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傳珩:寫在大墻外的尾聲:我不會結束

牟傳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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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0月25日訊】這《自由之路——21世紀中國思想犯難獄回憶錄》一書,是從燕鵬開始寫起的,但當我踏出高高白楊樹遮掩下的大墻時,我卻沒有再見到曾與我並肩站在法庭上的燕鵬;甚至也沒有燕鵬的一個電話。

立了秋的省城,突然涼爽起來,昨天才下過一場雨,天空格外清澈。我在妻的陪伴下,已站在大姐的私家花園裏呼吸自由空氣了。剛出大獄,我就被一大家子人的親情鎖閉起來了。我是自由的,但卻又被包裹著。濟南朋友申貴軍設法找到姐姐的宅電,已兩次來電話說:濟南朋友們為我擔憂了三年,見不到我,很焦急,想和我一起聚聚。在電話中,老申告訴我:本來濟南公安一處的人讓老申在我出獄時約我由他們接風,後又擔心影響不好。當濟南朋友們準備用鮮花和錄相接我時,被我的家屬堅決地拒絕了。但濟南警方仍不放心,又在我出獄的當天,專門請老申吃飯,無非是想阻止老申他們接我,和從他那裏得知有關我的消息。站在家屬的立場上,在我出獄的當口,謝絕我與任何外界有接觸,自有他們的道理。我也是盡力保持低調,不想與媒體有聯系,所以故意在濟南躲避了幾天。但我無法與朋友們見面,內心十分歉疚。我只能在電話的另一端,讓貴軍代我向大家道歉,我肯定地告訴老申,以後的路還很長,我一定會爭取時間與大家見面的!

我獲得自由後,濟南的大姐小姐兩大家子人聚集一起,煙臺的大哥也從出差的路上趕回,在酒樓裏擺了兩桌,老小三代,歡聚一堂。談話的主題,少不了規導勸我「下課吧」。姐姐傷心地說:你幾度磨難,大好時光,就這麽斷送了。全家為你操不完的心。今後什麽也不許幹了,就在家養花養鳥吧!我們養著你。我半開玩笑地說:共產黨還要剝奪我5年政治權利,你們這是要對我終生剝權啊!

姐姐想留我在省城多住些日子,一家子人驅車釣魚、賞泉。這年省城的雨水多,泉水特別特別地盛滿而清澈。老濟南的人,也好多年沒見到如此景觀了。我在濟南珍珠泉旁,留下了重獲自由的第一張照片。(我終於自由了)

然而,我仿佛對再好的美景都無意留戀。青島的老朋友們已多次來過電話,問我何時歸青,他們要去接站,歡聚一堂。其實,我的心早已飛回了青島,夢想著院落裏的那棵白丁香,和那「回著頭告別」的家,以及許多無法忘卻的往事。

2004年8月15日,我在濟南稍息了三天後,與妻子一起乘坐早8點的「齊魯號」列車,沿途賞不完的夏光秋色,在齊魯大地土黃色的脊背上穿行。在列車上,我與妻有說不完的話題:一次次回顧三年來離愁苦別的顫栗;一次次對談蒼桑幾變的凝重;一次次感受「惡夢醒來是早晨」的輕鬆;一次次品味再次牽手的快慰與享受。這些大張大闔的人生,悲歡離愁的情節,都如風霜雨露釀成的烈酒,彈指間便對酌著一飲而盡。唯當牽出了燕鵬這個沈重的話題,才憋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原來,燕鵬在我上訴期間,一年半刑期已滿。但當局為達繼續監控他之目的,不僅不發釋放證明,且強制為其辦理了「取保候審」。燕鵬出獄後,始終被監控與叮哨。最讓我聽後震驚不已的是,2004年4月,燕鵬要親自駕車與李協林、牟孝柏、盧樹義及我妻來省城探視我。因每次集體行動,都會導致官方敏感。妻也認為,帶車去省城,目標太大。恰巧臨行前又下起小雨,他們便又改乘火車。當時誰也沒有料倒,是蒼天保佑了這麽多家庭,免於一場車毀人亡的來頂之災。燕鵬他們從省城回來後,又開著他的車,在本市行車途中,突然車輪鬆動,幸好他們車速很慢,且在上坡,車身自動停止。當他們將車送至汽車修理廠後,廠方驚呼,是有人做了手腳,全部車輪鏍絲全部鬆開。燕鵬及朋友們聽後,都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燕鵬計算了一下里程,如帶車上高速路去省城,將在接近濰坊附近發生慘禍,那後果不僅是多個家庭的悲劇,也將對我造成毀滅性打擊。這事件令人難以置信,但卻是多個朋友,包括汽修廠共同見證的活生生事實。究竟是誰對將去省城的麵包車動了如此泯滅人性的手腳?燕鵬從不與人結怨,且此車一直處於公安嚴密監控的視線之下,如果不是「機器」所為,還會是牲畜所為嗎?於是,燕鵬這個「共和國」的赤子,對這片浸泡著「6、4」鮮血的黃土地,徹底地絕望了。他竟然沒有與我喝一杯團聚的酒,就以生命作賭注,為投奔自由,鋌而走險,私渡臺灣海峽,被大陸軍警快艇直追至臺灣金門軍港,用仇恨的子彈追殺燕鵬。還是臺灣軍人圍攏過來,逼退了大陸軍警,在槍口下奪回燕鵬的一條命。感謝上帝對生命的珍重,但蒼天卻又把苦難降給了燕鵬。由於燕鵬孤身一人,全部證件被海浪沖失,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只能被視為私闖軍事要塞的偷渡客,關押於臺灣宜蘭大陸人民處理中心。再次成為海外媒體曝光的事件。這太血腥,也太離奇了!這話題,立即牽來了那幅:「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悲壯畫面。列車起伏,風雲如煙,我大有惘然若失之感,又懷懸念再起的陣陣癮痛:在這九百六萬平方公里的大地上,不受制約的政府權力,對持不同政見者的迫害還遠沒有結束!

列車在我惘然若失的沈思中,駛進了島城。這是一次伴著塵埃飛揚,充滿懸念的回歸。當我與妻攜著旅行包走下車來時,這個海腥味十足的站臺,頓時招喚來我30多年前初來青島的那種感覺。人的確是自然發出的信函,就這麽不經意地把你從一方寄到另一方。我從這美麗的島城走來的30年,不就是「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一直通往迷霧的遠方」嗎?

就在人流擁擠、人聲鼎沸的站臺出口處,我忽聽到一聲激動的呼喚,我遠遠望去,眼簾裏最先印出了唐建民,這詼諧的「唐老鴨」形象。他第一個擠向前,接過了我的行李,隨即便是李協麟、

牟孝柏、葛樹邦、盧樹義和最年輕的朋友張普,還有先行一天到家的兒子冬雨。我們一一熱情而激動的擁抱。我們彼此端詳著,眼眶裏盈滿了淚影,緊緊地再擁抱,是惡夢醒來的擁抱,把如此漫長的1千多個日日夜夜,濃縮在胸貼著胸的一次交臂中。小杜——這新千年時李協麟的新娘子,手捧著一束鮮活的花,也張開了雙臂,於是我們也擁抱了,但擁抱的已不再是歷史的濃縮,而是風光無限的歲月展開。

張普這個最年輕的朋友,細高的個頭,戴著付金邊眼鏡,清澈透明的眼神,唇角上永遠都蓄滿著甜美的微笑。他接過了燕鵬的方向盤,就像燕鵬留下的影子,一如既往地重復著燕鵬的腳印。我坐在他開來的麵包車上,轉過十字路,直奔貫通青島東西的大路。這是我走後才修通的一條新世紀的快速路。這路一直通往了我福州路的家,又從我家通向遙遠的地方。

「車就停在了家門口」,我突然記起被捕那天寫下的那首告別詩,但這次是接我回來車呀。我輕輕走下車來,手捧鮮花,在朋友們的簇擁下,走進了我的家。家是什麽概念,是起點,是歸宿,是港灣,是風雨交架緊握在手裏的一把傘啊!

我終於回家了。就在我走進家門口的時候,淚就止不住地在眼角上顫抖。

家一切如舊,感覺真好!進了門,我一頭紮進小院。院落老樹攀藤,竹高梅茂,怪石生苔,野草伏地,荷池半幹,盆栽徒長,一派久無人跡的原始野味。他們每一種無言的生命,仿佛都在向我訴說離難的衷腸。我忽就領悟到:其實宇宙的所有生命都是相通的。我崇向「民胞物與」這句名言。

這天晚上,燕鵬夫人小鐘與臺灣返青的朋友楊群都趕來了。張普又特意驅車把疾病纏身的王欽德接來。大家在我的寒舍裏,推杯換盞,歡聚一堂。多少沈重的往事,都付笑談中。

這一天,我與妻送走了所有的朋友後,緊緊擁抱在一起。夜是靜靜的,靜得令我們不忍發出聲響。

盡管我此次回歸刻意低調,不想媒體報導,但仍有不少朋友得獲我到家的消息,打來電話,表示問候。最令我感動的是,早我一年出獄的范子良先生,一年來一直為迎接我出獄,不間斷地郵寄各種民運資訊與文章,以便讓我一踏出牢門,就瞭解外面的情況。真是一位可敬的老戰士。幾天後,美國「自由亞洲」國際廣播電臺獲訊,即打來越洋電話,對我進行了長達近一個小時的採訪。濟南老申來電話,深表未能為我出獄在濟南接風的遺憾,一定要代表泉城朋友,親自來青島約會我返回濟南,補上接風這一課。濟南朋友為表達迎送之意,還特以「濟小士」名義,於2004年8月15日在海外網站《大參考》,發表了如下的詩:

送牟傳珩先生

——數位濟南朋友欲與先生送行未成,以此詩相送

三年了,

與先生同居一市,

只因那高墻相隔,

未曾謀面。

在這個喧鬧的城市裏,

時時能清晰地聽到,

你的嘆息,

你的吶喊,

你那跳動的心臟啊!

正撥出漫漫長夜中的最強音。

先生走了,

伴著一聲長笛,

走向屬於你的故鄉,

宛如這噴湧的泉水,

流向廣闊的大海。

還是沒能見到您啊,

只能默默地注視著,

——先生走過的足跡。

以此告慰,

內心深深的崇敬。

作者:濟小士

2004/8/15上午。

在網上讀了這詩,我感動極了。我為沒有在濟南與朋友們相見,而陷入深深的內疚。於是我不惜一切,排除阻力,又返回濟南,與申貴軍、車宏年、秦志剛、邵林才等多位朋友團聚。在此,我僅以多年前撰寫的散文詩,聊答朋友,並以此作為我永也不回結束的《自由之路》的結束:

我不會結束

在夜色茫茫的天際——我不會結束!

一種永恒地吸引,把我的心系在星星上,和它一起沈思,一起閃亮。

在九曲波瀾的長江——我不會結束!

一種持續的力,把我不滅的記憶,按在了浪底,潛在地流動,無聲無息。

在寒冷的山谷,峭撥的懸壁,以及深埋的荊根上——我不會結束!

我有奮飛的翅膀,金色的旗幟,以及孕育綠的力量。

我——不會結束!

我是方格紙上的皚皚白雪;

我是寫字臺上瀝瀝細雨;

我是長春藤;

我是通行證;

我是深秋紛飛的葉片編輯的書。

讓綻開的黎明,飄浮的路徑,和每一行升騰的足跡莊嚴地作證:

我不會結束!

年輪在旋轉……。

--原載《議報》第221期(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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