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子有一頭長發,并不美麗.白天看是黃的,夜晚聞是香的.剛踏入大學校門,夕子還是個無知的小女孩,不知悲傷,心無城府.不知世間情為何物,更不會生死相許.
穿一條破牛仔褲,T恤衫,留著短纓纓的頭發滿校園里瘋跑.那時,總是拿著一种欣賞而又遙遠的眼光去看那些長發飄飄的,著一身素衣白裙的女孩,抱一摞課本,風姿綽約地走在校園的石板路上.倘若此時有人喊她,最是那一回頭的溫柔,長長的頭發旋成一把黑色的綢扇,然后雨絲般的紛紛落回肩上,清澈如水的雙眸划一條明亮的弧線,望住聲音來處.美到迷醉,美到极致.每每看到這樣的情景,夕子就又嫉妒又迷戀地心臟縮成一團于是發誓:一定要留長發!
整整2年的時間,留起了長發,穿起了白衣素裙,但仍改不了真情真性.經常是捉襟攜裾,踏著上課鈴聲狂奔穿過校園,讓許多男生惊嚇在前,目瞪在后.一日午后,正沿著校園的小徑做淑女式的散步,行至人煙稀少處,渴望奇遇光臨.忽听背后有人喊”小薇,等一下!”夕子回頭一看,看見一雙傷心的眸子那眸子中滑過一絲失望,繼而苦笑一下”對不起,認錯人了!”本以為那個英俊的男生是傾心于自己的背影,這讓夕子好不失望.
一天,在圖書館里伏案看書,后面有人來借筆,夕子頭也不回地遞給他.還筆時他俯近夕子的耳邊說”謝謝!你用的是飄柔!”夕子一下子惊呆了,伏在桌子上不敢抬頭,竟一點也洒脫不起來了,腦子里只是一個勁地在回旋”他嗅到我的發香了!”走出圖書館,有人站在門口,看夕子走近,他一笑”我認得你的長發!”望著他似曾相識的臉,夕子突然記起那次認錯人的經歷.他們邊走邊談,就這樣相識了.
他叫蘇芒,外文系的.畢業后,他們一同留在了北京.夕子如愿以償地做起了她的編輯大夢,他呢,在一家大公司作翻譯.他是那种有鴻圖大志的人.夕子也決非燕雀之輩,倆人一談起來,到也一拍即合,眉飛色舞.只是他還時不時的的打擊夕子一下”也許只有你的長發還能体現出一點女性的溫柔吧,倘若~”他及時打住,心怀叵測地笑.夕子惡狠狠地,一字一句地問他”當然,如果當初我是禿瓢一個,你也就認不錯人了,也嗅不到我的發香了!””但我可以看到你的光亮呀!”他們笑做一團.雖然夕子能笑出眼淚來,心中總有那么一絲不快,也許自己比不上小薇的溫柔?也許他忘不掉小薇?也許他只愛自己的長發?也許他愛小薇的長發及我的長發?
小薇,他的前任女友,嬌順可人,一頭長發飄呀飄地.只是大二那年,他們舉家遷往法國,斷了蘇的一段純真初戀.有一天,蘇告訴夕子,公司派他去法國,半天,夕子沒說話,盯著他的臉,希望發現一絲喜悅的表情或一丁點渴望的神態,但什么也沒發現.夕子顧做大度地送走了他,沒提小薇一個字,但心中無時不刻不在擔心.法國是個很浪漫的國家,說不定會衍生出一段浪漫的舊情新戀.夕子仿佛看見蘇一手攬著小薇一手持著一束黃玫瑰,走在花都巴黎的大街上,心里就仿佛有一千條虫子在啃咬著.每天,夕子頂著寒風,騎著自行車”呼哧呼哧”地往家赶,即便是有長發,也不浪漫,大風一吹,狂草一般亂飛.蘇走了半個月后,一個電話打到編輯部,問過好之后,他頓了一下說”我遇見小薇了~”一剎那,在腦海中轉了半個月的种种推斷仿佛因了這句話而全部真實起來,那浪漫的想象也仿佛因了這一句話而完全清晰起來,夠了,僅此一句話,夕子就憤而怒之”啪”地挂上了電話,然后頭也不回地衝到街上,把一頭長長的,黃黃的,香香的頭發剪掉了!听著”喀嚓”的聲音一響,鼻子一酸,一滴清淚凝于眼角,晶瑩如玉.
當夕子晃著一頭短纓纓回到編輯部,他們都大吃一惊后如釋重任,還好,不是去剪腦袋!煩惱絲剪去后并沒有覺得煩惱少了,反而比以前更多了~拖住攝影記者給自己拍了張气呼呼的照片,然后照片背后寫上”頭發剪了,你也不用愛我了!”然后把所有的憤怒裝進信封,象棵炸彈一樣投到法國.從此不接听蘇的電話,從此夜夜望著月亮不說話.
很快地,夕子收到了回信,還有500法郎.信中說”小薇的頭發也剪了,因為他的法國丈夫喜歡短發.快用那500法郎去買個假發套,我喜歡長發的女孩!”看著信,夕子一下子哭了出來,晃晃短短的頭發,眼中有淚光閃爍.
(轉自<<万維讀者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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