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另类受害者(下)

荆楚(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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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7月10日讯】 4、吾父王易烈

吾父王易烈,其同胞兄弟有四,吾父居么,故乳名小毛。

吾父幼年时过房给吾曾祖天桦公为孙承祧(桦字,左禾右华之字,今汉字库中无此字,可惜!)。天桦字玉光,育一女一子,女适同乡叉口田村,子未婚而夭。乃过继吾父为孙。吾曾祖父青壮之时,家境富饶,饱读诗书。晚年家道败落,处馆为业。吾父幼时从之就塾,小有文化。曾祖考于吾父14岁时去世,伯父们寻思,家学失传,乃受人歧视或欺负,乃在伯祖父的斡旋下,再由伯父们供之上学数年,因而小有文化。常为乡亲邻里处契约文凭等。因办事公道,颇有点小名气在乡间。于是“解放”后,被委为乡社干部。

吾父身处苛政之世,对恐怖血腥之政策,只能做到不去积极参与,而无力抗拒之。文革中,吾曾祖父遗留一书柜线装书下来,吾父匆匆从公社赶了回来,抢在被别人抄家之前,先行自己烧去,仅留下几册岐黄医理之书。

烧书之时,我只是一个稚童。只见线装书籍堆成一长堆,约有八尺多长,高与吾幼时胸口平。线装书很好烧,像浇了油似的。点火之后,烈焰汹汹,烤得我连连后退。

吾家之另一部分书籍,于抗战之烽火中,将其重要部分藏之山洞。不幸而遭人偷去。文革前所剩,仅此一书柜而已。吾父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烧掉这些线装书籍,吾父一直忏悔痛惜不已,亦不许吾兄与弟提及。

吾向来于父前言而无忌,他不以为忤。吾有时问及:“所烧者何书?”吾父则笼统而对之曰:“都是些没用的书”。我再问:“怎么个没用法呀?是哪些没有的书啊?”他被我凿问得紧了,他则默然不语。他知道瞒不住我,只显得烦乱而痛苦。见他这样,以后我就不去凿问他了。

吾父一生谨慎。七四年之时,三伯父谋为祖母勒石铭记。吾父从公社捎回一便条给三伯父曰:“目前正是批林批孔高潮,砸碑挖墓尚且不及。如此顶风作科,未知其可乎?”三伯父读后,恨恨然,乃掷之于地,然后撕之且烧之。三伯父强劲上来,乃托人传回口信曰:“这事与你无干,也不用你管,你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就是。”

后来,三伯父对此颇为不满,时不时冒火而责骂吾父曰:“小毛太怕死,不要祖宗!”吾父则任由三伯父责骂,而不敢回嘴。

后来,一权势正熏的乡干部,自持其权势,乃不跟吾家族打招呼,就在吾家价买之祖茔地上造屋。虽说田地和山岭林权全都充了公,且乱垦、滥伐、乱占之风甚烈,但农村的祖茔地,却是一家族的尊严和神圣所系。未经许可而贸然侵犯者,会被视为对其家族后裔的蔑视。三伯父拿着烟斗与后生辈一说,后生们二话不说,就去将其所下房基拆除和铲平,且将建筑材料扬之荆莽。吾父则于此时默不作声,只装作浑然不知也。该乡干部不服而告诉,乃被邻村之人纷纷指责并嗤笑曰:“小人得势!其不知天高地厚欤!”

吾父身在江湖,却常常看不惯那些昧着良心往上爬的家伙。而在整个毛共之世,只有那些丧尽天良、落井下石、背亲卖友的人们,只有那些敢于心狠手辣迫害别人的家伙,才表现出“革命的坚定性”,才能得到上司的提拔重用。所以吾父一生,混得很不得志。与之要好的几个朋友,都是一些天良尚存、明哲自保、不敢为恶之人。他们声气相投,私交笃厚。有的成了儿女亲家,有的则连儿女们也成为莫逆朋友。

吾父崇信马列学说,自称“死了要去见马克思的”。以为家族的文物制度、历史沿革等,是应该抛弃的“封建”糟粕。故不似其他长者那样,而将家族历史沿革、文物制度告知后人,使吾辈对之懵然。亦因笔者常受邀调处邻里或家族纠纷,需考订历史沿革,才能服人。吾乃对吾父“迷信邪说、失责家传”颇有埋怨。

吾父像许多其同龄人一样,崇毛而贬邓,极为反感邓小平之世,常指责邓将古国神州引入了一个“人心不古、物欲横流”之时代。乃时时处处将邓世与毛世作比较。于是感慨系之,万分失落。感到处处皆是“今不如夕”也!

针对其这种感受,我乃回敬曰:邓之世,虽说是“贪污腐败,国将不国”,虽说是“物欲横流、人心不古”,但再贪污腐败,也没有毛时代之政治腐败的。邓时代,毕竟有了一些宽松度,可以私下里说说真心话了,只是官员们昧着良心要钱而已。而在毛时代,说错一句话,就要你的脑袋的。要钱与要脑袋,谁好点,这不是一目了然嘛!

吾父因崇毛贬邓,有时因之感慨曰:今天的米面蔬菜肉蛋禽鱼等等,大抵都是假冒伪劣、以次充好,而不像毛时代那样货真价实、嚼之有味了。

针对吾父的这类思想,我乃与之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汉献帝遭李傕郭汜之乱,流窜于途,饥肠辘辘,百姓见之,乃献烤红薯伺之。汉献帝食后,乃破口大骂管厨太监曰:这么好的东西,平时为什么不弄给我吃呀?是不是欺君罔上呀?

还有一个皇帝,平日里山珍海味吃腻味了,于是下令——在全国征招善烹高厨。招聘了好几个,都因为大失皇帝所望而被诛。皇帝所好,官员乃四出征捕。于是又有一个善烹高厨被征入宫中。这位厨师吸取前几任被诛的教训,于是对皇帝说:“我的烹饪之法,乃是从三皇五帝那里传承下来的,绝不轻易示人。皇上若要尝之,必斋戒沐浴七天,方敢献之。否则,哪怕就地正法,亦辞不受命。”那皇帝听说是三皇五帝那里传来的绝技,心痒难禁,乃满口应承了下来。

等皇帝斋戒沐浴七天之后,肚肠中清寡够了,那厨师才献上他的“绝技”。皇帝品尝之后,笑口大开曰:“真个是天下第一厨也!”于是对这位厨师加官进爵,大大地褒扬了一番,让其衣锦还乡……

后来吾父年老而得病,我于陪伺之中,常与之剖论历史与时政,以消解病榻寂寞。

父说:毛之世,治安清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我说:秦始皇也可以用屠刀而使社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稍有不从,喀嚓一下,有谁敢不乖乖的?毛与秦始皇,是五十步与百步而已。

父说:毛之世,干部廉洁奉公,有信仰,也有奉献精神。

我说:毛本人就是一个最大的腐败分子,他在全国都取消稿酬制度的情况下,他自己却拿着最高标准的稿酬。而他的稿酬,大部分是贪天之功,是秘书班子捉刀之作;大部分都是公费印刷,公费发行,公费购买,这等于直接把财政金库搬进了自己的家里……到他死后,他的稿酬竟高达1.13亿元。那时候,全国人民都穷得没有裤子穿,只有他一个人是亿万富翁。他需要什么,全国各地源源不断地输送。连毛泽东需要的美女,只要他使一个眼色,全国各地都就得屁颠屁颠地送过去。毛提前进入了“各取所需”的共产主义社会,只是全国人民退回到奴隶社会里去了。

也由于当时的物质条件异常匮乏,干部的多吃多占,比现在贪污上几百万,都显得恶劣严重的。那时的干部,特权思想更严重,走后门安排子女参军、入学、招工、招干者,比比皆是。干部利用手中之权,诱骗女青年答应其要求。否则,就没有她们的出路。这样的案件,随处都是。能说那时廉洁奉公?能说那时有奉献精神?

父说:毛重视农业,大力兴修水利。

我说:毛如果重视农业,怎么会有几千万农民被活活饿死?毛兴修的水利,大部分变成了水害,绝大部分是胡搞盲干、遗祸子孙的工程。(然后是我一一举例,说明我的观点的依据所在。我利用了自己喜爱钻研历史的长处,也运用自己从事投资决策所必须掌握和分析的国民经济资讯的充足,所举出的实例,很有说服力,使吾父无法反驳。)

父说:毛之时,人民有大鸣大放大字报的民主权利。

我说:毛给予人们的,只有对其歌功颂德的权利。要是你胆敢指出毛的错误,立即就要了你的小命。那不是什么民主权利,是借民主之名,行恐怖之实。是瞒天过海、掩耳盗铃之阴谋。邓小平则更绝,把毛只准许歌功颂德的权利,也全部取消了。

……

吾父得病十多年间,断断续续地在家里和医院间来回,我亦得到与其深谈的机会。十多年间,正是通过这种剖析和讨论,才使其反思,并渐渐地转变和醒悟。

逝前几年,吾父感到自己一辈子受到了无情的欺骗和愚弄,感到自己像梦游人一样稀里糊涂地白活了一生。乃深刻反省自己的过去,感到自己因为迷信邪说,而没好好地将家族的文物制度、历史沿革等传承下来,并为之着急。于是屡屡摧促我,要我抬着他回老家,把文物制度、历史沿革及田土山岭林权等事项交代清楚,以免后人模糊不清,或争执不休。

但经过十多年的沉痾折磨,吾父此时已是双目失明,人也很清瘦虚弱。我不敢冒这个险,只好婉言安慰……

吾父辗转病榻十多年,多赖吾妻之孝顺、看顾与提供方便。吾父病中虽居吾家好几年,但越是病势沉重,越是思想跟我同住。而吾妻默然不怿。吾只好婉言而告之曰:不希望老两口拆居。

2003年10月,吾父撇吾辈及孙等而撒手。可以说,他是带着他一生受尽欺骗、蒙蔽、愚弄的悔恨,也带着他没有尽到家族文化传承的深深遗憾,更带着他对我的深深担忧——害怕我这只早叫的公鸡,有可能遭到当局的无情迫害。临终前,乃再三叮嘱家兄与堂兄来劝我,让我不要沉湎于这历史文化的钻研中去,指望我平平安安过一生云云。

回想这些,不禁心酸泪涌——是吾之不肖不孝之甚也!吾父之一生,谁说不是苛政暴虐之受害者?

5、三伯母蒋凤姑

三伯父名转昌。吾父虽过继给吾曾祖天桦公为孙,然其同胞弟兄亦手足情深也。

吾父胞兄弟有四,三伯父与原三伯母离异后,乃与吾父商量,思过继笔者为嗣。而吾母不允。二伯母迫于食口众多,生计维艰,思将一堂兄过继给三伯父。而三伯父无意。三伯父乃叹曰:“我想要的,你们不给;不想要的,却想硬塞给我。我一个都不要了……”

后来三伯父娶三伯母蒋凤姑为妻,系其原地主丈夫被活活打死之后,才带着两儿两女过来的。三伯母勤劳善作,亲切和蔼。个子虽不大,却是做农事的好把手。

三伯母原以为嫁入了贫农之家,就找到了安全的避风港。但在那个举国疯狂、人性泯灭的年代里,有一次,她与邻居因小事而争执,竟然被邻居像拖猪狗一样,拖出去殴打批斗。吾母走亲戚回来,跌足而叹曰:要是她在家里,那几个好事者就不敢乱来了。

还有一次,三伯母与另一邻居产生争执,竟然被那家牛高马大的男主人冲出来狠揍,被打断了两根肋骨。三伯母被如此野蛮殴打,却没有地方去告诉。因为她是“地主婆”。后来堂姐悄悄把三伯母送到县医院去治疗,笔者的二姐赶去看她们,母女仨只能相对痛哭。

胡耀邦拨乱反正之后,三伯母才摘去那顶异常沉重的“地主婆”帽子。但其儿与媳却待之如雷火。三伯母一生受尽屈辱,万念俱灰,乃一瓶农药仰下去,救治不及而亡。

三伯母逝去后,三伯父茕茕孓立地生活了几年,其儿与媳依然如故。吾父母气不过,乃上去严责之。但其夫妇收敛几日,等风头过去,依然如故。三伯父看其儿与媳大乖吾家尊老之门风,乃绝食十余日,任何人苦劝皆不受而死。

回想当年,堂姐待吾,如亲弟也。笔者年少不懂事,堂姐常逗之过火,我则在其怀中耍横使蛮也。堂姐待吾父母,亲孝如己父母。一堂妹少吾,及长而成,三伯母乃有意撮合之。常令吾携堂妹外出劳作,或令堂妹与吾作伴焉。吾当时年少,懵懂于三伯母之深意,仍将其待为亲妹,感到三伯母之撮合,不合人伦,而在心理上不能接受也。

今天想起三伯母,不禁唏嘘!三伯母一生,谁说不是苛政暴虐之受害者?

注:部分文字取自笔者正在执笔的《破碎的田园》一书。@

记于民国96年4月17日
首发于《人与人权》

补忆吾父记趣

  荆楚

  (按:我在《另类受害者》一文中,记述了一点吾父之个性为人,因顾虑冲淡主题,对一些现其本真的事迹,乃约而隐之。其实还有一些父子间的对话,亦颇为有趣)

  吾向来于父前言而无忌,而吾父不以为忤,往往含而笑之。而不似吾兄吾姐等,不容忤之。

  吾父嗜饮,但不酗酒。后心脏有疾,吾思其嗜好一时难以戒除,乃除图之。吾每以醇酒待之,但不容其多饮。一小杯之后,则夺之不许。吾父乃叹曰:“酒就是我命,我命就是酒!”其后为其过寿诞,我乃大声对宾客曰:“拿命来!”吾父惊而责吾曰:“何出此言?”吾乃笑答之曰:“你不是老说‘酒就是命,命就是酒’嘛”。众宾客灿然,吾父只好哑然而笑之!

  吾父初病之时,酒瘾颇强。但鉴于其病情,吾于觥筹上把得紧。吾父则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希冀多饮,而吾不允……如借口感冒了,则曰:“用酒一冲,就好了许多。”如借口血压低了,则曰:“用酒把血压提上来。”如借口血压高了,则曰:“用酒把血压摁下去”等等。我乃笑而讽之曰:“如果你当了中国的总理,就有权把全国的医院都关掉,只是多开几家酒厂就是……”吾父则赧然自笑。

  吾母年少而父母双亡,吾祖母怜而收为童养媳。故吾母五岁而“小过门”……吾父居吾家期间,常逗单位之众小男孩曰:“我四岁就讨老婆,你们都七八岁了,还不讨老婆!赶快回去叫你们爸爸妈妈给你讨老婆”。有的小男孩子不懂事,果真回去跟父母闹嚷着“要讨老婆”……因此之故,吾父被单位许多同事目为“老顽童”也!

  对其文革中被迫烧书,吾父内心痛惜,但外表强为豁然。乃不容吾兄与弟问及,每有问及,则发脾气。而吾乃敢问及:“所烧者何书?”吾父则笼统而对之曰:“都是些没用的书”。我再问:“怎么个没用法呀?是哪些没有的书啊”?被我凿问得紧了,他则默然不答。他知道瞒不住我,只显得烦乱而痛苦。见他这样,以后我就不去凿问他了。

  吾父亦很传统。因吾兄弟皆在外,小妹乃思留家承祖宅,未婚妹夫亦乐意之。吾兄弟妯娌皆思今后回去有地方落脚,并谋将祖屋修茸以待之。乃劝吾父允小妹赘婿,吾父则冷冷曰:“我有三儿,何用赘婿?”吾等屡劝,终不松口。只许小妹嫁出,而不允其赘入。

  吾父喜读繁体版书籍,屡曰简化字大失汉字蕴涵,而使人思想简单。后来繁体版书籍越来越稀,只好勉强而读简版书籍。但终将简版书籍视为垃圾,看过之后则弃之,而不愿收藏之。

  吾父于“解放”前,因处事公道,剖析说理细致耐心,使人心悦诚服,颇有点小名气在乡间。常受邀调处纷争,并为契约文凭等。每次妥贴事务之后,受惠之家皆以稻谷一箩为谢。一次吾父为邻村调处完毕,两家之人于是称谷为谢。吾父乃声言曰:离家前缸中已无米,愿以米回家急为炊……两家之人二话不说,就称米一箩为酬,且送之家里。

  记于4月19日22点(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观点和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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