是血。
两年后的忌日我是在北京过的。那天我将人民英雄纪念碑上上下下查看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那个弹孔。肯定是狗日们的事后将罪状掩盖起来了。
在最高层平台的南面,我猛然忆起那名被我踏倒的女生的音容笑貌。记得当时我猛冲上最高层平台,她刚好从一旁转出来,两人撞了个正着。她被我撞跌坐到地上,我把她拉起来,向她道歉。她说:“没关系,你赶快去办正事。”她大概是将我当做广场指挥部的通讯员了。她的声音很特别,非常细,象小女孩没变声前的嗓音。

自此,她就时常出现在我梦中。我每次都打算向她解释,可不知是何原因,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内心万分焦急。她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我下意识连连退却。突然,我转身飞跑起来,她如影相随。我高喊:我不是故意的,不能怪我。她说:我不怪你,我从没有怪过你呀!可我还是不敢停下来,仍然向前猛跑。她继续跟在我后面,若即若离,不断地轻声重复着:我不怪你。我就这样跑啊跑啊,一直到从梦中惊醒过来,每次都大汗淋淋。

我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记忆起她的面容。以前我也时常感到内疚,可那时我总能够很快将自己从其中解脱出来。现在我做不到了。在那张清晰的面孔前,我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开脱,心头仿佛压了一座大山,直往下坠。妈的,我恨,恨呐!!!
从人民英雄纪念碑下来,我上了一辆出租车。那司机向我喋喋不休。我正难过呢,根本不愿搭理他,也没留意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他话特别多,非常烦,恨不能叫他立刻闭嘴。
广场上空荡荡的,可我分明看到几千上万名伤痕累累、血流满面的学生,他们紧紧挽在一起,勇敢地迎向黑洞洞的枪口和庞大的钢铁怪物。他们一排又一排在火舌中倒下,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但没有人退缩,后继者踏着战友的尸体继续前进;坦克隆隆作响,疯狂地冲向人群。身体在履带下挣扎扭动,唱出悦耳的自由之歌。我在恍惚中叫他围绕人民英雄纪念碑慢慢转几圈。

随后的一段时间我失忆了。当我回过神来时,出租车停在一个僻静处,司机离开了驾位,坐在我旁边。他拿着一卷卫生纸,我手中有一团,半干半湿,地板上还扔了不少。看来刚才我一定是失声痛哭了。他见我回过神来,嘴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一言未发,与此前的口若悬河恰成鲜明的对照。我这才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他一眼:一个三十多岁微微发福的中年人。我揩干眼泪,给他钱,他不接。我一再坚持,他最后竟吐出了粗词。好一副北方豪爽耿直的汉子个性。直到这时,我也并未告诉他我是干什么的,他也只是一再简单地重复我知道我知道三个字。但这就够了。我们已然神相交灵相通。分手时,他那双有力的大手让我深深体会到他的热忱与关怀。我当时想,他肯定参加了“八九”民运,说不定还是一个积极分子,甚至是纠察队员之类的人物。

走出很远后,他又驾车从后面追上来。他说:兄弟,在外面可要当心,出租车也不保险。多保重!这几句话我很长时间不能理解,我不认为自己有不小心谨慎的地方,慢慢也就淡忘了。几年后,一位宜昌的朋友告诉我,宜昌市安全局控制着三十辆出租车,司机们为安全局收集乘客对政权与时局看法的情报,对明显的反政权言辞要即刻报告。这时,我才明白那位朋友最后那几句话的含义,体会到他深深的关切之情。以北京与宜昌的规模相较,北京也许有不下三百台这种出租车,或许那位朋友就是其中的一分子,至少他与此有很密切的关系。我十分庆幸自己遇上了一位有良知的“特务”。否则,恐怕不用到九五年我就被关进大狱了。

记得车费有五十多元,这在当时对出租司机而言绝不是一个小数目。由此可见民主理念在民众心中的分量,可见我们受到支持的程度。
纪念碑东南角狭窄的撤离通道口拥挤着数千名学生,这条所谓的“安全通道”其实一点也不安全。这里不仅有大量的坦克、装甲车,更有军队的严密封锁。在军人的挤迫袭击下,撤退队伍混乱拥挤不堪。

自民在人流的推动下,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突然,他前面的一名女生被绊了一下,身体向前倾倒。她反应很快,立即伸手抓住前面一名男生的后衣襟。自民想停下脚步,容她站起,但他根本无法做到。在一眨眼间的驻足后,他被人流推了一个趔趄,一连两脚踩在那名女生的身上,将她踏倒在地。凄历的惨叫声立刻响起。那声音十分细嫩、软弱,却声声似钢刀般扎在自民心口。他艰难的转过身来,想分开人流,救那女生,但涌动的人群却无情地将他推到了更远的地方。那声音逐渐减弱,最后完全停了下来。自民心中立刻泛动起难以名状的巨大痛苦和沉重的负罪感。又有新的惨叫声传来。

尽管心中异常悲愤,但为了不在军人面前示弱,大家都咬紧牙关,强忍住泪水。
纪念碑与纪念堂之间的空地上站立着约五百名左右学生,他们嘴唇紧闭、表情严肃,高举着几面旗帜,其中一面被晨风展开,上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他们无言地看着其他人从他们身边撤退,对撤退者做出的V型手势也不予理睬。这是一批誓死不撤离广场的学生。
更多的学生在密集的枪声中源源不断撤出,并不时有学生汇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旗帜下的人群之中。
箭楼附近,街道两旁出现了数千民众,他们不分男女老幼,全都泪流满面。他们强忍住悲伤安慰学生:
你们没有失败,总有一天你们会重新回到广场上来的!
历史不会忘记你们!
人民感谢你们!

………………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一边悲伤地哭诉:“我的儿子死了!…”一边对学生队伍哭喊,“孩子们,不能忘记这笔血债!不能忘记呀!…”
面对这样的民众,学生们再也忍不住悲愤的泪水,他们纷纷向路边的群众跪下,泣不成声地说:
“我们对不起大家…”
“我们没有尽到责任…”
当撤退学生在箭楼附件拐向前门西大街之际,身后广场方向传来一阵高亢的《国际歌》声和口号声,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枪声。不久,有消息传来,那批坚持不撤的学生惨遭枪杀。

东方已露出灿烂的霞光,红得纯洁、鲜艳,美得令人心颤,好像热恋中姑娘面庞上的红霞,美不胜收,又像啼血的杜鹃花…呵,明白了,正是因为青春热血的浇灌,她才那样红艳,那样鲜纯,那样动人心弦,那样撼人魂魄,令人荡气回肠。自民一时呆呆地凝视着东方,热泪无声地涔涔流淌。

清晨七时许,学生队伍来到六部口,走在自行车道上。这时,三辆坦克喷着淡黄色的烟雾,沿着行进着数千名学生的自行车道快速追辗过来。

尽管刚刚经历了血腥镇压,但没有人会料到军队竟会残忍至用坦克追轧已经撤离广场、正在和平返校的学生。惊慌之际,大家纷纷翻越栅栏躲避。
自民身高腿长,他顺利地翻到了铁栅栏的另一边,但他身边一名男生的大腿却被栅栏上的尖头刺了一个大洞。那名男生惨叫一声跌了下去,身体立刻浸在一滩鲜血之中。另一名男生从栅栏顶部纵身而下,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动弹不得。自民忙过去将他扶起。
柔弱无力的女生大多无法翻越高达一米五的栅栏。自民正准备帮助一名女生翻过来,这时坦克追到了近前,那名女生双眼一闭,紧紧搂住隔着栅栏的自民。她颤粟不止的身体让自民深深地体会到,她内心深处正在经受多么巨大的恐惧与折磨。更多的女生可怜巴巴地紧贴着栅栏,瞪大双眼看着冲过来的坦克,惊恐万状、听天由命。

坦克冲到了面前。一名、二名、三名、…十数名学生先后被坦克撞倒在地,接着履带轧上了他们的身体。他们在地上痛苦地扭动挣扎,最后,坦克将他们完全吞噬。

数分钟后,坦克走远了,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呈现在天地之间。十一名学生当场惨死,大多数死者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更有两具尸体被轧成了两截;另有二名学生被轧断了双腿;一名青年女教师被极富刺激性的黄烟薰晕了过去,其余人弯腰拱背咳嗽不止。

晨曦中的六部口血迹斑斑,金色的阳光将鲜血照耀得格外刺目,一块块如同瘌痢头般令人反胃。
人们被这一空前的野蛮暴行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木然呆立了半响,这才想起去抢救受伤的师生。
六部口啊,六部口,你要牢记这一切!

新街口,学生队伍一分为二,一路向东,以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人民大学学生为主,一路向西,以北京师范大学和中国政法大学学生为主。自民走在西行的队伍中。

这时,他突然听到一个暗哑的嗓音在呼唤他,循声望去,只见女孩正站在高处,引颈向队伍中急切地张望。自民精神一振,边高声呼唤女孩,边三下二下拔开人群,冲出学生队伍。

女孩见到自民先是一怔,随即泪流满面,小鸟般飞扑过来,俩人当众紧紧拥抱亲吻,分开后认真凝视对方片刻,再次紧紧相拥。他们以中国人罕见的方式庆祝劫后重逢。

见此情景,周围的人都不禁热泪长流、唏吁不已,他们在为这对年轻人高兴的同时,也不禁为那些长眠不醒的人们哀伤万分。

女孩通宵达旦寻找自民,她一路上不停地向有人聚集的地方高声呼唤他的名字。黑暗中有好心人说她一个女孩,黑灯瞎火、兵荒马乱中不安全,劝她回家。可她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胆怯和娇弱,无所畏惧,一路从学校寻到这里。此刻,她一言不发,埋头于自民胸前呜呜痛哭。

虹走在人群中,她咬紧牙关,紧抿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泪水却象断线的珍珠般,不停地从她娇美的面庞滑落。我排开众人赶过去,激动地连声喊着她的名字。她见是我,嘴一张,投入我的怀抱,哇一声大哭起来。我强忍住满腔的悲伤,轻声安慰她。

虹告诉我,一批十分狂暴的军人从她身边冲上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她周围的学生都被打倒在地。她当时想,完了,自己也在劫难逃。不过,并不害怕。她闭上双眼,在心底高声呐喊:来吧!来吧!她甚至不屑于要求来得迅速、痛快一些。她说,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成人的父母,想到了自己方满双十的青春年华。她为自己没能回馈父母的养育之恩而内疚,但却不为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和青春而遗憾,相反,她为自己感到万分骄傲和自豪。虹最后说:“我当时最想的是与你见上一面,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希望自己最后能死在你怀里。当我意识到这一切均不可能实现时,我是多么痛心呀!”

闻言,我内心一阵冲动,泪水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我忙仰起头,以免泪水夺眶而出。我知道我已经无可挽回地爱上了怀中这个女孩,可为了她的幸福,我又不能爱她。

上午十时许,学生队伍回到校园。在校门口翘首以待的师生们一拥而上,紧紧拥抱住这些伤痕累累的幸存者。校园内外一片哭声。

教学大楼前并排躺着六具遇难学生尸体,大家自动地在他们面前齐唰唰地跪下,第一次放声痛哭。泪眼朦胧中,那六具尸体尚在滴血。

距自民最远的一具尸体着一件他十分熟悉的淡黄色T恤。自民内心猛然一颤,他下意识地站立起来,机械地向那具尸体挪动脚步。马汉的头颅被坦克压扁,绑在额头上的红布条深深地嵌入其右侧面颊。自民欲哭无泪。他跪在这个儿时玩伴的身边,麻木地脱下上衣,盖住他变形的面庞。

另外五名罹难学生中有两名校籍不明,可能是外地学生,其余三名分别来自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和北京科技大学。后者是一名博士研究生,身上带着全家福照片。
照片中,夫妻俩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约六、七岁的小儿子幸福地将双手搭在父母肩上,从后面将神气活现的小脑袋伸在俩人的中间。此刻,妻子绝对不会想到她业已永远失去了相濡以沫的夫君,孩子天真幼小的心灵只会沉浸在对父亲的思念和爱的渴望中,他更不会想到,他从此失去了一双可以支撑其人生的肩头。

大屠杀后,一大批民主运动的活跃人士被迫流亡海外,更多的民运人士被中共投入了暗无天日的黑牢。

学生们决定空校,以抗议当局的暴行。

自民与女孩踏上了南下的列车。车厢中“六四”镇压成为惟一的话题。旅客们情绪都很激动,大家纷纷痛斥政府的暴行,热情地赞扬学生们的正义行动。
一位留着长长的白胡须的老人悲伤道:“当年,国共两党上百万大军集北京,最后却能不放一枪、不死一人、不流一滴血和平地移交政权。而今,不仅对手无寸铁、和平示威的学生开枪射击,居然还动用坦克和装甲车。悲惨呀!可耻呀!”老人说完啜泣叹息不止。

事前,几乎无人预料到中共最后会以武力镇压民众和学生。当时,绝大多数人均津津乐道政府的信誓旦旦和徐向前等老军人的所谓“军队绝对不会用来镇压学生”的保证。但事实证明:“人民政府”在关系到其切身利益时,是不惜将人民浸泡在血泊中的。镇压撕下了当局最后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暴露出其狰狞丑陋的本来面目。

一个天大的谎言终于落幕了!

事后,人们了解到当时不仅有以赵紫阳为代表的部分中共高层人士反对武力镇压,还有时任三十八军军长的徐勤先将军等现役高级军官拒绝执行镇压命令。为此,他们不仅失去了高官重权,更失去了人身自由。只要一个民族尚存在有勇气为正义真理牺牲利益的猛士,这个民族就还有希望,就一定会拥有光明的前途。这是“六四”事件中惟一令人感到欣慰之处。

痛定思痛,人们开始深入反思“民运”的策略和我们全部言行所植根的政治文化传统。

如果简单地指责学生领袖们不懂得在中国实现宪政民主是一个长期复杂艰难甚至反复的过程,那的确是对他们的莫大轻视与不敬。在口头上,几乎每个人都认识到民主事业不可能一蹴而就,但行动上,在实际操作中却几乎人人急功近利,都幻想通过一场民主运动就结束延续数千年的独裁政体,在一个早上将中国大陆推入宪政民主政体国家的序列中。当然,谁又不想呢?!但如果脱离实际,仅以想像和个人意愿来指导实践,就只会导致惨痛的悲剧。只有当民运人士能够将终极目标与现实、与阶段性目标巧妙有机地结合起来时,中国大陆迈向宪政民主的通途才会呈现在我们面前。

中国的政治哲学历来奉“胜者王侯败者寇”为圭臬,中国的政治斗争历史中虽然出现过谈判、让步,但却从未有过妥协、双赢,而只是将前者当做战胜对手的手段。于是每次政权更迭都必然伴随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满目焦土、民不聊生。“六四”血腥镇压,将当局演绎上述政治哲学的作为表现得淋漓尽致。民主政治的要旨是权力向所有的人敞开大门,即平等参与。但当局却将民主政治等同于异已力量封杀自己。这表明他们根本不懂何为民主。

亚洲第一个民主共和国的创始人孙文先生在二十世纪初曾言,“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在民主化浪潮席卷全球的今天,如果仍有人依然认为,少数人可以以暴力镇压或以暴力相威胁,维护其对多数人的长久独裁统治,那的确无异于白日做梦。希望中共当局能本着对历史、对人民、对民族的责任,严肃认真地检讨自己的作为,积极推进中国宪政民主的建立与发展。希望“六四”事件能为中国政治变革中的血腥暴力划上句号。
列车风驰电掣般前行,自民两眼凝视窗外,一言不发。这个满腔热忱的青年沉浸在对民族前途、民主自由等重大复杂问题的思索之中。(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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