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亚城随笔 】旁观莫言:有心超越 该关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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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六.四”后,我不再相信新闻、报纸,也不看小说了。1996年的秋天,发现大门外有家新开张的打折书店,抑制不住满屋便宜新书的诱惑又进去了。那本大红大绿封面的《丰乳肥臀》很抢眼,也很俗,没去动它。看见《苏非的世界》,觉得可以带回家慢慢看。再转,又到了《丰肥》前,心想不就那么点破事吗,怎么就能写这么厚呢?捡起来直翻到腰酸背痛,才想起来也该买回去看。说实在的,付钱时我还有点难为情。尽管每页都有错字、漏字,最多时一页十几处错误,但不影响我狼吞虎咽一气看完。这是我第一次领教盗版书,也是我家的第一本盗版书。

这也是我第一次被“新中国”农村题材的小说震动,迫不急待的与人分享。第一位从我手中接过此书的是学理科的朋友,我告诉她可以与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媲美,也该获个诺贝尔奖。这次莫言获奖,还打来电话叫我也捧捧她。当我把此书推荐给某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朋友时,她对书名颇为反感,说即如此书名完全可以像《静》那样文雅一点。我说《静》讲的是那片不得安宁的土地,书名恰到好处;看过《丰乳肥臀》,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更合适的书名。

其实对于莫言我知道的也很少,除了《丰》也没再看过其它作品。只知道他因创作而提干,因笔耕不缀而进京。虽然连他已经转业一事我都不知道,可是却知道莫言特别会讲鬼的故事。是王塑抖出来的,他说莫言讲:有次回高密老家,到河边天已黑了,这时河面上升起一层青幔,于是他坐了下来,只见河面上浮现出各式各样的鬼怪,还听到各种声响。就这么坐观一夜,天亮后才蹚过那条浅浅的河。王塑之言,符合我对莫言的想像,他应该是见过鬼的,知道如何与鬼打交道的;他的那些故事,支持着我对他的判断,他应该是相信六道轮回、善恶有报的。只是在这个国家什么话能讲什么话不能讲,他心中有数,于是他就用能讲的话告诉人们不可言说的事实。

几经搬家,淘汰的书达十分之二,盗版的《丰》却还在。最后这次到新居庆贺的大多是比我们学历高的后生,感兴趣的是装修与布置。也有留意藏书的,不过是赞叹将一面墙的书柜分成两个区域的妙构。只有一位注意到了《丰》,且实话实说:你们还看这种书啊?我告诉他这是本严肃的书,从表情上看对方不太相信。后来我想,如果我告诉他我是在严肃的读或许还能引伸话题。

现在想来,曾经热捧莫言,是受不了国家屠杀自己的学生后,却高唱走向未来。而《丰》浓缩了几代人的历史,揭示出翻身的农民比父辈活的还没人样,更不要说人权了。主人翁最终把风烛残年献给了上帝,因为那里才有他栖身之地。那时的我虽然还没有握住自己的佛缘,但是已经摒弃了共产主义理想,所以我顶莫言。

在我几乎淡忘了这个名字的时候,莫言获奖了。而我已是“轻舟已过万重山”,我有自己的路要赶,所以没有闲情去凑热闹。偏偏看到了两段视频,觉得自己比她们还是要了解莫言一些。不对,应该说我认同莫言那些不容沉默又不能直说的东西比大多数人早。先看到的是CCTV的“名人面对面”采访,记者的问题我在听,眼睛却不放过莫言的每一个表情,从他那略显木讷的面相,我看到了中国农民特有的狡黠,不忘草根的矜持,以及山东好汉的坚韧。终于在要结束时证实了我相面有术,记者问: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他说:“结束采访”。没错,这是他的真心话。连我都听不下去那些无油盐的问题了,他竟然能一脸无辜的忍着,并不伤和气的给明白人一个交待。好歹也是开名人访谈馆的,怎么不读一读莫言就来侃。

BBC的记者早年对莫言的一段采访,是朋友发来的链接。那位的问题让莫言不得不把心放在嘴上:写历史所以难是因为“那段历史在教科书里已经固化了,红的就是红的,白的就是白的。”如此欲言又止的回答,对方能否体察出在集权社会创作的艰辛,讲究写作手法更多是为了突破审查?未必。“也不知那些评奖人是否知道当今中国,刚出校门的都自通主动和谐才有“钱途”之道,个个都成妖成精了。”(这是发链接的朋友的感言)人们什么都不信了,文学还有意义吗?诺贝尔奖不是舒经活络丸,对于麻木的中国人没用的。

莫言的得天独厚,在于他是从烂泥的深渊中钻出来的,当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后,才意识到脚下的腥臭一直被刻意的掩盖着。可那是父老乡亲的血与肉、魂与灵的不甘心啊。于是他抓起这沤烂了的泥巴,捏出一个个惊世骇俗的生猛男女,让习惯了脸谱化的中国人惊诧莫言式的“泥塑”。一个个土头土脑、毫无美感,令追求美酒加咖啡的都市人不屑一顾,也是一种反映。其实《丰》与《红楼梦》是一样的,即便没有那种经历也能看懂,因为他就是在引导你看到真实生活的百态;没有这样的人生经历也会叹惜,因为它记述的是谁都能从人生中意识到的宿命。你可以对那些缺少美感的造型视而不见,也可以回避那些给本来就不如意的人生添堵的故事,但是你无法改变我们都是在这固化了的烂泥中被沤着的这一事实。而莫言正是在告诉人们认识这一事实。

莫言如果不是挤入体制内求发展,大抵是在自家的高粱地里忙活。所以对于获奖的莫言我们的目光应该投向他让世人看到了什么。他的作品是他的人格、生活环境与时代相互作用的结果。党文化用“新与旧”把中国史鉴割裂,莫言是在裂缝处贴上了一块黑不黑白不白的粘土。看过《丰》谁还会相信新旧社会两重天的鬼话呢。在《丰》的最后一页有这样一句话“花朵为什么会有血腥味呢?因为大地浸透了人类的鲜血。”我想要是这个诺贝尔奖来的更早一些,莫言“泥塑”对中国人的意义或许更大。

不知见多识广的莫言想过没有,中国人一代一代的忍受苦难是为什么呢?很多人还记得《河殇》中那段令人无语的对话:“放羊干什么?”“攒钱取媳妇”“取媳妇干什么?”“生娃”“生娃干什么?”“放羊”。难道真的就走不出这无奈吗?美国农民曾经也很苦,欧内斯特的小说《小镇的一天》中那个农民为了儿孙能有一片自己的土地所忍受的苦难,也是令多数人不敢设想的,因为那是一种完全无望的日子。可是如今的美国乡村如童话一般的炫丽,莫言肯定是见识过的。他们可以改变,我们为什么就不行呢?

不知名扬世界的莫言再回高密老家,还能看到被掩盖的疾苦与血腥否。把盲人陈光诚的家变成监狱的也是乡亲,是不是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揭示这类题材的使命呢?他还是要握笔的,但如果是在那“泥塑”的人与鬼身上涂抹金粉,会落个晚节不保的。当今的中国人谁也不相信共产主义了,一些人维护的是权力,另一些人守护的是实惠。莫言选择什么呢,把嘴放到心里吗?知道真理而不大声说出来,是很容易给自己招来误解的。尽管我很早就为莫言叫好,但是我那时也没有意识到“大地浸透了人类的鲜血”不只是高密,而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莫言若还有心超越自己,就应该关注故乡发生的比纳粹还残酷的活摘人体器官的事实,用那支独特的笔把附体于国家的恶魔揭露出来,以回报用血肉为你成砚研墨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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