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元】中國癌症村見聞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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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1年07月16日訊】編者按:人常說,眼見為實。中國到底咋樣,進去看看才知道。不過在中國,不是任何地方都允許人進去看看的,癌症村進不去,愛滋病村進不去,就連地震災區救人十萬火急的事,沒有官方的許可也進不去。人們看到的,只是被允許看到的,大陸之行的眼見為實,也就只能是被人蒙住眼睛之後的櫥窗式的「真實」了。

唐米豌,一名來自馬來西亞、擁有中國人面孔和流利廣東話的大嬸,懷抱為已故愛女圓夢的善心,在扶貧的路上無意中闖進了河南的30個癌症村,看到了外國人看不到、而大陸人又無心去看的現實,勾勒出一幅真實而不為人知的中國面貌……

化小愛為大愛 唐米豌深入中國扶貧
文 ◎ 文華 圖 ◎ 唐米豌提供


唐米豌於江西省上饒市婺源縣段莘鄉閬山村


前半生她享受物質榮華,在商海錢流中披荊斬棘;後半生她返璞歸真,在最貧困山區義務服務。女兒自殺身亡是她人生的分水嶺。為了替女兒圓夢幫助窮困的孩子,儘管在中國扶貧路上險象環生,唐米豌為善的信念無所動搖。

人們稱她為「唐米豌」,但她的名字叫陳美芬,馬來西亞護照上的寫法是Tan Bee Wan。2002年當她到中國山區義務扶貧、辦理登記手續時,山裡人硬說她叫唐米豌。「爭辯不果,我只好妥協,唐米豌就唐米豌,但我堅持豌字要有豆,整個名字有『糖』有『米』也有『豆』,那大家都不會挨餓了。」

有人用「坎坷」二字來概括唐米豌半個世紀的傳奇故事。的確,她前半生在大馬的影視花花世界中披荊斬棘,後半生走進中國最貧困山區義務為他人服務。在坎坷人生路的背後,貫穿她一生的,是為善的信念,是無私的母愛。

1956年唐米豌出生於馬來西亞霹靂怡保,曾任新聞記者多年,後投身影視製作行業,每天接觸的都是花天酒地的奢華生活,她說那時的自己是那種「沒錢時穿East India,有錢時就穿British India」的人。

想為自殺的女兒贖罪


唐米豌女兒李定慧,由於目睹一宗謀殺案驚嚇過度,而從11樓躍下身亡。


2002年10月13日的午夜是個分水嶺。那天,唐米豌唯一的21歲女兒慧慧,由於目睹一宗謀殺案驚嚇過度,害怕被兇徒捉住,而從十一樓躍下身亡。對於信仰基督教的唐米豌而言,女兒的自殺是種一時糊塗但又難以原諒的罪過,她在給女兒的信中寫道:「妳離開的頭幾天,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妳在地獄受苦受難,為此,我簡直是陷入歇斯底里狀態,不停哭求哀懇教會一眾領袖要如何將妳的亡魂從地獄中拯救出來。」

「我不知道別的媽媽在喪失孩子後如何從悲慟中熬過來的,我把自己關閉在屋子裡,沒有工作,沒有食慾,日以繼夜對著四壁冷牆哭了足足一年,直至在鏡子裡發現自己鬼不鬼人不人的一副殘貌,感覺再如此沒骨沒血地萎頓下去很快就會死掉,因此決心離開馬來西亞這塊傷心地。」這是唐米豌在她寫的《扶貧路上,唐米豌行走中國》一書中的自序。

「與其淒淒涼涼的過日子,不如在剩餘的歲月里,把對妳的愛,轉移到大陸山旮旯村子的一眾窮孩子身上。

妳生前有句口頭禪:『我鄙視你!』妳是那種從小到大看到人家幹了羞恥事、醜惡事、下流事、奸詐事,以及碰上一點挫折就打退堂鼓的人,就打鼻孔發出兩下冷笑一聲冷哼:『我鄙視你!』的性格。我可以讓天下人鄙視我,萬萬不可讓我死去的女兒慧慧妳在九泉之下鄙視媽媽,更絕對不能讓我自己也鄙視我自己。這是媽媽做人的原則。」

把對女兒的愛分享給眾人

就這樣,唐米豌來到了中國。起初她跟著宗教團體下鄉服務,後來她披露了有神職人員利用扶貧斂財後,下決心脫離大隊,自己孤身上路。她的中國人面孔和流利的廣東話,讓人們把她當成了深圳來的大嬸。

在中國,凡是外來的義工或支教,都不允許在同一個地方待久,最多只能待一學期,即五個月。官方的說法是:「怕外來老師給孩子們洗腦了」。七年裡,唐米豌去過雲南、山西、山東、廣西、江西、貴州、河南、河北,每次她都選擇那些最需要支教和最窮苦的農村去下鄉服務。前五年她主要當老師,後兩年她跟隨義務醫療隊,照顧癌症末期病人。

幾次死裡逃生

七年裡,她幾次差點喪命。2005年她在江西時,趕上颱風過境,三更半夜下大雨,水淹到屋頂、她人都浮在水中了還不知道,以為自己在做惡夢,等被救上岸時,她都沒醒。另一次遇到旱災,看到路邊的電線都自動燃燒起來了,很恐怖。不過最驚險的是2005年11月26日江西規模5.7級的大地震。

那時,她在江西省婺源縣段莘鄉閬山村當支教。在地震前半個月,她就察覺異常,發現床轉動、很多不知名的七彩斑斕的昆蟲死在門口,白天晚上狗都亂吠,叫得很淒慘。無意中她跟一位經歷過唐山大地震的香港朋友談起此事,朋友說這是地震徵兆。唐米豌打電話把可能發生地震的消息告訴縣鄉兩級政府,但對方都不許她亂講話。在朋友的催促下,唐米豌離開了段莘鄉,第二天那裡就大地震了。「雖然我能逃脫,但我有學生,有認識的人都死在那場地震了,死了不少人。」


江西省貧困村落閬山唯一的小學


揭露癌症村真相 入列黑名單

出於記者的習慣,唐米豌把所見所聞記錄下來,投到馬來西亞等海外媒體,並依靠稿費和打工掙錢來支付她在中國的扶貧生活。起初她描寫貧困山區的文章都發表了,但2009年自從她開始介紹癌症村的文章發表後,她就被列入了中共的黑名單,當她回馬來西亞治病後,就再也無法回到中國。


唐米豌出書,希望更多人關注中國貧困孩童與癌症村真相。(攝影/楊曉慧)


在朋友建議下,唐米豌把她遭遇的扶貧故事寫成書。2010年3月《扶貧路上,唐米豌行走中國》面世,12月《血染棉花地》也出版了,她開始在全馬多個地方演講,聽眾經常是含淚聽完她的演講。令人流淚的,不光是大陸那些無法想像的貧窮和絕望,還有身為外國人對中國人的無私奉獻和大愛關懷。

不過唐米豌總是謙虛地說:「我其實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嬸,我的能力有限,而且我做得不夠好。我只是希望能引起大家的共鳴,能夠行路行善,帶出這個正面的訊息。」

「行善」,這個中華傳統文化中最樸實的理念,通過唐米豌的點滴言行,如同清澈見底的溪水,映照著我們每個人的心,然而,唐米豌所揭示的癌症村的悲慘景象,卻如炸彈一樣,讓我們的心無法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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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不知的癌症村
文 ◎ 楊曉慧 圖 ◎ 唐米豌提供


哭泣的癌童。


據說中國有200多個癌症村,唐米豌跟隨廣東醫療隊只去過河南的30個癌症村。這裡是外國人去不了的地方,有的癌症村的村口還設有柵欄,進去了也不許隨便問問題,更不准照相。唐米豌的中國人形象,讓她看到了真相。唐白河的經歷是其中一個代表。

行走中國、深入鄉間七年,讓唐米豌最震驚的,不是赤貧村的貧窮,也不是江西地震,而是癌症村的見聞。

在湖北有一條河叫唐河,貫穿到河南後,被稱為唐白河。整條河沿岸的兩百多個村子,每一村大概有二百多戶人家,一千多人口。因為那些外資在那邊設廠,沒有好好處理污水問題,污水全部流到河中,因此整條唐白河嚴重被污染,而村民他們是靠那河水來吃飯生活的,村民們都沒有辦法倖免的染上末期癌症。


醫療隊一位女護士想洗手,手指沾到唐白河河水不久整個手指就爛了。


傷口比書本還大

唐米豌第一天跟著醫療隊到癌症村。那醫生跟她說:「唐老師,這個是末期孩童,就快死掉了。大半年都沒有洗過澡,又沒有人得空幫他翻過那個身體,你去幫他洗頭。」

「我就幫病人翻一翻身,我的媽呀!那個洞比我的書本還大。因為我有老花眼,只看到白茫茫一片,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要看清楚就拿老花眼鏡來戴,我的天呀!是一條條的寄生蟲,我是有帶手套的,我的手一碰到傷口,它們很快就爬滿我兩條手臂了。我心想『死了!死了!』我當時呆呆的反應不過來,不會跑也不敢喊,因為怕驚嚇到小孩,就是眼淚一直流。

那個護士說:『唐老師,快點啦!快點啦!還有很多家要等著你去清理傷口的。』我整個人就一面流淚,一面手發抖的清理傷口。」

大半年沒排便 幫癌童挖肛門

之後唐米豌以為可以走了,那個醫生說:「唐老師,還沒有完呢!你還沒有幫他們挖肛門。」

「啊!挖肛門!」唐米豌心裡想他們一個個醫生護士真夠嗆的啊!來之前都沒有跟她說要挖肛門。唐米豌知道他們不敢講,怕講了她會害怕,不敢跟著去。

「沒有辦法,都來到了,又洗了頭又清理了傷口,最後那個步驟挖肛門,你能不幫他做嗎?他說那個末期癌症的病童,已好幾個月沒有喝到水,因為沒有錢,純淨水只是喝一兩口。而且因為長期沒有喝水,更加不能排便。你想想,他大半年沒有排便的,他肚子有多大,等下放給你看就知道了。


癌症村巨腹女童


挖那個糞,又硬又臭,如何做得下去?以前我在馬來西亞我也有做臨終關懷的,不過是到醫院去唱歌祈禱,就是這樣而已,哪裡要挖肛門的?就算要挖肛門我寧願掏錢請外勞挖。但是在那邊哪裡有什麼外勞,只是來了一個大嬸,就是我,專做這些的。就這樣我硬著頭皮挖。哎喲!之後那一整天吃不下飯。

晚上,我就跟自己講,明天我要起個大早,趁天還沒有亮,就趕快溜掉。趁這個醫療大隊的人還沒有醒,我就溜掉,還對自己發毒誓。

第二天早上,我又忘記了,推著木頭車,還自掏腰包買了一桶桶的純淨水,到一家家給那些末期癌童洗澡。到晚上回來睡覺,覺得滿身臭,從頭髮臭到腳板底,就覺得自己真的笨。我就跟自己講,我怎麼可能笨到這個地步?笨到忘記了。我明天一定要起個大早溜掉。唉!明天又忘記了。這樣一天一天的忘記了。一天一天的去給小孩洗澡。到了一個地步,真的習慣了,麻木了,還到了一個地步,一面挖肛門一面唱馬來情歌。

我也不清楚我是一個怎樣的人,剛開始一直發抖、流淚,到後來得心應手。

自費到癌症村下鄉服務

從那以後,唐米豌每個月的下半個月跟著廣東醫療隊下鄉服務,上半個月留在東莞打工,賺取生活費。

醫療隊每一次下鄉服務的醫生和護士都不同,他們都要向各自的單位去請無薪假期或請假,都要自己掏錢買火車票,買純淨水等等,都是貼老本下去的,唐米豌也是。但是因為每一個醫生不可能每下半個月都離開工作崗位,所以一直更換,但是那個負責洗澡的大嬸一定是唐米豌,沒有換過。

這個醫療隊是來自廣東省各區的醫生和護士。「他們真的很難得,我也覺得很感動。因為一般的大陸人都不肯去。到癌症村幹這樣的粗活,老實說,開始我是有點被騙過去的感覺,因為人家不跟我講實話。只是問我你肯幫人嗎?你肯幫病人嗎?我就說肯!肯!我願意。去到那邊才發現原來是這麼回事。

你知道洗傷口還可以,挖肛門喔!我想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到,開始我都做不到,我都要用很大的力氣來克服,那種心裡面的那個慌,那個怕,那種臭,種種。但後來也是說習慣成自然。我發現我的適應力還蠻強的,可能是跟我以前過做新聞記者有關,做製作有關,哪裡都去,什麼都幹,可能就這樣有點冒險精神吧。」

最大的悲哀:一粒糖

其實唐米豌是很願意留下來的,因為她想到這些孩子沒有機會成長,他們沒有明天,今天看到,明天可能已經不在了。她想幫他們圓夢。她想瞭解孩子的夢想、理想、心願是什麼,於是一家家地去問,得到的答案令她震撼不已——那些小孩子跟她說:「唐老師,我能不能在臨死之前吃一粒糖?」年過半百,那是唐米豌過去多年來,除了女兒去世,甚至一些天災人禍都沒有令她感到如此悲哀。

「一粒糖在馬來西亞對每一個孩子都是輕而易舉的,根本不能把它列為理想、夢想或者心願,但這些末期癌症孩子,他們跟我說,每一個都跟我說只是要求一粒糖。我因為這件事情,真的思想衝擊很大,我要幫他們圓夢,我願意,我真的很願意。

我自己掏錢去買一罐一罐的糖,每個孩子我給一罐糖果。我只是想讓他們在走之前,有人幫他們洗澡,讓他們感到舒服的走,讓他們走之前,又能開開心心的吃糖果。糖果而已!」

遇劫受傷被逼回國

如果不是因為後來在癌症村發生了搶劫事件,唐米豌下腹挨刀受了傷必須回馬來西亞,並成為中共的黑名單,到今天她都願意留在癌症村。

「很多人都說我婦人之仁,那兩個賊打搶傷害了妳,又搶了妳的錢,為什麼公安在錄取口供的時候,我不揭發他們?因為搶我的錢、傷害我的,然後救回我一命的都是同樣兩個人。這兩個匪徒搶了我的錢,傷了我,看到我流血不止會死掉,他們哭,一面哭,一面找了木頭車把我推到村子裡的衛生站,然後再由村民去找了麵包車把我送到縣城醫院,只要遲一分鐘我就死掉了。

後來公安來錄取口供的時候,我說不認得這兩個搶匪。其實這兩個劫匪他們家裡有小孩,有老人,都是我幫他們洗澡的,都是我送上純淨水給他們喝的。事後很多人罵我婦人之仁,應該把他們送上監牢,但是我覺得也是他們救了我,所以我沒有追究。他們是窮得無路可走,一時失去理智才幹了這些事。

因為這件事情,我想上天也在幫。我把這個文章寫出來之後(《血染棉花地》),拿去參加第三屆星雲文學獎公開組級短篇小說獎,獲得了特優獎。拿到的那個獎金剛好是我當時所損失的六千令吉,就是一萬兩千人民幣,上天補回了給我。」

癌症村的孩子沒有明天

河南癌症村寸草不生。村民沒有辦法種植,因為種植是需要灌溉的,他們不能用那個污水來灌溉,所以沒有辦法種菜、種米,種什麼都不行,除了種棉花。

「其實癌症村有很多相片我們都不敢公佈,因為很恐怖,怕有些人看了會害怕。我記得有一次我們的醫療隊有一個女護士,她想這些污水應該沒有這樣嚴重吧。她只是想洗一洗手,她的手指沾到那個河水,上來不久整個手指就爛了。

癌症村的孩子,都是活活潑潑的生命,但是他們真的沒有明天。這些小孩子,你看,他們今天可能可以跳跳跑跑的,但是明天呢?明天可能就躺在床上了。

因為他們太窮了,他們家人沒有辦法搬離癌症村。在我們馬來西亞,你拿著一個身份證,去哪裡住都可以,但是在大陸就不行,你要有戶口證的。你沒有戶口證,你哪裡也去不了。」

奧運節目與村民性命

唐米豌在馬來西亞一場講座會上談起中國癌症村的情況,引起在座許多出席者的關心,有許多人當場落淚。有聽眾問,癌症村的村民沒有淨水喝,為何當地政府沒有在這一方面提供援助?

「我想這個問題你要問胡錦濤或者問溫家寶,我回答不來。據我所知是沒有。因為那時那個奧運會,2008年的奧運會來的時候,政府要掩蓋這個新聞,當然不可能公佈這些。

我只知道我曾經發帖到中國網路,我就指出,如果那個中國政府它把張藝謀策劃的其中一項奧運開幕表演節目的錢用來照顧這個末期癌症村,提供一些醫藥服務,相信很多病人都不會死得這樣冤枉。那個文章剛發出去不到半小時,就給刪除了。無論我發到中國哪個網頁,都被刪掉。半個小時之內就不見了。所以這個問題你要問溫家寶和胡錦濤,這個回答不來。」

外國人不得進入癌症村

在講座會交流期間,一位聽眾說她曾經拿著三十天的簽證,以一個遊客的身份去中國自助旅行一個月,搭火車到處走到處停,她問道:「如果我去癌症村的話,我是以遊客的身份,到了那個地方我是否可以踏進去?」

「你進不去,你在村口已經被阻擋住了。就像麻瘋村,你在村口也進不去的。想進癌症村,如果你通過醫療隊就可能,但是你不要暴露身份。我能夠進去是因為他們開始幫我掩飾身份的,個個看我能講一口流利的廣東話,個個以為我是深圳來的大嬸。我每到一個村子都要去報到,鄉政府蓋章,去到縣政府又蓋章,每次這樣我可以逗留三個月。

但是後來他們發現我是老外後,我就不能在河南待了,他們要把這個癌症村的消息蓋得密密的,老外是不能進去的。」

離開中國之後,唐米豌寫的癌症村故事才得以在海外發表,雖然她希望能回去中國繼續扶貧服務,「但是我現在都沒有辦法進大陸,我已被列入黑名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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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棉花地
文 ◎ 唐米豌


由於不能用污水來灌溉,河南癌症村民無法種植穀物與菜,只能種棉花。(AFP/Getty Images)


血,從我身上大量的溢出。地,是癌症村的棉花田。那種痛苦,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因為沒有更殘酷的記憶可比擬,所以刺激不進大腦,無從反應當時驚嚇的程度,光反覆冒出我背部挨棍下腹挨刀的畫面……

2008年深秋。

那是一個美麗芬芳的清晨,人在中國大陸下鄉服務的我,送醫療隊的一眾義工出到劉灣村的村口。劉灣村是河南省沿著唐白河一帶的癌症村落的其中一個小村子。

每個月里的下半個月,我總是跟著下鄉義診的大隊這裡跑那裡去,一起吃大鍋飯,一起在村公所打地鋪,不曾離隊,這回破例留下,為的是我的哮喘病越發嚴重惡化,再不適宜嚴冬出門,於是想趕在冬天來臨,給有需要的末期癌童和病戶人家,多買幾桶純淨水,多給幾次洗白白。因怕第二年初春我能再來劉灣村的時候,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跟往常一樣,跟隨醫療隊沿著唐白河一帶的癌症村落跑透透,最後一站才來到劉灣村。這回,卻發現有兩家的赤貧戶,一個是劉景,一個是劉志明,有空沒空,就跟在我的後頭,他們瞎緊張瞎折騰,並且欲言又止的模樣,連旁人都覺得怪相。我的人生閱歷告訴我,他們想借錢。

話說那頭我送走醫療隊到村口,這廂又再碰上劉景和劉志明,兩人結巴地說有事要跟我談,約了我到村口不遠處的棉花地好好商量。我當下就答應了,就約好半小時後再見,說是要先行回返村公所辦點事,其實我是要回去取錢,我瞭解他們的困境和需要,兩人皆是村中窮得擠不出半滴淚的苦漢子,家裡老的少的一個個患上末期癌症就等著嚥下最後一口氣,他們作為家裡的頂樑柱,竭盡所能都掙不到幾個錢,眼淚早就流乾了。其實,貧困像一條毒蛇緊緊纏繞著每一個苦難的癌症村。


貧困像一條毒蛇緊緊纏繞著每一個苦難的癌症村(唐米豌提供)


深秋暖陽下全身浴血

約見棉花地,也因為那裡距離村子有一段路,方便說話。唐白河污染,讓流域農民醒來並覺悟,他們無路可走,眼前只有自救;為杜絕灌溉引發污染轉移,沿線村莊放棄水稻種植,全面調整為棉花、玉米、芝麻等旱地作物。當我取了錢來到棉花地,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猶如坐過山車似的,車外的景物一幕一幕驚鴻般的飛轉,只來得及搶瞥一眼,在心中造成的印象是紊亂無比的,唯一記得最清楚的就是血染棉花地。

血,從我身上大量的溢出。地,是癌症村的棉花田。那種痛苦,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因為沒有更殘酷的記憶可比擬,所以刺激不進大腦,無從反應當時驚嚇的程度,光反覆冒出我背部挨棍下腹挨刀的畫面。

後來我是怎樣給行劫的兩個劉姓男子抬進一輛木頭車,將我一路從棉花地,推到村內衛生站求救,昏厥了的我原本一點印象都沒有,可路途中,木頭車顛沛得厲害,我讓心肝肚肺給震得離位,人就震醒了半分,與此同時,他們一路上發出尖銳得發了狂似的哭號險些擊穿我的耳膜,並且在我的雙耳之間激盪:「……對不起呀…… 對不起呀……我們只是想搶錢……沒料到妳會反抗,我們不是故意要傷害妳呀……我們真的窮得無路可走了……。」

全身浴血捲縮在木頭車內的我,在深秋暖活的陽光下,但感由腦殼頂到腳板底,沒有一寸肌膚不是像給黃蜂叮咬似的發顫,就連意志裡也在忍受著那股刺痛,可他們兩人的哭號卻又比刺痛更甚更深,銳不可當的撕裂我的心,讓我失去知覺。

當我甦醒過來,發現人已讓赤腳大夫自村內的衛生站十萬火急轉送到縣城的醫院急救。有公安前至錄取我的口供,我重複如是言:「我不認得行劫的歹人……如果是劉灣村的人,我不可能沒印象……」。

由於傷勢不輕,我向院方提出轉送深圳治療,我被安排載往縣城機場那日,村長送我一程,要不是我阻止,他老人家就要跪地磕頭了:「謝謝,真的謝謝妳。」

我回答:「沒事,不謝。」

他遲疑半响:「妳不會再到劉灣村了吧?」

我再回答:「我會,您放心。」

是的,我會。

因為只有在志工的服務中,我才能尋找到踏實的人生,無懼路上的風雨和驚險。(本文獲第三屆星雲文學獎公開組級短篇小說特優獎。)

極短篇得獎感言:我這些年來一直堅持的是: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算拄枴杖,就算身上沒有什麼錢,我都堅持行善的意願。謝謝大會頒這個獎給我,給了肯定我的機會。——陳美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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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水沒電赤貧村
文 ◎ 楊曉慧 圖 ◎ 唐米豌提供


座落於淮河最大的支流沙穎河畔的河南省沈丘縣周營鄉黃孟營村,十幾年來因水污染逐漸被癌症和死亡的陰影所籠罩。


從2002年開始行走中國大陸,在中國七年的扶貧服務,唐米豌有太多講不完的故事,所體驗到的生活是在大馬不可能發生的,赤貧村的貧困程度也令人無法想像。

2011年6月18日,唐米豌在馬來西亞雪蘭莪州八打靈培才華小演講後,接受了《新紀元》的採訪。對於一直在繁華都市過著富足生活的她來說,大陸扶貧生活中每天發生的日常小事,都成了她能否留下來的一個個考驗。

見識農村「天然廁所」

襄陵鎮位於山西襄汾縣城西北25公里處,這裡水土相對肥沃,素有「金襄陵」之美稱,村民的生活還不算最差。不過,那裡也有沒有自來水、沒有電線的「赤貧村」,在那裡上廁所都成了難題。

「那裡的村民,不管是破土房還是新宅子,都沒有衛生廁所,家家戶戶都是在自家的後院裡地上挖了一個坑,在小坑的左右兩邊擱上一塊磚頭,那就是天然廁所了。所以不管男女老幼入廁,只要有人進入後院,都可以一目瞭然。

結果我去了小賣店,買了兩把傘。還不便宜的,因為他們很少打傘。前方一把,後方一把。就這樣遮著在那邊小解,結果不到半小時,整個村子的人都在那邊傳,來了一個馬來西亞的女人,大小便都要打傘的。
在農村,天天都可以看到這樣的事,這家的阿嬸蹲在那邊大解,隔壁家的大叔他一邊吃著飯,一邊端著碗飯跟大嬸溝通。這個現象是很普遍的,只有我不能接受,他們認為我精神有問題。」

玉米人與吃豬食

「2006年我跑了一趟四川省涼山州越西縣大屯鄉高橋村上頭大營盤一所麻風病村,在那裡,我發現家家戶戶主要的糧食又是玉米,哎喲我的媽呀,我在江西省的山旮旯村子吃了足足大半年的玉米,都吃怕了。

在山西,我早、午、晚三餐,每次吃一條水煮的玉米,一吃五個月,吃到都覺得自己像玉米,臉黃黃乾乾的,一粒一粒這樣。但是他們祖祖輩輩都是吃這個的,他們沒有一句怨言的。甚至,我看很多學生,家裡窮到一天只能吃一條玉米。我比他們幸運,可吃三條,他們一天只能吃一條。

在四川麻風村,後來我就跟村長說,我能不能夠把我應該每天吃的那三天玉米,去換那個豬吃的蕃薯,當然蕃薯是有爛的,我把頭尾爛的切掉,換取這個蕃薯吃。結果不到半個小時,整條村又來傳了,『哎呀,那個馬來西亞來的那個女人哪,精神有毛病的,而且非常嚴重。人吃的玉米她不吃,她要吃豬吃的蕃薯。』

我最記得那些農民很感恩我下鄉服務,他們把應該換鹽巴的雞蛋都拿來給我吃,一個個都跟我講:『唐老師,你吃了我的雞蛋,你把那蛋殼退回給我。』我那時很天真,以為他們要種花花草草,原來不是,他們把那雞蛋殼弄碎,拿些燒開水放下去,那是他們的糖水,他們窮到那樣。」

翻用衛生棉 沒有穿底褲

在江西省、貴州和廣西的窮鄉僻壤,唐米豌還遇到這樣的尷尬事。

「我去到村子沒幾天,月經就來,就要換衛生巾(衛生棉),換了的衛生巾就丟到屋子旁邊的垃圾桶,結果那個垃圾桶天天一大清早就有小孩來清理垃圾,就是他們的母親跟他們說,去看看唐老師到底有什麼寶貝可以撿回去?起初那幾天他們就撿到紙底褲,拿回家洗後涼在屋子旁邊,他們的母親拿來穿。後來撿到的衛生巾幾家人來搶。

我起初不清楚衛生巾搶來幹嘛?後來我往村中一跑,看到幾家人吊著漂白了的衛生巾。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村中的婦女,很多從十幾歲開始來月經到三十幾歲收經,因為她們長期營養不良,加上那個衛生環境很差,婦女30到33歲就停經了。所以他們比城市的婦女顯得特別蒼老。

那麼,他們知道唐老師的年紀50歲了,還有月經來的?哦!老妖咯!村中的老妖。因為他們家家戶戶的婦女用的是漂白了又漂白,漂白了N次的衛生巾,長期這樣穿下來,肯定都是下體潰爛。

村裡大部分中壯年都出去掙錢了,留下的就是些小孩老人。我發現這些青少年都沒有穿底褲(內褲),後來我問他們,他們說:『哎喲!老師真笨,我們都窮到沒有飯吃,天天只吃一條玉米,哪裡還有底褲穿?』後來我跟香港和澳門的義工團、福利組織,向他們申請衛生巾和底褲,他們聽到很不可思議,是我第一個開口講這些需求的。後來我每次入境,就是背著衛生巾和底褲。

日子久了我又有一個發現,就是那些農村的人,很多戶人家是沒有洗衣的,身上的衣服穿一個季節,一穿三、四個月不洗,你看他們連洗澡也沒有得洗,他們在夏天可能洗一次、半次。那整個嚴冬就是在年三十晚洗澡。沒有洗澡,很臭的。但是他們整村人都是這樣,不知覺。

而且他們常常夏天穿冬衣,冬天穿夏衣。因為那個港澳同胞捐出來的衣服,都是換季時捐的,夏天來了,他們才把冬衣捐出來,赤貧縣的那些鄉政府給家家去挑去派的時候,他們就把身上的衣服換下,把人家捐的衣服拿來穿。

我問:『你們不可以把衣服留下來,等明年夏天才穿嗎?』他們說:『我們有得選擇嗎?』因為他們屋子裡根本沒有其他衣服了。」

蝨子和牙膏

隻身異地的生活經歷,問她最怕什麼?唐米豌說:「挨餓我當然怕,七年的日子我基本沒吃過飽飯。但最怕的是蝨子,因為他們全村的男女老幼,滿頭滿領滿衣都是蝨子。我不是一個有潔癖的人,但是我都怕到發抖。結果我的英文班成立的時候,我就放出風聲,誰要來上課的,雖然不用付錢,但有條件:要讓我洗頭抓蝨子。為了要學好英文,七、八十個孩子排隊讓我洗頭。我自己掏棺材本(退休金)買汽油、毛巾、肥皂,我用汽油醃他們的頭髮,用毛巾包著,第二天才回來幫他們清洗。


唐米豌與段莘鄉英文學習班學生

為了教育孩子們講衛生,我給村裡每個人派了一支牙膏,那是在江西,我派完牙膏都快累死了,大半天兩百多戶人家。我回到宿舍,我人都還沒來得及坐下喘口氣,小孩子已經來敲門了:『唐老師,唐老師,不得了!』每一個都嘔吐,吐白泡。原來他們把我的牙膏當作果凍糖拿來吃了!他們那裡刷牙是用豬毛和鹽巴,為了節省鹽巴,沒有天天刷牙的,從來沒有人見過牙膏。」

回顧行走中國的生命經歷,唐米豌說:「七年裡,讓我真的明白到生命的珍貴,我才知道以前我多麼奢侈,多麼的浪費。

很多東西都跟人家爭得頭破血流,為了一些事情不擇手段,但是今天我才發現原來生活可以這麼簡單的,就是行路行善,穿得漂不漂亮不是問題,吃不吃的飽不是問題,最重要是一個人堂堂正正的做人,然後開開心心得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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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讓人看的中國
文 ◎ 王淨文


期待中國經濟縮小貧富差距的美夢,如同夕陽映照出的背影,只有越演越長。(AFP/Getty Images)

標榜經濟崛起,外商資金湧入中國,民間並沒有因此而受惠,相反的,多少鄉村承受工業污染帶來的癌症苦果?在光鮮櫥窗式招商門面背後,貧困癌症村的現實被嚴密掩蓋。唐米豌無意中看到了外國人看不到的景象,反映出一個不為人知的真實中國。

人們常說,眼見為實。中國到底咋樣,進去看看才知道。不過在中國,不是任何地方都允許人進去看看的,癌症村進不去,愛滋病村進不去,就連地震災區救人十萬火急的事,沒有官方的許可也進不去。人們看到的,只是被允許看到的,大陸之行的眼見為實,也就只能是被人蒙住眼睛之後的櫥窗式的「真實」了。

唐米豌無意中看到了外國人看不到、而大陸人又無心去看的現實,而她講出來的,也只是她看到的一小部分。中國到底有多少個癌症村,人們不得而知,但據最保守統計,中國農村至少有3億人無法得到安全用水。

不要說大陸的窮鄉僻壤,就連北京以南120公里處的劉快莊,都成了癌症村的一員。過去十多年裡,村裡已有200多人死於癌症,附近村鎮裡每50人就有1人患有癌症,比全國平均值高了25倍,不過當地官方的聲明是:「我們這個地區的癌症發病率比別的地區要低。」

人們說,衡量一個人的品質,不是看他對上級、對比他層次高的人的態度如何,而要看他如何對待最下等、最低級的人。衡量社會好壞也一樣,看它對最貧困、最弱勢群體的態度。中共現行政策只管讓少數人先富起來,廣大民眾只好淪為少數人致富的犧牲品了。

2010年9月,國務院扶貧開發領導辦公室副主任鄭文凱表示,中國農村貧困人口數量從1978年的2.5億下降到2009年的3,597萬人,然而他引用的貧困標準是2008年制定的人均純收入1,196元以下,即使按照購買力均價來說,也只有0.81美元。

世界銀行2009年4月8日發佈的一份報告指出,雖然中國自2009年提高了扶貧標準,但還是沒有達到國際最低標準。按當年的美元購買力平價,中國仍有2.54億人口每天花費少於國際最新貧困線的1.25美元,即8.5元人民幣。

2.54億的貧困人口,這就絕不是少數人的事了。

中國現在也在開始大規模搞西部扶貧,不過從過去30年扶貧政績來看,很多貧困縣修建了白宮一般的縣政府大樓,而農民的生活,特別是有病農民的生活,依然在生死邊緣上掙扎。

扶貧的第一要素,就是要讓人看到貧困,看到問題所在。然而癌症村不讓看,河南的愛滋病村,假如沒有高耀潔的冒死揭發,我們還是不知道;四川大地震,假如沒有譚作人、艾未未、黃琦等人的調查,我們也不知道多少孩子死在了豆腐渣校舍裡。

人們恥笑鴕鳥把頭埋在地下、就以為危險不在了,然而,中共現行的愚民政策也是以為只要封鎖消息,人們就不知道弊端了。不過正如癌細胞一樣,無論是否檢測它,是否正視它,癌細胞都一直在擴散著,拖的時間越久,得救的希望越渺茫。

這也是近年來唐米豌不顧體弱多病,不斷奔走呼籲的初衷吧。◇

本文轉自232期【新紀元週刊】「封面故事」欄目
http://mag.epochtimes.com/b5/234/index.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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