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刻拍案驚奇 (節選 第十一回)

惡船家計賺假屍銀 狠僕人誤投真命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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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2月31日訊】那王生見客人已去,心頭尚自跳一個不住。走進房中與妻子說了,道:「幾乎做出一場大事來。僥倖!僥倖!」此時天已晚了,劉氏便叫丫鬟擺上幾樣菜蔬,燙熱酒與王生壓驚。飲過數杯,只聞得外邊叫門聲甚急,王生又吃一驚,拿燈出來看時,卻是渡頭船家週四,手中拿了白絹、竹籃,倉倉皇皇,對王生說道:「相公,你的禍事到了。如何做出這人命來?」唬得王生面如土色,只得再問緣由。週四道:「相公可認得白絹、竹籃麼?」王生看了道:「今日有個湖州的賣姜客人到我家來,這白絹是我送他的,這竹籃正是他盛姜之物,如何卻在你處?」週四道:「下晝時節,是有一個湖州姓呂的客人,叫我的船過渡,到得船中,痰火病大發。將次危了,告訴我道被相公打壞了。他就把白絹、竹籃支付與我,做個證據,要我替他告官;又要我到湖州去報他家屬,前來伸冤討命。說罷,瞑目死了。如今屍骸尚在船中,船已撐在門首河頭了,且請相公自到船中看看,憑相公如何區處!」王生聽了,驚得目睜口呆,手麻腳軟,心頭恰像有個小鹿兒撞來撞去的,口裡還只得硬著膽道:「那有此話?」背地教人走到船裡看時,果然有一個死屍骸。王生是虛心病的,慌了手腳,跑進房中與劉氏說知。劉氏道:「如何是好?」王生道:「如今事到頭來,說不得了。只是買求船家,要他乘此暮夜,將屍首設法過了,方可無事。」王生便將碎銀一包,約有二十多兩袖在手中,出來對船家說道:「家長不要聲張,我與你從長計議。事體是我自做得不是了,卻是出於無心的。你我同是溫州人,也須有些鄉里之情,何苦到為著別處人報仇!況且報得仇來與你何益?不如不要提起,待我出些謝禮與你,求你把此屍載到別處拋棄了。黑夜裡誰人知道?」船家道:「拋棄在那裏?倘若明日有人認出來,根究根原,連我也不得乾淨。」王生道:「離此不數里,就是我先父的墳塋,極是僻靜,你也是認得的。乘此暮夜無人,就煩你船載到那裏,悄悄地埋了。人不知,鬼不覺。」週四道:「相公的說話,甚是有理,卻怎麼樣謝我?」王生將手中之物出來與他,船家嫌少道:「一條人命,難道只值得這些些銀子?今日湊巧,死在我船中,也是天與我的一場小富貴。一百兩銀子須是少不得的。」王生只要完事,不敢違拗,點點頭,進去了一會,將著些現銀及衣裳首飾之類,取出來遞與週四道:「這些東西,約莫有六十金了。家下貧寒,望你將就包容罷了。」週四見有許多東西,便自口軟了,道:「罷了,罷了。相公是讀書之人,只要時常看覷我就是,不敢計較。」王生此時是情急的,正是得他心肯日,是我運通時。心中已自放下幾分,又擺出酒飯與船家吃了。隨即喚過兩個家人,分付他尋了鋤頭、鐵耙之類。內中一個家人姓胡,因他為人兇狠,有些力氣,都稱他做胡阿虎。當下一一都完備了,一同下船到墳上來。揀一塊空地,掘開泥土,將屍首埋藏已畢,又一同上船回家裡來。整整弄了一夜,漸漸東方已發動了,隨即又請船家吃了早飯,作別而去。王生教家人關了大門,各自散訖。王生獨自回進房來,對劉氏說道:「我也是個故家子弟,好模好樣的,不想遭這一場,反被那小人逼勒。」說罷,淚如雨下。劉氏勸道:「官人,這也是命裡所招,應得受些驚恐,破此財物。不須煩惱!今幸得靠天,太平無事,便是十分僥倖了!辛苦了一夜,且自將息將息。」當時又討些茶飯與王生吃了,各各安息不題。過了數日,王生見事體平靜,又買些三牲福物之類,拜獻了神明、祖宗。那週四不時的來,假做探望,王生殷殷勤勤待他,不敢衝撞;些小借掇,勉強應承。週四已自從容了,賣了渡船,開著一個店鋪。自此無話。看官聽說,王生到底是個書生,沒甚見識。當日既然買囑船家,將屍首載到墳上,只該聚起乾柴,一把火焚了,無影無蹤,卻不乾淨?只為一時沒有主意,將來埋在地中,這便是斬草不除根,萌芽春再發。又過了一年光景,真個濃霜只打無根草,禍來只奔福輕人。那三歲的女兒,出起極重的痘子來。求神問卜,請醫調治,百無一靈。王生只有這個女兒,夫妻歡愛,十分不捨,終日守在床邊啼哭。一日有個親眷辦著盒禮來望痘客。王生接見,茶擺,訴說患病的十分沉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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