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
十一月廿一日
父亲为顾全大局,今日又约白崇禧谈话,表示决不于此时“复行视事”,为恐李宗仁在海外丢丑,必须李本人克日回渝,面定对内对外大计,然后未始不可出国。但必须由行政院长代行总统职权,以符宪法规定。
本党中央决定派居觉生、朱骝先、洪兰友诸先生为代表,携父亲致李宗仁之亲笔函件飞往香港,劝李返渝。李未应允。
廿五日
父亲昨日曾电罗广文:“望严责所部有进无退,死中求生。”不料该部已完全放弃南川,不留一兵一卒,致共军长驱直入,进迫綦江。同时,贵阳失守。
下午四时,美国共和党参议员诺兰夫妇,自台飞抵重庆晋见父亲。在国家处境最困难的时候,彼夫妇从太平洋彼岸,远道飞来,期对我有所贡献,真是“患难中之知己”。其友谊与热情令人感慰难忘。父亲与彼相见道故,即于当晚八时设宴款待,宾主尽欢。父亲认为:“此实为近年来最为欢欣之事。”内心至为愉快。
中央派赴香港之代表居觉生、朱骝先诸先生亦于今日联袂回渝,当晚向父亲报告与李宗仁洽商经过。据称:李最后以美国政府不欢迎其入境,乃改变计划,愿以副总统私人名义出国,并极望父亲早日“复行视事”。
廿七日
本党中央常务委员于今日召开会议,对李宗仁擅离职守事明白表示中央意旨。同时全体常委一致主张父亲必须“复位”。惟对“复位”的时间问题,则有不同的意见。父亲在会议中表示:“对外关系,尤其我国政府在联合国中之代表地位问题,极关重要。如果李宗仁长期滞港,不在政府主持,而余又不‘复行视事’,则各国政府乃至友邦,可借此以为我国已无元首,成为无政府状态,则不得不考虑对于北平政权之承认。
此外,对内尚有维系人心之作用。此时举国上下,人心动摇,如云南之卢汉等已明言,李既出国,而蒋总统又不肯‘复位’,则国家无人领导,尚何希望之有!因此,不能不作‘复行视事’之准备。惟对时间问题尚须加以研究。”
中常会最后决议:仍设法劝李宗仁回国视事;否则,应请总统“复位”。李对此十分焦急,以其在港已处于进退维谷之窘境也。
廿八日
自前日午夜共军攻占綦江,罗广文只身脱逃来渝后,重庆外围已趋危急。父亲今日对放弃重庆问题研讨甚久。如果撤退太早,贝则共军必可于半月内到达成都,而我之唯一主力陕南胡宗南部,本已撤至汉中以南,将无法转移成都以西地区。如此西南大陆将整个为共军所控制。故决缓撤重庆守军,并在沿江设岗,以确保成都。不料共军业以攻抵南温泉,重庆危在旦夕矣。
午后,随父巡视重庆市区,沿途车辆拥塞,交通阻梗,宪警皆表现无法维持现状之神态,一般人民更焦急徬徨,愁容满面。部队亦怪象百出,无奇不有,言之痛心!
廿九日
本日,我政府行政院迁至成都办公。本党中常会复派朱家骅、洪兰友两先生代表飞港,促请李宗仁返国土,以尽最后之努力。万县有两艘军舰叛变,向长江下游下驶。重庆近郊,我军已与共军激战。正午黄桷桠方面亦已发生战斗,重庆市内,秩序异常混乱。父系乃决心于明晚撤守沿江北岩之指挥部署。午间召开军事会议,决定新的作战计划,对第一军之后撤准备,亦有详细指示。但前方已传共军在江津上游二十里之处渡江矣。
前方战况猛烈,情势危急,重庆已负包围。而父亲迟迟不肯离渝,其对革命的责任心与决心,感人之深,实难墨形容。了午十时,林园后面已枪声大作,我只好向父告实情希望早离此危险地区。同时罗广文自前线回来报告,知其军力已披共军击散。而周围各兵工厂爆炸之声又四起,连续不绝。此时山洞林园前,汽车拥挤,路不通行,混乱嘈杂,前所未有。故不能再事稽延,乃决定赴机场宿营。途中为车辆阻塞者三次,无法前进。父亲不得已,乃下车步行,通过后改乘吉普车前进,午夜即时达机场,即登中美号专机夜宿。当此兵慌马乱之内,父亲指挥若定,其安详镇静有如此者。
三十日
今日凌晨六时,随父由白市驿机场起飞,七时到达新律,换机转飞成都,入驻中央军官学校。当父亲由白市驿起飞时,据报:“在江口过江之共军,已迫近距重庆白市驿机场之前方二十华哩。”白市驿机场旋即自动炸毁,免为共军利用。时尚有驱逐机四架及高级教练机六架,以气候恶劣,不能飞行,亦一并炸毁,殊可痛借。
广西之南宁亦于今日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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