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书献给 走向未来纪元的人们

《静水流深》(15)第四部 劳教血泪 2

第一章 人间地狱 (2)
曾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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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出生命最强音

  “洞中无日月”,在调遣处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没有日历、没有手表,每天除了背“二十三号令”还是背“二十三号令”。三天后,所有人的脚、手和全身都浮肿起来,尤其是双脚,肿得像大包子,再也穿不进鞋,只能偷偷将鞋踢踏着,出去“放茅”或打饭时,再奋力将脚塞进去。

  站了整整八天,才发给我们一种叫做“马扎”的可折叠小凳子坐。但“坐”的权利可以在任何时间因任何原因被剥夺,是罚站还是罚蹲,由警察或狼与狈说了算。“二十三号令”的背诵则永远不可赦免。

  我们完全失去时间概念,每天一早起来就盼天黑。不知过了多少天,“背诵生涯”才加进一项新内容:队列训练。

  队列训练包括拔军姿、立正、稍息、齐步走、跑步走、正步走等,完全按军人标准要求,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太太,达不到标准就重来,或挨踢挨训。

  这一天练了很久,带队的刘队长让我们坐在地上唱改造歌曲,指定二班的尤敏给我们起头。

  尤敏站起来,开口就背诵:“《论语》(注) :佛法……。”

  她刚背这四个字,刘队长就疯了似地叫停。

  空气一下子充满火药味,非常紧张。

  尤敏被弄到办公室,另一个姓江的警察也撵了过去。

  劈头盖脸骂人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我低着头,泪一滴滴掉在地上。我痛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站起来和尤敏一起背诵;痛悔我们二十个人为什么没有一起站起来和她一起背诵;痛悔我们天天背那个可耻的“二十三号令”,为什么不敢背《论语》!

  我的眼泪一直流着,直到警察骂完尤敏,让她出来朝墙蹲着。

  尤敏刚往那儿一蹲,刚才练队列时一直晴空万里的天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如果在此之前我不信神,此刻也信了:天公愤怒了!

  江队长慌了神,像没头苍蝇叫道:“依次放茅!放完茅回班!”

  我一直低头流泪,没看其他人表情,到了厕所,才发现王可和另一名叫夏靖的法轮功学员也在流泪。大概是“人同此心,心同此意”吧。

  从厕所出来,看到二班所有人都与尤敏一起脸朝墙壁蹲在狂风里。

  我们进了班,江队长厉吼:“坐下!”

  平时我们只要稍犯点小“错误”,比如有人从窗外经过不小心抬头看一眼,都会罚所有人撤掉马扎,一蹲好几小时。今天犯了这么大“错误”,居然还叫我们坐下?!

  我们知道她们急于将我们“摆平”,好去折磨二班的人。

  我们也没商量,不约而同都站着没有坐下。

  江队长再次大喝:“坐下!”

  夏靖举起右手,用细小的声音说:“报告队长,我想出去和二班的学员蹲在一起。”

  “不许去!坐下!”

  从坐在地上流泪并痛悔自己的懦弱开始,《论语》就一直在我脑海盘旋回荡,越来越强,这时终于以山洪暴发的气势冲口而出,一泻千里:

  “‘佛法’是最精深的,他是世界上一切学说中最玄奥、超常的科学。,如果开辟这一领域,就必须从根本上改变常人的观念,否则,宇宙的真相永远是人类的神话,常人永远在自己愚见所划的框框里爬行。……”

  我听不出是我一人先开始还是我们七人同时从心底、从生命的最深处发出,最强劲、最坚定的呐喊。

  多少天了,我们终于喊出我们生命的最强音!

  七个声音化作一个声音,我们忘我地背着,将整个生命都溶进这部伟大的佛法里:

  “那么‘佛法’到底是什么呢?是宗教吗?是哲学吗?这只是‘现代化了的佛教学者’的认识。他们只是在学理论,把他们当做哲学范畴的东西在批判着学和所谓的研究。其实‘佛法’不只是经书中的那一点,那只是‘佛法’初级层次的法。‘佛法’是从粒子、分子到宇宙,从更小至更大,一切奥秘的洞见,无所不包,无所遗漏。他是宇宙特性‘真、善、忍’在不同层次的不同的论述,也就是道家所说的‘道’,佛家所说的‘法’……”

  那是一个神圣的庄严时刻。伟大的佛法第一次在堪称当今人间最黑暗的集中营响起。七个人的声音、七个人的生命汇作一股浩然正气,冲破了黑暗,冲破了霄汉,冲破层层天宇,刹那令一切邪恶势力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这是调遣处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事件”,警察与狼和狈,统统慌作一团,全部跑到班里,用最大的嗓门哀号:“闭嘴!!……。”

  在他们疯狂的叫喊中,我觉得肉体消失了,意志化作一尊金刚不破的巨神,带着排山倒海的勇气,心无旁鹜、坚定不移、压倒一切地继续背下去:

  “目前人类的科学再发达,也只是宇宙奥秘的局部。当我们一提到‘佛法’中具体现象时,就会有人说‘现在都是电子时代了,科学很发达了,宇宙飞船都飞到其他星球上去了,还讲这些旧的迷信’。说白了电脑计算机再发达也无法和人脑相比,而人脑在当前依然是研究不透的谜。宇宙飞船飞得再高,也没飞出我们人类所存在的这个物质空间去。现代人类的知识,所能了解的只是极浅的一点点而已,离真正认识宇宙的真象,相差甚远。有些人甚至不敢正视,不敢触及,不敢承认客观存在现象的事实,是因为这些人太保守,不愿改变传统的观念去思维。要完全揭开宇宙、时空、人体之谜唯有‘佛法’,他能区分真正的善与恶、好与坏,破除一切谬见,而予以正见。……”

  警察终于拿来电棍,刚走到四班门口,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将挂在门上写着“四班”的牌子“啪”地打掉,砸到他们头上。

  这真是“天助人威”、“天怒神怨”啊!天下哪有这等巧事?!

  刘队长将手中电棍在我眼前一晃,我闪过一丝杂念,想起不知是谁告诉我的话:大电棍电人不可怕,小电棍电人才可怕。刘队长手里拿的正是小电棍。

  就这么一丝杂念闪过,我的背诵嘎然而止,其他人像约好似的,同时停了下来。

  《论语》还差最后一段没有背完。

  劝善

  江队长、刘队长,还有狼和狈都瘫了似嘘着气。好半晌,江队长才下令:“曾铮!到办公室去!”

  经过小院时,我看见原来在墙根蹲着的那排二班的学员都不见了。可能是我们四班犯的“错误”太大,顾不得她们,让她们回班了吧,否则还不知会让她们蹲多久呢。后来二班学员告诉我们,她们蹲在狂风里听着我们的背诵,也激动落泪。

  江队长阴沉着脸问我:“今天的事是你带头吗?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在整个背诵《论语》的过程中,我一直都在流泪。那种生命最深处的神圣、壮丽和感动无法言说,我感到将整个生命毫无保留溶于佛法的殊胜、庄严和辉煌,第一次知道“惊天地,泣鬼神”,就是这种冲破一切邪恶压力的勇气和壮举。我止不住泪水。

  听到她这么问,我流着泪缓缓说:“其实我们都想背,你要真想找个领头的,那就算我领头好了,要怎么处罚随你。我要害怕就不来这个地方了。”

  这时狂风突然歇息,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好象天公与我一同哭泣。

  外边又来一个警察,训斥我:“你们还通点人情吗!刘队长好心让你们唱歌,想给你们调节一下气氛,你们却闹出这等事来!让刘队长怎么跟上边交代?”

  我还是流着泪,用我最大的善心对她说:“队长,我们不想唱歌,我们只想修炼。您干了这么多年警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一眼便知。您看这些老太太哪个像坏人?为什么把这样的好人都抓来这里?”

  她似乎被打动了,喃喃地说她们只是执行任务,国家的事她们管不了。

  我继续说:“您知不知道‘六四’时有许多士兵接到开枪命令后将枪扔掉开小差走了?那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是,您是在执行政策,我也知道您夹在政府的错误决定和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之间很难做人,但您完全可以将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啊。我们在拘留所炼功时管教科的科长看见了都只当没看见,又能怎么样她呢?这才是聪明人啊!”

  “呵!呵!你倒开导起我来了!知道你的身份吗?知道你们今天的事有多严重吗?”

  “我知道,队长,我真的是为您好。”

  “回去吧!”

  就这样,我回到班里。本来班里的人都替我捏一把汗。

  这么大的事,就这么算了,谁也没再提起。

  后来我们想,她们怕的就是我们心齐。

  社会主义好?

  我们第一批二十四个人之后,6月6日又送来第二批,大约也是二十多个,以后陆陆续续每周送两次,有时多一点,有时少一点,数目不等,很快就将对面的空囚室住满了。

  每次来人前,狼或狈就会在外面扯着嗓门:“各班关门!”气氛就紧张起来。

  不仅如此,每当来人,背“二十三号令”的要求就格外严苛,好让我们因背诵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这种关门背诵持续一整天,直到新来的人将我们第一天的程序全部走完,进班后,才让我们开门喘口气。

  每次新来的人被一路吆喝、按着头从我们门前低头经过时,我们都偷偷抬头透过门边小窗打量她们,猜测她们是不是法轮功学员。大部分都猜得很准,来的人跟我们这批一样,绝大多数都是法轮功学员。

  一天下午,来了两个高高瘦瘦的中年女子,一看就是两姐妹。她们被搜身、检查行李后,照例被带到那块写有“劳教人员入所须知”的大牌子前,由狼带着她们念。

  前两条是“听到干警呼唤时,必须答‘到!’”“接受干警指令时必须答‘是!’”之类的,狼念一句,她们念一句,进行得很顺利,很快就到了第四条。

  只听狼念道:“四、认罪认错,接受教育。”

  “……”

  沉默,没有预期的声音。

  狼提高嗓门骂:“哑了!念!‘认罪认错,接受教育’!”

  一个细细的声音高声道:“我们上访没有错!”

  我们在房里互相对望,心知肚明,仅凭这句话,便知来的又是法轮功学员。

  在此之前,几乎所有的人一进来,都一下被“打懵”了,很多事身不由己就服从,根本没有反抗能力,所有的程序都按部就班进行得很“顺利”。这次是调遣处有史以来第一次固定的程序进行不下去。

  狼像疯了般,唤来了狈。

  我们四班在南面这排房子的最东侧,离那块大牌子最近,所以听得真切。但其他班的人都按要求大声背着“二十三号令”。

  在此起彼落的背诵中,我们努力去倾听辨认,感觉狼和狈将她俩弄到墙角那边,拳打脚踢一顿,罚她们蹲在那里。

  很快又新来一批人,狼和狈顾不上她们,又去收拾新来的人。

  那天她们一直蹲到天黑,才被允许进班。但自始至终,她们并没有“认罪认错”。

  王可痛心疾首说:“人家才两个人!我们二十个人那天在干嘛!二十个人不如人家两个人!”

  第二天起床,一切如常,洗漱完就开始背二十三号令。

  八点整,值白班的警察接班后,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一会就听见狈大叫:“关门!背二十三号令!”

  昨天刚接新生,按常规今天根本不会再来人,关门干什么?

  很快便有了答案。

  昨日不认罪认错的两姐妹被拖到房头小院里。中队长王利亲自督阵,让狼带着她们念“入所须知””。

  念到“认罪认错”那儿,又进行不下去。这次警察有备而来,手中电棍“劈啪”作响。

  良久,除了电棍“劈啪”放电声,什么也听不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一声惨叫划破长空,我的心被人猛地一揪,痛彻心扉。接着,电棍的声音更响了,又听得有人在院里奔跑。过了一会,一声惨叫:“妈呀!……”

  惨叫过后,响起什么东西被高举重重扔到地上的沉闷声响。

  一声接一声,时而夹杂凄厉的惨叫“妈呀!”“妈呀!”

  惨叫像利箭穿透我的耳,穿透我的心。

  我扭过头,看见王可泪流满面,除了吸毒的组长杨建萍,其他人都已哭成泪人,正拚命压抑不发出声音。我强忍的泪终于也流下来,再也收不住。

  惨叫声、电棍声、沉闷的扔东西声,还在继续。

法轮功学员张忠在大庆监狱被迫害成一副枯骨架(明慧网)

  热血涌上我的脑,忍耐已到极限。我想冲出去扑在她们身上,替她们抵挡。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强,电棍的电用完了,总会放过我们吧!

  我站了起来,准备冲出去。

  王可一把拽住我,将我重重按在小马扎坐下。

  我扭头看她,她一脸是泪,却说不出话来。

  我颓然坐下,想着有没有比冲出去更好的办法。外面的警察也忙作一团,走马灯似从我们门口经过。

  对!正面找他们谈!“汇报思想”!

  我开始喊:“队长!队长!”

  好几个警察走过去,似乎都没听见。有一个停顿一下,又走掉了。

  外面的声音一直在持续,我叫了半天,《论语》事件那天我劝她将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那个警察终于听见,她打开门问:“曾铮,你又有什么事?”

  “我要找王队长汇报思想。”

  “王队长没空!以后再说!”

  “不,请你去跟她说一声,我一定要现在找她汇报思想,就是现在!”

  她看了看我们,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身走开。

  过了一会,手持电棍的王利终于出现在门口,看看我们,懒洋洋地说:“又是你们四班。什么事啊?”那个懒洋洋的声调中,透着一种嗜血者饱食后的满足。

  我忍住悲泣,尽量平静地说:“王队长,我找你汇报思想。”

  “汇报思想!什么思想啊?”

  “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对待她们。”

  “你‘建议’!好大的口气!你知道你是谁吗?劳教人员必须无条件服从管教你懂吗!哼!你‘建议’!”

  “那么我请求你不要这样对待她们,可以吗?”

  这时不知是谁差点哭出声。

  王利四下环顾,似乎为我们的反应有点吃惊:“我管教她们,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抬起头来直视她的眼睛,告诉她:“王队长,她们是炼法轮功进来的。只要是法轮功的事,都跟我们有关系。”

  平时从不说话、声音小得像蚊子似的小老太太李志茹,在后面用她最大的嗓门高喊:“我们反对体罚!”

  其他人也开始七嘴八舌抗议。这种“群情激愤”的场面,在调遣处还是第一次。

  王利后退半步,但还是保持语气中的傲慢:“我可以考虑你们的建议。”顿了顿,又退后一步说:“我接受你们的建议,现在你们也必须听我的命令,否则视为不服从管教!现在我命令你们唱歌!杨建萍起个头,唱个‘社会主义好’!”

  杨建萍起头道:“社会主义好!……预备唱!”

  “社会主义好……”我刚唱一句,突然悲从中来,不由自主“哇”地哭出声:把人电得吱哇乱叫,就是“社会主义好”吗?

  所有人都停下来,再也唱不下去。王利已经拎着电棍懒懒地走开了。

  活死人

  过了几天,小院出现一个跟不上队伍的特殊人物。这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可体重不知有没有四十公斤,瘦得比非洲饥民还要可怕。她的头发总是乱蓬蓬,皮肤苍白得像死人。一双大眼无神地瞪着,似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再关心。浑身上下毫无生气,好象只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每次列队去洗漱间,她都起码落后其他人好几米,在队伍后面颤颤巍巍晃着,随时都可能被风吹倒。平房前的走廊,只比小院地面高出五公分,别人一迈腿就过去,对她来说,却比爬喜马拉雅山还难。她先是在走廊前晃着,似乎在攒力气攒决心,好容易攒够了,才摇摇晃晃猛一下将左脚扔上走廊,险些失去平衡摔倒,在更剧烈的晃动中找到新的平衡,恢复之前的晃动幅度,再一边晃着一边艰难地弯腰,将两手颤颤巍巍撑到地上。喘息半天后,猛一下用双手一撑,无比惊险地将地上的右脚也扔了上去──这还不算完成上走廊的全部过程。她还要这样四肢着地原地不动晃悠半天,才能摇摇晃晃直起腰来,往前走去。

  我们都搞不清她的身份,只知她叫刘淑英。看到她瘦弱成那样,我猜她一定是吸毒把身体吸垮的。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小院,趴在一张椅上照着一本绿皮书在写些什么。

  这本绿皮书我们认识,警察让我们“学”过,里面除有公安部“六禁止”通告外,还有一些据说是已“转化”的法轮功人员写的“揭批”法轮功的资料。

  刘淑英为什么要抄这本书?难道她是炼法轮功的?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怪的是,关于她的身份和她的事,一直打听不出来。每当看到她趴在椅上抄那些东西,我都想对着她大喊:“别让你今后的生命充满永远的痛悔!”

  但她好象早已不属于这个尘世,虽然抄着那些东西,她的心、她的灵魂、她的意识早已不知去哪,我空对一具躯壳,无力唤回她的生命。

吉林松原法轮功学员杨立东在九台劳教所被迫害成一副枯骨架(明慧网)

  黑色幽默

  我后来在明慧网看到一个法轮功学员谈到他在东北盘锦劳教所的经历:“我不想把我每一次挨打都写出来,会觉得重复,一次次的挨打写起来也差不多,但对当事者来说那是不一样的。同样是拿棒子打,打你一棒子和打你几十棒是不一样的,折磨你一天和天天折磨你也是不一样的,我不想重复地讲,邪恶却在重复着它的罪恶。如果单把在盘锦市教养院每人挨的每一次打都记录下来,那得写多少本书呀。”

  同样的,调遣处的“社会主义好”也是写不完的。每次有新人来,就是新一轮恐怖故事的上演,后来发展到将未婚女学员绑到椅子上,由几个彪形男警亲执电棒,七八根电棍专捡阴道、乳房、头部下手,一直电到大小便失禁,人昏过去好几天,很长时间因为阴部受伤而不能行走。

  有一名江苏来的女学员第一天在太阳底下晒晕过去,警察以为她是装的,便拿电棍电她的头,电了好长时间,看她一动也不动,才慌了,把她送医。医生一检查,说她的瞳孔已放大到正常人的一点五倍,怕是没救了,后来抢救整整一天一夜才苏醒,也是好长时间都走不了路。

  然而调遣处除了这些纯粹的残酷,还有另类的黑色幽默。

  盛夏的北京,气温高达四十度,待在狭小憋闷的囚室,铁床架子经常热得烫人,比体温还高。汗基本上是从早流到晚,从没干过。汗水一次次将衣服湿透,我们再一次次将被汗湿透的衣服穿干。每天洗漱时间只有两分钟,衣服从没洗过或换过。我的那条臀部烂了个大洞的裤子一直那么穿着,说不上观瞻不观瞻。

  很快地,每个人身上都有厚厚一层圬垢,轻轻一碰就掉泥。白上衣变成黄色的,蓝短裤一圈圈的黄汗碱像地图一样,攒得多了,裤子硬得脱下来都能直立在原处。

  有一天,我们实在脏得受不了,便让小哨春玲帮我们向外号“杀杀”的警察要求多给一点时间洗漱。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春玲已变成我们的朋友。我那天挨电被拖走后,班里其他的法轮功学员集体罢背二十三号令声援我,王可被当作挑头的拉出去“陪刑”。春玲感叹:“你们心真齐呀!”

  “杀杀”姓沙,是四中队的副中队长,就是跟王利一起电我的那个警察。

  我们没听见春玲是怎么请示的,只听见“杀杀”尖叫:“怎么那么多事儿!死不了得了呗!”

  春玲吓得掉头便走。王可在屋里叹:“我们终于找到江泽民主席人权思想的民间代言人了!江主席说,‘中国最大的人权问题是生存问题’;我们的‘杀杀’队长说,‘死不了得了呗’!精辟啊精辟!佩服!佩服!只有‘杀杀’最理解党的政策。”

  另一则黑色幽默发生在我们离开调遣处以后。八月后,因为抓的人太多,劳教所的夏装用完了,新来的只好穿上长袖、长裤的秋装制服。厚厚的秋装捂在身上,很快就臭了。成天坐在密不透风的小屋,许多人热得要晕过去。警察偶尔会允许在班里放上一盆凉水,实在不行时好用这水擦擦脸、降降温。可是她们渴得很,便将洗过脸的水都喝了。

  后来警察允许她们在最热时裸体待在房间,遇到“领导”或男警来,狼或狈就在院中大叫:“穿衣服!”所有人赶紧手忙脚乱着秋装。

  小时候看过很多抗日战争的电影,“日本鬼子”快要进村烧杀掳掠时,站在高处瞭望的人就会放倒“消息树”,村民就知道“鬼子进村了!”全村扶老携幼,拿东西的拿东西,赶牲口的赶牲口,几分钟内就藏得干干净净。那时我绝没想到,另类“鬼子进村”会在北京市劳教人员调遣处得到这样的演绎。

  参观过德国纳粹集中营的人可以想见犹太女人被剥光衣服赶进毒气室的场面,却一定难以想象,在“人权最好时期”的二十一世纪,距离“新中国”的“心脏”天安门广场只二、三十公里的大兴县境,会有这样的场景。

  男女劳教大换防

  听小哨说,一般在调遣处顶多十天半月就得送到劳教所。可是我们待了三十多天,调遣处十一个班都人满为患,最后来的一批人已经没有床位,不得不睡在地上,却还没有任何要送我们走的迹象。

  因为人员超负荷,警察越来越焦躁,似乎在急切等待着什么命令。

  这天下午,终于听到小哨传来的内线消息。因为被判劳教的女法轮功学员太多了,劳教所容纳不下,正准备将原来的男、女劳教所大换防,女所搬往男所,男所则迁往女所。


” title=”2004年的调遣处已经过再次重建,亦不复作者当时在此时的模样。大量资金被用于修建镇压法轮功的场所。(明慧网)

” class=”size-large wp-image-7017633″ /> 2004年的调遣处已经过再次重建,亦不复作者当时在此时的模样。大量资金被用于修建镇压法轮功的场所。(明慧网)

  劳教人员调动非同小可,所有的人、物都要调动,既要用劳教人员当苦力搬东西,又要严防有人逃跑,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难怪调遣处会压着人员不送出去。

  比起后来的人,我们第一批来的还算“幸运”。我们被送走后,调遣处的人员压力不减反增,一间只有八张床的小屋要关二十人,多余的人只能塞到走道、床底睡觉。谁要是半夜想起来上厕所,地上睡满了人,根本没有地方下脚。

  2000年7月7日中午,我们正在洗漱间刷碗,外边气氛有些异样。另一个平时跟我们关系较好的小哨过来知会:“这回真是要走了!来了大车了!记住:一路上千万别抬头,省得挨电!”

  碗没洗完,我们就被叫回班里,警察已开始点名,被点到名字的立刻收拾行李到外边排队。

  一向“秩序井然”的调遣处像炸了锅似的,点名的、答应的、来登记谁走谁不走的、互相打听谁走谁不走的、互相留言的、嘱咐的、收拾东西的、领取寄存物品的……各种声音交织一起,仿佛大难将临。平时所有的“规矩”一下子作废,所有人乱作一团,小院里行李扔得遍地。太阳毒辣辣的,只觉好热。紧张气氛像在打仗。

  乱了好阵子,王利拿着一张纸扯着嗓叫:“听着!现在我开始点名。点到名的按顺序站成一列!”

  第一个叫到的就是我的名字,然后又点了五十个人的名,其中有三十个炼法轮功,十八个吸毒,三个其他。

  五十一人从小院西头一直站到东头。王利一遍遍点名,警察拿着物品寄存单让我们签字。我的汗一直流着,排在后面的人签字时抬了一下头,江队长的电棍立刻杵到她身上:“低头!”。狈在一边大叫:“还没走呢!别不知道姓什么了!”听得出来,她在为我们很快就不归她管而失落。

  等一切手续弄齐全,我们被勒令向外走。到了院外,“低头抱首”蹲成方阵再次挨个儿点名,两个两个铐在一起塞进一辆大客车。铜制的手铐,冷冰冰沉甸甸的。

  进到车上,我们被两个两个塞到过道或座位间的空隙蹲着,未被铐上的那只手仍须搭在脑后,保持“低头抱首”。

  车厢关得严严实实,我的头埋在座位上,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警笛一路狂号。很快所有人衣服都湿透了,双腿开始发抖,又一次要窒息的感觉。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客车慢慢停下来,想必是到了闻名已久的“天堂河劳教所”。

(待续)

注:此处《论语》指《转法轮》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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