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钱,一个盛世的金融寓言 (10)

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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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股市食物链(2)

*流动性疑问

在基本体制还没有得到廓清的时候,中国证券市场已经开始走向非常技术化的阶段。这一方面体现中国证券市场的进步,另一方面也同时体现了中国证券市场某种特殊的尴尬。就像我们今天已然在开始热烈讨论诸如管理层收购(MBO)、交易俗基金(ETFs)等新品种的时候,我们却仍然不得不面对一个股权割裂的市场。这种尴尬在我们这一次“深沪股票流动性研究”中也以同样“夸张”的形式被表现出来。

我们进行“流动性排名”的本意是为投资者尤其是机构投资者在构造投资组合时提供一个重要的技术参考,但正如读者已经看到的一样。在深沪股市1000多只股票的流动性综合排名中,一些著名的庄股,赫然“位列前茅”,如一年来综合排名第三位的合金股份(000633),排名第37位的啤酒花(600090),第41位的金路集团(000510)和第42位的罗牛山(000735)等。虽然我们相信,所有的投资者都能够一眼分辨出其中的陷阱,但我们还是对其中可能出现的误导而深感懮虑。

所谓流动性,就是指一个股票在单位价格波动区间内的成交量,它衡量的是一只股票提供给投资者的变现能力。按照这个定义,庄股尤其是控盘极高的庄股,由于筹码的高度集中,应该表现出流动性很低的特征。换句话说,就是在庄家高度控盘后,参与交易者应该极少,成交量应该极小。但事实证明正好相反。一些著名庄股表现出了极好的流动性。难怪这些庄股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欺骗性”。难道是我们的常识发生了问题?显然不是。我们的两位研究者对此给出的解释是,有人提供流动性补偿。但问题是,为什么有人愿意为这些股票提供流动性补偿,他们究竟是庄家还是别的人?要知道,为这些股票提供流动性补偿是要付出极高成本的。除了因为连续不断的巨大成交量而要付出法定的费用之外,这里面还牵涉巨额的时间成本,或者说资金利息。以一些庄股持续数年的炒作时间推算,其中成本应该非常高昂。于是,可能的答案就只有以下两种:一、庄家凭借其资金实力自己为自己提供流动性,以此制造假相、塑造品牌,与此同时利用这种假相和品牌以连续抵押贷款的形式在其他股票的炒作上牟利,最终弥补这些成本。也就是说,我们看得到的庄股,不过是庄家苦心经营的品牌,在看不到的地方,庄家还有其他的“系列产品”,这些产品才是庄家真正的“利润增长点”,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但以目前的监管环境和投资者的老练程度,这种模式已经很难生存。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第二种可能性,那就是有人为庄家“义务”提供这种巨额的流动性补偿。在我们可以观察到的中国机构中,能够“义务”提供这种补偿的只有国有银行和其他性质类似的国有机构,因为只有这些机构的资金是可以没有成本的。当然,明白人容易看出,所谓“义务”仅仅对这些资金的名义上的拥有者(国家或者社会)适用,那些真正能够控制这些资金的代理人个人应该是会有回报的。否则,我们就只能判断这些代理人为白痴。事实上,在国有银行一统天下的中国社会中,这种代理风险实在比比皆是,不胜枚举。而这种风险往往不是证券市场本身,更不是某种技术(如我们的流动性研究)能够识别的。这种风险是那种比我们通常称作“系统性风险”更大的一种风险,我们姑且可以把它叫做“体制性风险”。值得注意的是,这种体制性风险在中国证券市场表现得尤其突出。这既是技术的悲哀,更是我们这个已经发展了10多年的证券市场的悲哀。不过,这种悲哀却提示我们,如何修正我们的模型和指标才能够使一项技术更好得将中国证券市场的一些“特殊性”更清晰地呈现出来。当然我们深知,要一种技术去甄别一种“体制性”风险,的确有些勉为其难。

*症结在市场之外

中国股市是什么?——中国股市在中国改革中的功能性分析

如果不自欺欺人的话,我们必须承认中国证券市场的问题非常之多,非常之严重。那么,究竟用什么方法来观照中国证券市场的这些问题呢?迄今为止,我们一直站在市场内部来分析中国证券市场,更多的是以成熟市场的标准来讨论:中国证券市场应该是什么或不应该是什么。沿着这一路径,我们已经走了太长时间,花费了太多精力。但坦率说,这绝对是一条绝望的路径。因为这样做,我们就可能忽略造成中国证券市场扭曲变形的真正的外部原因,而在我看来,这些外部的原因才是导致中国证券市场大部分(如果不是全部的话)问题的基础和关键所在。

按照“结构功能主义”的看法,证券市场作为一种“社会结构”是一定要服务于某种功能的。中国证券市场作为诞生以及成长于中国“改革”(我讲的是现实中的改革,而不是理想中的改革)中的某种结构,它当然要服务于“改革”……这个当今中国最大的命题。更直接一点说,它一定要服务于中国改革中的“利益重新分配”的功能要求。正是这个巨大的外部力量才能也必然使中国证券市场严重偏离在成熟市场经济中的功能,也就是我们喜欢的那种“应该是什么”的状态。所以,必须首先搞清楚中国证券市场“是什么”,我们才能更有说服力地告诉自己和别人:中国证券市场为什么会这这样。

注意,我的问题是:中国股市是什么,而不是应该是什么?或者换句话问,现在的股市作为中国社会的一个子系统在迄今为止的改革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发挥了什么样的功能?

在《谁黑了中国股市》一文中,张维迎先生提出了非常有启发性的视野,他把中国股市放在更加宏观的改革背景中来看待。很显然,在张先生的视野中,中国股市不是也不可能是一个孤立的系统。他认为:中国股市与其说是赌场,还不如说是寻租场。由于文章十分精彩,我必须将其主要观点引述如下:(1)政府不断地把属于全社会的资源往股市里送,形成财富不断地在股民与非股民之间的分配,而这个再分配比股民内部的再分配要厉害得多。(2)政府不一定是有意维持这个泡沫,而是没有办法,客观上形成了所有进场的人都不会亏。

我非常同意张先生的分析思路,但我很难同意张先生的结论。我的结论甚至恰恰相反。我认为,政府不仅是有意维持这个泡沫,而且是主动推动这个泡沫。政府推动这个泡沫的理由相当多。有些是名正言顺的,可以说出来的,比如国有企业改革,有些是不能说出来的,而政府维持和继续这个泡沫的最大理由就是:为改革中的利益再分配寻找一个合法场所。张先生的推理中其实隐含了一个假设,政府是中立或比较中立的。但在我们看来,改革中的政府根本就不是也不可能是中立的。政府是什么?政府难道是几个出于某种改革理想的道德高尚的人吗?仅仅是中央政府中一个价值中立的精英集团吗?显然不是。一个权力没有受到监督或受到很少监督的政府只能是既得利益集团(我不想赋予这个词太多的贬义)。我们不能说盘据在权力链条各个环节中既得利益分子有明确的合谋,但他们对那些有利于保留和扩大自己既得利益的决策绝对有天然的默契。这就是左右中国证券市场的最大力量。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很容易理解,中国证券市场的泡沫为什么越吹越大,而不是越吹越小。虽然我们也看到,曾经屡次有使泡沫变小的努力,但都始终不能改变“变大”的趋势。在“银广夏”和“康赛”的黑名单中,我们看到的几乎全是各类政府和准政府官员,这很能说明问题。但这决不是特例。只要愿意睁大眼睛,我们就很容易发现,在每一个丑闻背后都有“权力”的影子。这大概已不是什么秘密。很明显,在表面上波诡云谲的股市的幕后,有强有力的“权力”之手在按自己的意愿洗牌。

那么,中小投资者为什么愿意参与这个明显不利于自己的游戏呢?在这一点上我也不能同意张先生的结论。中小投资者既无垄断权力,又何来寻租之说?即使由于在股市中股民比较集中,客观上形成了某种“集体投票权利”,但也绝对与寻租无缘。况且,股民与非股民之间的再分配也远远没有张先生想象得那么大。我不否认,有中小投资者赚了钱,而且还有人赚了大钱。但这种财富并非是政府注入的外部资源,而是来自后来的中小投资者。这不仅与我们的经验相符,在理论上也同样可以得到解释。要知道,股市不是一个玩一局就玩完的博弈,而是一个在时间上对未来开放的游戏,它永远有未来。那些幸运的中小投资者用从后来者身上赚到的钱告诉后来者:看,你也可以跟我一样。人们是乐于相信这类并不可靠的神话的。而中国证券市场的基数较小,“后来者”的队伍相当庞大,所以这个击鼓传花的游戏还在玩。从总量上说,中小投资者在这个市场中的“投入”要远远大于“回报”。“权力”只需要投入非常少量的资金就可以塑造足够的“赚钱典范”和“资本英雄”,以吸引大量社会资源(不仅仅是中小投资者的资金)参与并维持这个游戏。

我的观点非常明确,“权力”在不断推动各种资源注入股市的几乎同时,在中国证券市场中攫取了远远超过其“投入”的资源。操纵这个过程的就是转型社会中有着强烈“利益再分配”冲动的权力。这个逻辑虽然冷酷,但却很接近真实。实际上,有心者可以留意一下,在证券市场每一个暴富的故事背后,是不是站着权力或接近权力的人。中小投资者的参与和存在不过是为这场台面下的游戏增加了不容质疑的合法性而已。“权力”以及“权力资本”非常清楚,任何私欲(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好)都必须假以“公众”神圣的名义,它们必须首先混迹于“公众”的喧嚣声中。中小投资者不过是“权力”对抗可能到来的道德审判的某种“证据”,如果末日真的来临,中小投资者就可能进一步沦为人质。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小投资者在中国证券市场中所收取的最多也只能算是替人“洗钱”的微薄的中介费用。但总有一天,这种中介费用也可能拿不到的。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就很容易明白现实中的股市在中国改革中的定位,它能也只能服务于转型社会“利益再分配”这个压倒性的“功能”;它是也只能是完成这个“功能”的洗钱场所。这,就是中国股市与中国经济、社会体系之间关系的全部秘密。

成熟证券市场之所以能够达到“比较理想的”有效配置资源的状态,与它外部权力“比较理想的”分配状态是对应的,所以,要想中国证券市场逐渐接近“比较理想的”的状态,就必须首先改变中国证券市场外部的权力分配结构。舍此并无其它的捷径。大家心中一定要有数,到目前为止,中国仍然是一个“政治全能主义”国家,“权力”的力量是无可匹敌的。

中国证券市场与国有企业:一个历史的迷误抑或是另外一个借口?

谈到中国证券市场的功能,我们就特别需要谈到中国股市与国有企业的关系。因为这里面充满了迷误。

在谈到中国证券市场的问题时,许多观察家尤其是海外观察家几乎都一致认定,国有企业是造成中国证券市场当前现状的一个重要原因。梁定邦先生在近期的一次谈话中,就将国企问题列为第一项。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就像我们在上面已经论证了的那样,中国证券市场是服务和服从于转型期的“利益再分配”逻辑的。如果国有企业上市筹资是这种“利益再分配”的一个目标的话,那它也绝对是一个非常非常次要的目标。或者说,它只是掩护“权力”进行“利益再分配”的一个借口(所谓社会保障的需要也同样)。一个达到主要目标的手段。事实上,明确提出股市为国有企业融资的政策也只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在98年明确提出国有企业三年脱困的政策目标之前,这种声音在证券市场中一点都不响亮。98年之后,由于国有企业脱困已经具有了时间上的紧迫性和强制性,中央政府对股市的依赖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在这种情况下,盘据在股市中和已经发现股市“洗钱”功能的各类权力资本自然非常乐意迎合这种需要,以为股市争取更大的合法性,拉大旗,做虎皮。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为国有企业筹资才成为“维持中国证券市场现状”的另外一面更加神圣的旗帜。不管这个目标是否神圣,到目前为止,它还仅仅是一面旗帜。

98年以前,在国有企业上市趣闻中,我们经常可以听到这样的笑话:我们的钱根本用不完,之所以上市是因为政府觉得我们唯一拿得出手的企业。98年之后,这种笑话变成另外一个版本:为什么上市?骗钱呗!

我想要澄清的是,中国股市从来就没有“真心”把国有企业筹资当成一个目标,有了这种动机,证券市场为国有企业服务当然只能流于形式。不管最高领导人是不是这样想。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我是在提醒大家注意,必须警惕下一个更加有“道德正确性”的口号:股市为社会保障服务。

*什么是信用

——在一个普遍失信的社会中,你能期望中国股市单独成为信用的绿洲吗?

什么是信用?许多人都可以得出自己的解释。但在这里,我更愿意强调信用作为一种文化的意义。从文化上说,信用是指人们对成文契约和不成文契约一种普遍的、自动遵守的状态。所谓“自动的”是指,人们在守信时根本不需要复杂的算计过程,文化早就告诉他,这样做是好的,是成本最低的,是会得到报偿的。除去了这种复杂的中间计算过程的行为,就会成为一种习惯,而当这种习惯弥散于社会所有的公共和私人生活领域时,就会构成一种普遍的文化行为。作为文化上的信用,有两点特别重要,一是自动,二是普遍。社会之所以要形成文化,乃是因为文化的行为是一种成本最低的行为。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人们都能借钱还钱,就省略了打官司的巨大的中间成本。

如果社会中的少数人(注意我强调的是少数人)不遵守普遍认同的文化规则,就必须有作为制度的某种强制性手段出面,使这些人受到惩罚,付出代价。以维护这种低成本的文化运行。很显然,强制性手段是作为文化的一种辅助手段出现的。它只针对少量的、不经常出现的违规行为。是一种高成本的运行方式。比如像银广夏、亿安科技这样的公司,只要有一个就够股民和证监会受的了。而与这种高昂的惩治成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你可能根本拿不回什么,他们早就打算破产了。哪怕你使用最严厉的惩罚措施,让它付出再高昂的代价。

必须明确,中国证券市场的普遍的失信行为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只是中国社会文化在中国证券市场中的反映。你很难想象在一个讲求信用的社会中,会出现中国这样的证券市场,反之亦然。如果社会中与股市中都存在强烈的失信文化,其结果必然是它们的相互强化。

客观地讲,中国社会中的失信状态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泛滥。这里面的原因非常之多。但我想指出一个我认为最重要的原因:“关键的少数”的失信。建立一种文化的最便捷的方式莫过于“关键的少数”的示范。所谓“关键的少数”就是指社会中特别具有影响力和号召力的群体和人物。而中国恰恰在这里被导进了失信文化的陷阱。看看我们的社会里哪些集团和人物可以不讲信用吧。恰恰是那些国有企业,权力资本,执法机关,恰恰是许多“成功人士”和“大人物”,恰恰是那些与“权力”有着各种密切关系的集团和个人。正是他们可以借债不还,可以该破产不破产,可以不讲信用而不受惩罚,甚至获得巨额奖赏。正是这批“关键的少数”的恶劣示范,才导致了弥漫于整个中国社会的大面积的失信文化。“关键的少数”之所以能够得逞,是因为我们的社会中存在者大量的对“关键的少数”的制度软约束。但这已不是本文讨论的范围。

在精英分子都不对“失信”抱有耻感甚至沾沾自喜的时候,你能指望其他人恪守信用吗?在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的老百姓对此没有任何道义上的责任。最近的一个农村调查的结果表明,中国农村个人之间的借贷非常流行,但失信情况却极其少见。这与我们主流文化中的失信趋势形成了鲜明对照。对此,中国的文化建设者们真的应该感到耻辱。

如果我们把正在讨论的信用作为一种普遍的文化规则的话,那么在中国,信用就根本不存在重建的问题,因为它压根就没有过。在我们的文化中,你即使可以找到某种可以转化为现代信用的文化因素,但你绝对找不到与现代市场经济相配套的信用文化。因此,我们必须提醒自己:我们不仅仅需要在股市里做修修补补的工作,更需要给全社会提供一整套公民文化。现代市场经济国家的历史告诉我们,只有公民文化才是建立现代市场经济最坚实的基础。这是一项长期和极其艰巨的事业,容不得我们有半点沮丧,文化的演进向来如此。

在我新近看到的一篇文章中,陈彩虹先提供了一条建立这种文化的路径。他的基本观点是“必须借助强有力的法律制度与执行权威”首先在中国股市中建立信用秩序,然后再将这种秩序扩展到全社会中。在陈先生那里,这种从股市内部做起的办法叫做“以小搏大”。但问题是这种“以小搏大”的方法失败的概率相当高。第一,“强有力的法律制度和权威”是否中立。我想我的这种疑问是有经验和理论两方面的根据的,如果外部的权威不能中立,股市显然也无可奈何。第二,法律制度的确立与执行是需要文化中普遍的“支援”意识做基础的,没有普遍的文化认同,法律不可能有权威,更谈不上执行了。所谓“法不责众”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如果“失信”是一种众人的行为,你就很难对这种行为进行法律惩处。起码,你缺乏某种实质正义的支持。换言之,惩治“失信”的法律在普遍的失信文化中根本就很难有合法性。那些因为失信而获得巨大利益的人根本就不会有道德上的压力。而那些没有因为失信而获得相应收益的人也顶多只能感叹自己的运气不好。如果1000家上市公司有80%都处于失信状态(而这恰恰是中国证券市场中的残酷现实),我根本就不相信惩罚几个银广夏能扭转这种局面。我想,在看到银广夏连续跌停,参与者损失惨重的时候,更多的人更多想到的是:瞧,这家伙运气真够差的!

我的意思是,中国证券市场的信用应该首先从外部构建。如果没有整个社会的信用文化作为基础,中国证券市场就算是短期内建设了一种良好的秩序,也迟早会被重新毁掉。执行制度的是文化中的人,没有“内化”过信用文化的人,制度的效果如果不是完全没有的话,也肯定会大打折扣。

在中国整个20多年的改革中,公民文化建设的欠账是最多的,严肃一点说,中国政府在这方面的大多数示范是相当负面的。惟其如此,这项工作才如此困难和令人生畏。我们很难期望,在一个“失信”的文化沙漠上为中国股市单独建立一个信用的绿洲。换句话说,中国证券市场的失信,不过是整个中国社会失范的一部分。从外部和基础上建设一个与未来社会相适应的公民文化,才是中国股市建立良好信用的必由之路。但这决不是股市本身可以完成的任务。

*理性与智慧:市场是最好的老师

经常可以听到这样的评论:中国股民太不理性。言下之意是:中国股民只知道短线投机,不懂得中长线投资。如此论者,要么是不懂装懂,要么是对中国股民的真实处境太缺乏了解。投资的前提条件是,必须有可供投资的对象。而中国证券市场恰恰不能提供这个基础的条件。曾经有人将银广夏吹捧为中国的第一蓝筹,号召人们长期投资,一路持有,也的确有一些天真的股民相信了,但结果怎么样呢。也曾经有不少权威媒体将东方电子列为中国高成长科技股的明星,但经过几年神奇的“成长”之后,大家看到的又是一个泥足“巨人”。不要以为直到今天,中国股民才知道真相。阅历稍深一点的股民,早就对这些“神秘的事物”保持了适当的“敬畏”。他们比谁都清楚,在这个市场上投资,无异于一种自杀。如果不想离开市场,剩下的唯一选择就只能是投机、再投机!什么是理性?不就是收益最大化吗?市场一直在教育我们,投机是在这个市场上实现“收益最大化”的唯一可行的方法(如果你没有本事开老鼠仓的话)。在这个意义上,中国的许多股民实在是充满了智慧,他们比谁都更理性。虽然这与我们惯常对理性的解释相反。

一位投行经理与记者的一段对话,真实地描述了中国股民所处的恶劣生存环境:
“那你觉得在一千多家上市公司里,有问题的会有一半吗?”记者试探着问。
“我想,或多或少、或大或小,如果定义很严格的话,得有百分之七八十吧。”

这让我想起了令人尊敬的吴敬连先生在95年提出的“大智慧”,事实证明,如果按照吴先生的办法去投资,“大智慧”肯定变成了“大愚蠢”、“大失败”。这当然不是吴先生的错。但市场仅仅是嘲弄了吴先生吗?

中国的股民一点都不比谁愚蠢,因为市场才是最好的老师。

*全民炒股,一种合理的选择

排除庞大的农村人口和城市下层收入者,中国证券市场的参与程度已经相当高。如果进一步排除股民中极少数的长线投资者,给中国股市送一顶“全民炒股”的帽子,恐怕恰如其分。这里面有一种含蓄的批评:中国投资者太缺乏专业分工意识了。这当然是很正确的批评,但更加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探究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

除了文化和法律的因素之外,严重的失业和隐性失业可能是造成“全民炒股”的另一个关键原因。众所周知,人们之所以分工,是因为分工能够带来更高的效率和更高的收益。没有这一条,分工实际上很难展开。用这个简单的道理来观察中国的股民,我们就很容易理解中国的“全民炒股”。中国股民中有相当一部分处于失业半失业状态,他们的时间、精力都是不值钱的。闲着也闲着,只要花几块钱买几份流行的证券期刊和报纸,他们就很容易成为自己的“专家”,这比他们冒着极高的法律风险,以各种形式委托他人理财,成本要低得多。何况,他们还可以从中找到“就业”的乐趣和尊严。你很难想象一个收入丰厚、职业稳定的人会丢弃自己的工作去专职炒股。因为这样做是得不偿失的。而创业成本的高企和无所不在的权力寻租,更强化了这种趋势。中国股市虽然很“烂”,但客观地说,与中国社会的其它领域相比,中国股市恐怕算得上最透明、最公平的地方了。在这里,我们起码可以少忍受一点工商税务及形形色色的执法机关的骚扰。一位生意做得很不错的朋友曾经无奈地告诉我,他之所以放弃生意做股票,完全是为了找回自己基本的人格尊严。

在我下海的同学中间,现在几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炒股票。这个样本虽然特殊了点,但也很能说明问题。

由此可见,股市已经成为中国城市大量失业和半失业人口的最佳的就业场所。如果就业情况不好转,专业投资代理机构的信誉不改善,成本不降低,“全民炒股”的情况就很难改观。股市,就将继续成为这些人谋生和追求“成就感”最合理的选择。当然,对于全社会而言,这无疑是一个糟糕的选择。

*关于市盈率的一个误解

最近两年,为了配合牛市的需要,市场中将一个关于市盈率的旧理论发扬光大了。这个理论把市盈率与银行利率相比较,以衡量一个市场的投资价值。比如现在中国的银行利率是2%,那么中国证券市场的市盈率50倍左右就应该是合适的。这实际上是在闹一个久已有之的笑话。因为这完全混淆了高风险市场与低风险市场的区别。因为隐藏在两个同样的2%收益率背后的是完全不同的风险。在银行2%利率背后的是低风险,与此相反,隐藏在股市50倍市盈率背后的是高风险。如果这个理论能够成立,你是不是可以任意找一个银行主管告诉他:看,市盈率都降到50以下了,给我贷一大笔钱,我保证可以稳赚不赔。我敢肯定,你遇到的是一通嘲笑。其实,这里面的道理十分简单,因为你很有可能被高风险所伏击,你很有可能买到像银广夏这样的股票,你甚至有可能血本无归。你必须明白,市场平均50倍的市盈率是以无数参与者的亏损甚至破产为代价的,这个平均的收益率是市场中无数人相互搏弈后的一个事后结果。你根本就不能肯定你就是其中的幸运者。这个道理如此明了,以至于推广这个理论的人自己也不会相信。很有可能,他们只是讲给人家听、让别人相信的。他们只是想推动这个牛市,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而已。我很疑惑,这个颇有点幽默意味的理论最近两年为什么这么热闹。

*监管,乱世用重典?

对于监管,我们现在寄予了过高、过多的期望。有点“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意思。但恕我直言,这不仅不现实(前面我们已经从政治及文化两个方面论述过),而且特别容易导致另外一种我们早已习惯的错误——对行政干预的依赖。

中国是一个“强国家,弱社会”的格局,许多本由社会和公民自己解决的问题,都被国家包办代替了。这种与市场经济特别不相适应的特征,自然也会反映到股市中来。一旦股市出现问题,导致大量投资人受损,要求行政干预的“民意”就会特别高涨。在这种“民愤”的推动下,管理层就很容易采取激烈的行政措施来满足这种要求(这经常给人留下搞“运动”的印象)。所谓“乱世用重典”就体现了投资者及管理层两方面的市场和法治精神的匮乏。

什么叫“乱世用重典”?难道“治世”就可以用“轻典”或者不用“典”了吗?难道同一条法律可以因为不同的需要而作出不同的解释吗?这显然不是法治的精神。但却恰恰是我们经常做的。牛市(大概是许多人理解的“治世”)的时候,个个闷声发大财,个个跟庄没商量,管理层也乐得无所作为。一到市场崩溃,投资者就开始怨声载道,管理层也紧急出动,大搞“从重从快从严”。殊不知,“乱世”本来就是平时不用“典”和用“轻典”的结果。现在中国股市是“乱世”,好像中国股市曾经有过什么“治世”一样,真正一个荒谬的隐含假设!如果投资者的抱怨无可指责的话,那么管理层以行政干预的方式来回应这种呼声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错误。我的意思是,在任何情况下,监管者都应该拒绝行政干预的诱惑,坚决捍卫市场和法治的精神。我们一定要明白,即使在市场混乱不堪的情况下,采取行政干预也最多只能给投资者以错误的暗示。从广义上讲,监管不仅仅是自上而下的监管,也应该包括所有市场参与者之间的相互制约(比如股东对上市公司的集体诉讼权利)。如果只寄望于前者,而忽视作为基础设施的后者,我们日后的失望肯定会大于今天的期望。

监管,必须做它应该做的,也只能做它应该做的。它不能对除此之外的任何其他东西负责。我们欣喜地看到,一种以市场和法制为依归的监管精神正在萌芽,这可能是当今中国证券市场的唯一亮点。

*批资本还是批权力?

庄家,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们所说的庄家,简单的解释就是:利用资金和信息优势,操纵股票价格以获得不法收益的资本。这很容易让我们把庄家与某类富人或资本家联系起来。但这实在是一种有害的误解。因为在当今中国,能够拥有资金和信息优势并且愿意进入证券市场的资本,并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那种逐利而动的“无旗帜”的资本或资本家,而是带有明显“权力”特色的国有和权贵资本。因为只有国有资本与权贵资本的软约束特性才能满足“坐庄”独特的“风险收益”要求(这一点我们在后面还要论述)。我不能排除极少数比较偏爱风险的民间资本进入了证券市场,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判断在整体上的正确性。

目前已经有的数据足可以证明私募基金和委托理财是中国证券市场的绝对主力,而这两块资金(加起来接近1万亿)的主要来源就是银行信贷资金和其他各种类型的国有资金。对此,本人曾在另外一篇文章中有过比较详尽的估计。但在这里我仍然想举出一个例子来说明这个观点。在中科创业没有出事之前,市场上非常乐意将它描述为一个非常有实力的集团。但随着中科神话的破灭以及内幕的逐渐曝光,我们越来越清楚地看到了一个真实的“中科系”:这个曾经翻江倒海的巨鳄,不过是一个靠借贷过日子的小老板。站在它后面的是巨额的国有信贷资金。如果说中科创业还是土八路巧妙地撬动了国有资金的话,那么中经开就绝对是正宗的权贵资本。熟悉中国证券市场历史的人,对中经开当不会陌生。因为它与这个市场太多的丑闻有关。从最近的银广夏、东方电子到稍微久远一点的“327”事件,中经开都扮演了极其关键的角色。而在最为经典的“327”事件中,中经开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将另外一个显赫的对手一举消灭,这哪里是一场平等的资本游戏,这简直就是一场权力的较量。在这里,中国资本市场可能第一次以震撼性的方式体会到了权贵资本的力量。中经开之所以可以历经劫难而屹立不摇,不是因为别的,而仅仅是因为它是权贵资本。前一段《21世纪经济报道》上有一个标题很传神:《中经开究竟是何方神圣?》显然,中经开是权力,而不是资本!

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你将会发现,中经开和中科创业已经完整地刻画了我们这个市场的庄家形象。到这里,我们的问题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庄家姓“公”不姓“私”。
为什么要坐庄?

提出这个问题许多人一定会觉得奇怪,因为答案再简单不过了,赚钱呗。但事实上庄家远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呼风唤雨,个个赚得盆满钵满。经验和研究都表明,庄家赚钱,其实很难。

对证券市场有较深了解的人都会知道,拉高容易出货难。那些所谓高控盘股票则完全是自拉自唱。要想兑现账面盈利几乎不可能。这一点,在中科创业和银广夏的崩溃中,大家应该看得很清楚了。宋国清教授针对坐庄设计的一个研究模型,也从实证的角度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这些都表明,坐庄不仅可能不赚钱而且还有可能导致巨大亏损。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判断真正的私有资本很少敢坐庄的原因。当然,我不否认有些“胆小”(实际上是聪明)的庄家利用牛市赚了钱。但我想,大量庄家对坐庄的巨大市场风险,心里是非常有数的。

那么,既然赚不了钱,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对坐庄趋之若骛呢?坐庄,其实有另外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内幕人士可以借助老鼠仓的形式大发横材。作为坐庄核心资金的国有资金套不套牢无关紧要,跟庄的老鼠仓在短期内翻跟头却是十拿九稳。产权不明的资金总是愿意承受巨大的风险而追求较少甚至是负的回报的,只要内部人可以获利就行。这就是坐庄的动力——一个一点都不新鲜的秘密。可以想见,那些有能量操纵巨量国有资金进场坐庄的内幕人士都是些什么人。这也间接印证了我们前面的观点,股市是中国改革中一个巨大的洗钱场所。把小的快速“洗”成大的,把“公”的快速洗成“私”的。一个正确的改革方向很可能被太不公平的手段所葬送。
批资本还是批权力?
行情下跌以来,市场中充斥了批“庄”之声,声势之大,多年仅见。但我却很懮虑。如果批“庄”变成了批资本,事情就可能本末倒置。资本是无旗帜的,诚实和规范的资本只会促进我们这个社会的整体福利。我们一点都不能低估中国文化中对资本的深层厌恶,事实上,这种厌恶情绪不仅潜伏在最新一次的批判中,也一直潜伏在我们对市场经济中出现的种种不道德行为的讨伐声中。我们总是批着批着,就把板子不由自主地打在资本身上。基于这个理由,我们一定要搞清楚,应该批判的不是资本,而是躲在黑庄背后的“滥权”。“好”的权力会带来“好”的资本,而“坏”的权力则必然导致资本的堕落。作为外部环境的“权力结构”一天不改变,中国证券市场的庄家时代就一天也不会结束!我门必须牢记:只有腐败的权力,没有腐败的资本!

*谁重组谁?证券市场在中国改革中的历史定位

中国股市要不要搞争论?

自邓小平时代以降,中国的改革就被深深嵌入了“不争论”的意识形态。邓当初的意思是少讲话,多做事。然而,时光流转,这句话已经越来越成为防人之口的挡箭牌。十年历程,中国证券市场已经从小市场变成了大市场,已经从边缘走向了主流,它开始并将继续以日益深刻的影响力进入我们的日常生活。面对中国股市目前这种可以预料的荒诞格局,我突然很奇怪,我们为什么整整沉默了10年?我很奇怪,我们为什么任凭那些早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积累到今天这样的程度?中国经济中一个包袱最轻,最有希望的“增量”为何又变成了一个需要大动手术的“存量”。我敢担保,中国股市的10年发展绝对不是出于我们对证券市场的无知。我们可以也完全有能力避免许多基础性错误(比如国有股流通问题)。历史虽然走出来了,但本来可以改写。就中国证券市场的建设,我根本就不相信有什么“路径依赖”。事实上,中国证券市场的现状,正是我们为“不争论”所付出的代价。

我不知道中国股市是否面临拐点,但我觉得,中国股市的确需要一场高分贝的讨论。因为,如果我们继续“依赖”现有的路径走下去,我们将付出更加高昂的代价。

*十年回眸。

股市10年,不算长,也决不能算短。10年,美国已经出了雅虎,出了思科,日本也出了软银。而我们呢,我们出了什么?我们出了银广夏,出了环保股份,出了东方电子。如果把中国股市与美国相比有点过分苛刻的话,那我们也不至于出7、800家做假账的上市公司吧。要知道,中国股市如此这般的“伟大成就”是在中国宏观经济连续高速成长的情况下取得的。强劲的宏观背景下,为什么掩盖着如此凋蔽的微观景象?我真不知道,那些对中国股市“爱护有加”,口口声声要把中国股市比做“婴儿和孩子”的人,他们的“爱”从何而来,他们的信心又从何而来?难道我们一定要变回“弱智”,我们才不“偏激”,我们才是善良和善意的吗?

今年年初,吴敬琏先生说了一声“赌场”,算是为中国股市做了一个总结。这立即刺激了一些人的神经。有些人甚至大搞诛心之论,翻出十几年前的旧账,说老先生十几年前就反对股市。然而,现在的中国股市真的就比一个赌场更好些吗?我看未必。

衡量一个股市“好坏”的唯一标准,就是看这个股市能不能有效的配置资源。能不能将稀缺资源配置到那些更有效率,能够为社会创造更多财富的企业中去。比照这一标准,中国股市恐怕只能算“坏”的股市。因为它将大量资源配置到低效率的国有企业中去了,配置到“专业造假”的企业中去了。从整体上讲,中国股市实际上是在对社会资源进行“逆配置”,它正在毁灭资源。有些人将中国股市10年的成就总结为“挽救了非常多的国有企业”,这在我看来,这恰恰是中国股市毁灭资源的确凿证据。事实非常清楚,那些进入证券市场的国有企业,除了圈了一笔又一笔的钱以外,什么东西也没有学会。所有固疾依然如旧。而中国证券市场股东制约的缺失,使国有企业的软约束特性变本加厉。中国股市实际上成了国有企业另外一个任意提取的“财政黑洞”。中国证券市场根本就是一个无效甚至“负效”的市场。用一种大家都熟悉的方法来概括,中国股市顶多也就是个倒三七开。如果一定要为中国股市找一点什么成就的话,那可能就是:我们从巨大的代价中学到了点什么。谁重组谁?中国证券市场的历史定位。

证券市场本是历史送给中国改革一份天大的礼物,但可惜的很,我们又与机遇开了一次玩笑。

按照渐进改革的思路,证券市场属于“增量”部分。与其他“增量”相比,证券市场无疑是包袱最轻,潜力最大的“增量”。它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力无论怎么估计都不过分。这一点,中国知识界并不是今天才认识到的。所以,证券市场在中国经济改革中的历史定位一开始就是非常清晰的:它是重组国企以及以国企为代表的中国旧经济的一件秘密武器。这是一个重组的市场。重组,是证券市场贯穿中国经济改革始终的唯一使命。对于许多改革者,这是一个惊天动地但却不可告人的“阴谋”。这个天机,被人一语道破:重组中国。语言虽然诗化,却是击中要害。

然而,就像我们今天所看到的那样,证券市场非但没有能重组国有企业,没有重组旧经济,反而被旧权力、旧经济、旧文化彻底重组了。中国证券市场变成了“国情”的受难者,变成了徒有其表的改革道具。难道,这就是中国证券市场的历史宿命吗?

是的,我们是历史中的人,但我们同样是可以创造历史的人。是的,我们有“路径依赖”,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可以另辟蹊径,有所作为。如果我们只能是历史的奴隶,中国证券市场只能依赖过去的“路径”一路走下去,那我们凭什么对这个市场的未来抱有信心呢?是凭愚蠢的盲目乐观还是凭无为而治的哲学信念?如果是中国所谓根深蒂固的“国情”造就了证券市场的今天,那么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期望,一觉醒来,这个国情就彻底改变了呢?中国证券市场的这种畸形格局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任何犹豫与拖延都只能使股市挟持的人质更多,都只能使问题更复杂、代价更巨大。幸好,还有“入世”,这是又一个天赐良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是所有关心中国证券市场的人主动行动,创造历史的时候了。

*全流通,一个不容回避的激进改革

中国证券市场的问题既然很难从内部解决,我们应该试一试从外部解决的办法。以压促变,虽然有些权谋的意味,但也绝对是一个名正言顺的解决之道。“入世”正是为中国股市提供了一个操刀激进改革的绝好机会。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流通股和非流通股的人为划分,已经成为中国证券市场最可怕的顽疾。当初对国情一个不经意的“依赖”,竟造成中国证券市场10年巨痛。无论是一股独大,还是重组操纵,这种荒唐的“人为划分”都难辞其咎。其中利害,大家早已了然于胸。那么,国家及法人股在一个较短的时间内全面流通,究竟会让我们付出多少代价呢?
或许,我们会继续损失几千亿甚至上万亿的市值,但这些市值本身就是被虚拟出来的,本身就是中国股市特有的一种泡沫。看看国有股高价减持的情况,我们就会很清楚,要想按泡沫价格兑现,是多么的一厢情愿。全流通,只会使这个市场真实的价值增值,而不是减值。或许,投资者会遭受惨重的亏损,但实际上,这种亏损早已发生,不过是潜亏变明亏而已。如果我们相信中国经济和中国股市还有未来,投资者暂时的亏损是可以在未来得到补偿的。而如果解除中国股市这个最大的“悬念”,市场的不确定性将会大大减少。中国投资者被严重扭曲的政策预期将会得到有效矫正,我们可以从此告别对政策的依赖,我们可以按照市场本身而不是别的什么标准去放心投资。最坏的可能是,我们将会看到一批证券机构的破产并由此引爆银行的潜在问题,形成一场局部的金融危机(绝不能低估这种风险),但这也没什么。因为问题又不是今天才存在,它早就在那里了。用市场化的手段消灭一批劣质金融机构,重整中国金融,早就是应该做而一直没有做的事。用两三年的低迷甚至休克换中国证券市场几十年的长治久安,怎么算都值得。所有人都想回避痛苦的改革,试图用“小聪明”找到捷径,但这往往演变成贻害无穷的讳疾忌医。趁着中国证券市场还没到病入膏肓的程度,动一次大手术是非常必要的。

2001年9月上旬,当人们还沉浸在“911”事件的震惊之中,中国政府已经悄悄宣布:外资可以以控股方式收购各类(包括大型)国有企业。这对中国股市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中国股市全流通的最大的意识形态障碍已经被清扫,意味着中国股市已经走到一次激进变革的门口。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现在东风就要来了。有些人希望把中国股市做成一个大“局”,然后再让外资来接盘,这当然有点痴人说梦。但如果中国经济能够向着正确的方向走,中国的股市能够得到有效的清理,一俟技术性障碍被端掉,大量外资流入中国证券市场的确是可以预期的。这就是中国证券市场可以搞激进改革但却能够免于死亡的最大理由!

当然,一次激进改革也不能使中国股市一了百了,但总算可以还它一个“应该”有的状态,总算可以还它一个正常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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