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现代长篇
书摘:在火山下(2)
这是老师开口的第一句话。他的嗓音比想像中来得低沉。采光窗位于我的左手边,从拉窗映入的阳光和煦地映在老师的右颊上。他的身形结实,态度庄重,严肃的神情不带有丝毫神经质。棱线分明的下颚,像极了笃实的工匠。老师的语调和缓,但表情丰富,时而略显思索、时而露出笑脸回应我的话语。从来没有任何人如此认真听我讲话。
书摘:在火山下(1)
刚升上大四的建筑系学生坂西彻,不得不面对即将就业的残酷现实,鼓起勇气向心中的第一志愿─村井设计事务所递出履历。
书摘:安娜与燕子人(5)
安娜知道,不同语言以不同明确程度处理表情的细微差别──在某个语言,一句成语可能相当直接表达发言者意图沟通的内容,另一个语言则藉由谦逊的暗喻做为障眼法,深厚的感情或害羞的意见很可能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书摘:安娜与燕子人(4)
安娜可以非常清楚看见小动物。瘦子把小鸟送到离她脸只有几吋的地方,鸟头和翅膀是鲜艳斑斓的宝蓝色,面部和翎颌则为浅橘色,鸟尾分叉很大。它不是陡然动了一下,就是一动也不动抬头看着安娜,瘦子好像做出一系列栩栩如生的雕像放在手上,每一个都毫无痕迹被下一个给取代。
书摘:安娜与燕子人(3)
安娜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动了动下颚,想凭空抓住任何语言的某个字──她知道德国人有德国人叫她“安娜”的说法,却莫名觉得对一个严峻的权威人士用那个字来说她是谁不大妥,她又冷又饿又害怕,绞尽脑汁回想原本那个昵称是什么。
书摘:安娜与燕子人(2)
安娜觉得自己在那里坐了天长地久,从某种意义来说,她确实是坐了天长地久,因为,对小孩来说,一个无聊的钟头就像一辈子那么悠长。安娜起码坐了两、三个小时,要不是走廊对门的宁查克太太,她恐怕会坐着等候父亲,直到战争阻止她为止。
书摘:安娜与燕子人(1)
安娜的父亲努力让她远离城里正在发生的事,但战争终归是战争,不可能让孩子永远不受世态的打扰。街上有穿制服的人,有叫喊的人,有狗,有恐惧,偶尔还有枪声。一个男人如果喜欢说话,她的女儿终究要听见有人偷偷说出“战争”两个字。“战争”,在每一种语言,都是沉重的字眼。
“所以,按费欧娜的规定,我应该要延续宽恕的循环,多放一颗石头到袋子里,送给我伤害过的人。”我取出费欧娜寄给我的象牙白石头,把第二颗鹅卵石留在丝绒袋子里。“我现在就按规矩来,把这颗石头跟我诚挚的歉意送给你。”
“汉娜!亲爱的!”她有美国南方人独特的缓慢腔调,说话时会拉长母音,柔和而久久不散,就像美味的焦糖。她摸索着找到我的手臂,然后把我拉进她怀里,我胸口浮出熟悉的痛楚滋味。我闻到她擦的香奈儿香水,感觉到她的手在我背上画圈。这样的碰触,一个没有女儿的母亲碰触一个没有母亲的女儿,我永远都不会厌倦的。
我拉开束袋的绳子,有两颗普通、小巧鹅卵石这就滚进我的掌心。我以手指轻抚着石头,一颗是灰色带着黑色条纹的石头,一颗则是象牙色的。丝绒布料发出了沙沙声,我拉出折了又折的纸条,就像幸运饼干里的签诗。
我用面纸擦拭双眼。“她向来都有第六感,不管我有什么困扰,不用开口跟她说,她就会主动提起。当我试着说服她说不是这样,她就会看着我说,‘布芮特,你忘了,你可是我生的,骗不了我的。’”
我花了几秒钟才认出这确实是我的笔迹。我十四岁的花俏字迹。看来我是写了一张愿望清单没错,虽然早已不复记忆。在某些目标旁边,我看到母亲的手写评语。
“搞什么鬼啊?”我高声问道。瞬间,我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该死的奥斯卡奖,我这种毫不雍容大方的反应,吓到了自己。事实上,我毫不害臊地表达了自己的火大。
书摘:巴黎小书店(5)
蹬着时髦高跟鞋的顾客摇摇晃晃,佩赫杜非但没有伸手扶她一把,还递了一本《刺猬的优雅》(The Elegance of the Hedgehog)给她。
书摘:巴黎小书店(4)
他回到空荡荡的公寓,拉上门闩。通往书橱后方房间的门依然开着,佩赫杜先生看着房里,看着看着,一九九二年的夏天仿佛从地板上浮现。
书摘:巴黎小书店(3)
但他对蒙塔纳路二十七号住户怀着奇异的感情,知道他们平安无恙,他不知为何觉得比较心安──以低调的方式尽自己的一份心力,用书帮忙他们。除此之外,他留在背景中,做画里的小人影,让生活在前方演出。
书摘:巴黎小书店(2)
以前,房间有窗帘,那边有照片、花和书,一只叫卡斯特的猫睡在沙发上。有烛台,有细语,有斟满的酒杯及音乐。墙上摇曳着影子,一个高大,另一个妩媚动人。这个房里曾经有爱存在。
书摘:巴黎小书店(1)
我究竟怎么会让他们说服我做这件事啊? 蒙塔纳路二十七号公寓的两位将军──房东博纳太太、管理员萝莎蕾特女士──在两人位于一楼的公寓中间包抄男士。
星期一,乔吉送晚餐的时候,他一路上都没有办法停止回想上个周末发生的事情。在行驶于房子之间的路上时,在防波堤上发生的事情一再地在他脑中播放着。
道维斯先生走到里面,带着一个木制的盒子和一块棋盘走回来。他把棋盘放在他们两个中间的那张桌子上,把那个盒子放在旁边。他们把那些老旧的黑檀木和枫树材质的棋子拿出来,在棋盘上排好。
他从放在桌子上的盒子里拿出另一个甜甜圈,若有所思地嚼着。
有一辆车子慢慢地开进来,停在道维斯先生的别克车旁边。开车的人从前面的驾驶座上慢慢地下来,一手拿着油炸圈饼的盒子,另一只手拿着两杯咖啡,小心地让自己保持平衡,他用屁股把推了一下车门,把门关上,然后走过房子旁的车道,步上台阶。
在清晨的微光中,老人从他的房子沿着海岸线往南走,他的鞋子在潮湿的沙滩上留下了一道完美的足迹。当他走在每天散步的路上,那段从他家到海湾上突起的远端那块陆地的那一个点时,他都会聆听着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
他从药柜里拿了一些药丸给乔吉。“这些药是用来治疗你腿上的伤的,如果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回来看我。”
他骑在一股浪上,那个浪一直不断地向前推动着,好像是无止尽似的。他听到后方大浪的轰隆声,所以必须不断地在自己的冲浪板上施压,才足以保持平衡地继续骑在上面。他蹲伏下来,却也仅仅只能让自己在水墙里稍稍适应。而这其中没有一点可以运用策略的空间,像是一趟永无止尽的冲浪之旅。
“我说把他放掉。”乔吉拿刀逼近他,再把话重复了一次。
终于,出现了一个平静的破浪处,马克迅速地划过去。
星期六早晨,有一种细细琐琐的吵杂声从紧闭的门后传进了乔吉的房间里。他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大概花了一分钟的时间,他才明白,原来他妈妈正在客厅讲着电话。
“‘上帝就在日常生活的琐事中’,”他说着,把黑板上的字重复了一次。“你们可以开始写了。”
“我在学校出的作业中写了一个故事,然后我的老师要我把它寄出去参加高中作文比赛。”他终于把这件事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