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文周:他和他抽屜裡的鑰匙(短篇)

雨文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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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2月7日訊】題記:每個人的生命中其實只需要一串鑰匙就夠的了,當你困頓的時候,那裡有一張舒適的床,當你飢餓的時候,那裡有為你準備的暖暖的湯,當你身心疲累黯淡無光的時候,那裡有一抹最燦爛的陽光--

他的抽屜裡有三串鑰匙,每串鑰匙看起來都很相似。
三串鑰匙上分別懸掛著相同色澤的圖騰,淡淡的銀灰,小巧且別緻,倘若不仔細,你很難分辨:銀色圖騰的後面,三個迥然不同的刻紋--星,月,日。
依稀如是他生命中的三個女人--

很難從他的眼神中捕捉他究竟愛誰更多?
每個星期,他都會用抽屜裡的某一串鑰匙,去開啟其中的某一扇門。
他給自己留一個閒暇的星期日,其餘的日子很均衡地給了三個女人,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他不是一個濫情的男人,他有充足的理由證明自己不是。
上帝很吝嗇地拒絕給他一個十全十美的女人,那他不得不很委屈地將他的愛硬生生折成三個等分,他用他三分之一的感情去換取每個女人中他想要的那部分,然後在安息日裡,在疲累和困頓中圓著自我陶醉的夢。

這樣的生活是不可思議的,甚至令他有一人分飾三角的靡亂。
他的大腦就像一個巨大的數據庫,清晰地儲存著她們的生日,她們的一些特殊的日子,甚至她們的三圍尺寸,以至於這麼些年來他生活在自己構築的迷宮裡,竟然沒有出過任何偏差,就好似陳列在他辦公室裡的那座九星拱月的巨大天宮模型,只要他手指輕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井然有序地運轉著--
直到有一天,這些他以為非常精準的遊戲規則被他自己的一時疏漏而整個打亂!

那是一個很美好週末的夜晚,月光迷迷濛濛地泛著檸檬黃,空氣中瀰散著梔子花的暗香,遠處的霓虹和近處的車燈隱隱迷離著曖昧的光。
這樣的夜晚讓他想念起丹的千嬌百媚,想念丹看著他時,星星般攝人心魄的眼眸。
他站在丹的門前,摸索著口袋裡的鑰匙,那枚屬於丹的有著「星」記號的鑰匙。
他很嫻熟地轉動把手,門絲毫未動!他聽見丹年輕的腳步聲歡快地迫近。
他本能地將鑰匙拔出鎖空,慌亂地將鑰匙揣在手心,丹的聲音在他耳垂邊響起:
「幾天不見,就忘了怎麼開門了嗎?」半嬌半嗔地埋怨聲中已然搶去了他手中的鑰匙。
一彎新月在丹的指尖晃動。
「怎麼會是『月』呢?」
他聽見一個聲音在房間裡響起,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丹的。
丹瞪視著那串鑰匙,一聲不啃。
他故作輕鬆地想解釋關於鑰匙上的圖騰怎麼會由星變成了月的故事,但是他運籌帷幄卻天生不是個會圓謊的男人,他聽到丹憤憤地質問:
「怪不得你總是要出遠門,怪不得你老說忙,原來你的身邊根本還有別的女人,一個屬於『月 』的女人,我是你的第三者還是第四者呢?或者根本什麼也不是對嗎?」
他編著法兒哄她,丹不聽,丹咄咄逼人的目光是滿了恨意的,全然沒有了以往日子裡令他怦然心動的柔媚,他聽見丹歇斯底里的對著他叫嚷:再不要看到他!
他依然想用他的吻去挽回因為他的低級錯誤而釀成的僵局,但是當丹重重的一把掌甩在他臉上的時候,他放棄了。
只是臨了,他還是沒有忘記對丹說出了憋悶了很久的心裡話:
「其實我是愛你的,丹!只是我無法學會讓自己去單單愛『一個人』!」

現在他的抽屜裡只有兩串鑰匙了,那串掛著「星」的圖騰永遠的消失了。
他是哀傷過一陣子的,但是過後,望著天空中那些曾經璀璨奪目的星宿最後被城市日益耀眼的燈火覆蓋,逐漸黯淡淹沒--
他感歎:也許以後,這個城市再不需要星星點燈的了!

幸好他還有月的,即使沒有星沒有燈,他還有月的!他這樣慶幸著,將曾經屬於丹的一部分日子挪給了安。
他和安之間與其說是情人還不如說是朋友更來得恰當!
安是他以為一招一式都透著靈氣的女人,聰慧而內斂,時時令他有一種難以把握的困惑。
但是安偏巧又是最善解人意的,她總會在他的精神幾近崩潰,情緒極度低潮的狀態下,給他安慰,為他指點迷津。
安很少會在他面前表現出小鳥依人,相反他看安是帶著些微的仰慕的!
他和安同屬於一個星座,即使生日也不過只相差24小時,所以面對安他總覺得自己是裸露的,他們或許原本就是同類,他心裡的秘密安都知道,他藏不住!
他和安的約會是不定期的,想安的時候他會在他們經常去的酒吧裡候著安,也無論多遠,只要安的一個電話,他都會駕著他的那匹『寶馬』準時到駕,然後在彼此喝得酩酊大醉後,安會留下他。
他很小心地掏出口袋裡的鑰匙,仔細辨清上面「一彎新月」後,順利地開啟了安的門鎖。
他看見安笑意盎然,席地而坐,手裡抱著他送給她的「史努比」。
安的對面盤膝而坐著另一個男子,安的眼神一刻不離地注視著那個男子,以至於安根本沒有主意到他的不期而至。
他窘迫地想返身退出去的,這時候安發現了他。
安很坦然地招呼著他,
像個老朋友似地介紹他和他認識,似乎所有的發生都是順理成章的,她根本沒有因為他的出現表現出任何的拘泥不安,反倒手足無措的卻是他。
經過一段極不自然的的寒暄之後,他準備退場。
走在樓道裡,他聽到安低沉的聲音透過厚實的水泥柱子悠悠傳來:
「我要結婚了,婚期也許很近,到時候你會來嗎?」
「會的!為什麼不?」他故作輕鬆地乾笑著,笑卻是澀澀的。
安伸出手來,他以為安是要和他告別。
「我想收回我的鑰匙,可以嗎?」安的聲音是陌生的。

那個夜晚很好的月光,圓月豐豐滿滿地掛在天上,但是他卻看不到它,他的眼前黑了,他的生命裡沒有了星星,沒有了月亮,他一下子惶恐了起來:倘若有一天他連陽光也失去了將會是如何慘痛的景象?
他簡直不敢想下去,銀色寶馬已經呼嘯著朝簡的方向駛去--
那是他的妻子--結婚十年的妻子。
他站在門口,那是他的家,但是他卻遺忘了那串刻著「日」的圖騰的鑰匙。
他猶豫了好一陣子,終於按響了門鈴。
他聽見簡幾乎是急切地拉開了門鎖,看見他,臉上洋溢著欣喜的光芒。
「老毛病又犯了吧,老是丟鑰匙!」簡溫柔的聲音裡,慣有的責備。
倘若在以前他會覺得厭煩,但是今天他聽著卻分外親切,他由著簡為他褪去大衣,他可以猜出簡緊接著的詢問:吃飯了嗎?鍋裡有熱湯呢!
果然,簡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一絲微笑閃現在他的臉龐。
一切都還是老樣子,一切又在悄無聲息地變幻著--
他走進廚房,拉過簡忙碌著的手,緊緊地環住她。
他看見簡的眼角已經有深深的魚尾紋,幾絲白髮在油煙機哄哄的抽氣口下散亂著,他鼻子一酸,內心深深地歉疚著:
「以後我再不會經常出差了,以後也再不會亂丟鑰匙了!」
他看見一絲淚光在簡的眼眸裡閃耀,像星星一樣晶瑩。
他又看見簡許久不曾有過的開懷的笑,剔透得就彷彿那輪如玉般的滿月。
他一下子看呆了。
似乎就在那一瞬間,他蟠然省悟:何必去追求那些虛無的美滿呢?和不珍惜手中的幸福?每個人的生命中其實只需要一串鑰匙就夠的了,當你困頓的時候,那裡有一張舒適的床,當你飢餓的時候,那裡有為你準備的暖暖的湯,當你身心疲累黯淡無光的時候,那裡有一抹最燦爛的陽光--
那天晚上,他依偎在簡的懷裡,做了一個很奇特的夢,夢裡他將他的大腦做了一次徹底的格式化,他的記憶庫裡從此只寫著兩個字--簡單!

自此之後,他的抽屜裡始終就只有一串鑰匙,淡淡的銀灰,刻著『日』的圖騰,小巧且別緻。
他緊緊地揣著它,如是揣著他生命中的一抹最亮眼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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