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情缘总似梦

陈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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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已二十九年了,我常梦到他眉头深锁的愁苦样,醒来,总是心痛不已。父亲的一生真是劳苦多过欢乐。

六月廿日是美国今年的父亲节,为了完成这篇纪念性的文章,我努力地在记忆的长河中,捞起有关父亲的往事,心中既安慰又愧疚,我能为父亲做的就这一点点。

小时,家住雨港基隆,我家面对一“虎仔山”。冬雨季节,父亲经营的西药房生意十分清淡,他那被新乐园香烟熏黄的手指,下意识地拨弄着算盘珠子,上上下下,喀喀有声。父亲的眼盯着对街那家外地人新开的西药房,我知他在想什么?面对资金雄厚,削价竞争的同业,他的忧虑就像他额上层叠的皱纹一样,拂也拂不开。我家孩子又多,庞大的教育费用,压得他难得一展笑容。

天雨不停,父亲的算盘珠子声明显弱下去,叹息声却愈来愈大了。我支着下巴,凝视对面那雨中的“虎仔山”,天啊,此刻这山真像一双老虎!看,寒冬枯黄的草,不就是虎的毛色吗?而淅沥雨声更像它微微的鼾声,我甚至觉得它都将伸腰立起,大声吼啸似的。

但我知,为虎空有一身虎架和虎威,却丝毫动弹不得,不知怎的,它让我想起怀才不遇的父亲。 父亲是个传统的读书人,他留过日,在香港经过商。太平洋战争结束后,他回到台湾,由于当时台湾隶属战败的日本,父亲在香港的房产和事业,都被接收而化为乌有。这时的他已三十五岁,儿女已有三个了。眼看一切都需重来,实在急坏了他。祖母建议他还是从商,说是生意如活水,钱灵活来去,养一家人不难。父亲想想也是,自己经商,做生意可说是驾轻就熟,就这样,他开了一片小西药房,卖点成药,也配药,打针(那时尚无完善的医师法,这些类似行医的行为,都没人管。)

果然,一家人得以安生了,以后又相继生了四个子女,吵吵嚷嚷地很像一个柴火兴旺的人家了。 父亲个头高,肩耸,背微驼,不苟言笑,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印象,卖西药甚得人信任。记得,那时抗生素刚问世不久,效果奇佳,人们都称“美国仙丹”,售价很高,相对地利润也高。因此托抗生素的福,我拥有了一个幸福安乐的童年。但荣景不长,同业以现金批货,取得低成本来 削价竞争,造成我家生意一落千丈。父亲常为轧头寸而紧皱眉头,人更沉默了。是故,家中狭窄的空间也容不得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那里已挤满了大人们的焦虑、悉苦。少不更事的我们,也只能以噤声来表达那份对生命共同体的体恤,我想,我幸福的童年大概就在那时划下了句点。

父亲非常重视子女的学业,我们可以只为读书,什么都不用做。他嘴边常挂一句话:“别人做得到的,你也一定做得到。”他的好胜好强激发了我们求胜求好的信念,个个书都读得不错。渐渐地,我更发现到一张张的奖状,似乎很能换取父亲短暂的笑容。稍大,我悟到我们与父亲的亲子互动,其实很像是一种变相的“交易”,他辛苦地赚钱养活了我们,我们努力地获得亮丽的成绩单,去“平衡”父亲那“为儿女做牛马”的心理,让他觉得自己苦得有价值。那仿佛是两条永不交集的平行线,各人沉缅于自己迤逦无限的想像空间里,直到有一天,有一方颓然仆倒了,那是父亲在五十岁生日过后不久,中风倒下,从此卸下了“为人父”的重担,他只能无奈地望着在风雨中扑翅乱飞的儿女们。

也许可欣慰的是,自此,我们与父亲都卸下了“取悦”彼此的负担。

记得他病后好多年,一个冬天的午后,我陪他坐在那间可以遥望虎仔山的房里,父亲不停地伸展他蜷缩的右手掌,我望着那双虎,多少童年旧事一一回到我眼前,我喃喃问着父亲说:“爸,我喜欢这双虎。”说着竟掉下了泪。

怀着感恩,思念的尽情写下此文,愿父亲安息在天家。

 ◇  陈爱华(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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