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雲飛:由細節看拯災中的問題

冉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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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6月13日訊】今天終於等到國旗為死者而降、全國哀悼,奧運火炬也停止傳遞三天,這與此前對眾多的死難者不聞不問相比,畢竟是對死者的一種哀榮,對生者的一種安慰,也算是一點小小的進步。沒有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國家便是個不值一文的空殼,國旗為惡性事件事死難的國民之死而降,此乃天經地義之事。希望這次哀悼的規格不會成為一個孤立的事件,而是將此事作為悼念死難者可以援用的成例,教育政府官員把尊重民眾生命當作題中應有之議來抓,切不可等閒視之。

其實,政府微不足道的進步,民眾都看在眼裡,比如震級由七點八級調為八級,非但無損你作為政府的形象,實事求是的精神反而可以給你帶來有錯能糾的加分(當然要避免利用「科學」來推脫校舍倒塌的責任)。再者,地震之後,高層反應較快,媒體的報導相對寬鬆——當然是外鬆內緊,暗中依舊統一定調,或者槍斃稍有異議的稿子 ——這些都是可以審慎地予以肯定的。當然這是與六十年來他們僵化強硬的統治思路相比而得出的看法,與西方民主自由的政府,他們在許多方面還有不少可供改進的地方,甚至差得太遠,這是毋庸諱言的事。

進而言之,政府在救災中若有表現相對較好的一面,那是他們的份內事,不值得太多表揚,更不可以通過自辦傳媒進行自我聖化自我表揚。若是做得不好的部分,則是應受各方的監督與批評。六十年來我們非常規死掉的人多到不可細數的程度,單拿唐山大地震死難的 24萬人來說,這些人死了後產生的教訓有多少能在今天的抗震救災中起到了真正的作用,這些都是值深得檢討的。要言之,我們前面非正常死去的人,不能有效地成為後來的人免於不死或者少死的教訓,那麼這個「投入」與「產出」就太不成比例了。也就是說,我們有無窮無盡地非正常死亡的慘痛教訓,但從未有將慘痛教訓,化為後來人免於因相同原因而非正常死亡的救命丹,這說明不僅我們在制度上保障上有重大缺陷,就是在一般意義上的好好利用歷史的「治病」作用,都沒能有效的利用,這實在是值得政府深加反省的事。

政府反省以及民眾對它的問責,是件值得仔細思考的事,一俟抗震救災結束,就應該把其間的責任釐定清楚,以便給死者一個比較清晰的交待,給活著的民眾一個誠實不期的說法。這裡單就我所見的與抗震救災有關的小事,從中所照鑑出的諸多問題,提出自己的一點警醒與批評,以小見大,看出其間問題之一斑。

一:災後心理救援

5 月12日地震當天中午,我被劇烈的搖晃震醒,內人亦在另一房間抱著尚未及兩歲的內侄女,處於高度的驚惶之中。彼時房屋嘎吱亂響,門窗抖動,內侄女王嘉荷未哭一聲,賡即我們飛也似逃離所住之八樓住宅,去外面低矮空曠的住地尋找住宿之處。在這個過程中,王嘉荷也未有什麼異常的表現,還是一味地與她的姐姐、我的女兒小苒嬉哈打鬧,一派天真未鑿之氣,感染著眾多出來避震的人。

晚間因與流沙河先生一家一同避災,一起吃飯一同棲於一室,見到王嘉荷這樣的開心打鬧,沙河先生因而回憶起同年,他隨大人們半夜如何躲警報。他家本住離成都有幾十公里的金堂街上,已屬較為偏僻,但日機對成都的轟炸還是人心惶惶。半夜跑到鄉下,歇於亂墳山之中,周旋於墳墓之間,大人們每嘆其苦,但他總是與小孩們追逐嬉戲,視為難得的野趣與放鬆。大人痛苦不堪,心憂何時才是盡頭,但小孩卻是另有世界,生活在他們未諳世事的天真之中。大人與小孩對待災難的態度是迥然不同的,小孩因有大人的庇護,把災難帶來的直接損失和心理創傷降到比較低的程度,因之,我們常常看到他們似乎很能「苦中」作樂。沙河先生說,看到她這樣的狀態,你就覺得哪怕在大震中,悲觀並不是生活的全部。人類總是一邊備受痛苦的折磨,但總也有歡愉的種子常生不滅。因發生地震那前兩日的餘震不斷,每有震動,大人們總是心有餘悸,但嘉荷卻未有絲毫之感覺。我們總在想,一個尚未及兩歲的稚童,對於生活環境出現的變故,總不至於像有思考之成人那般如此敏感,所以我們也看著她如花一樣的笑臉便多了一份喜悅,並從災難中逐漸放下心來。

但事實我們這些對嬰兒心理學沒有研究的人的判斷,是不可靠的。過了兩天,我們因為要拿東西,將其抱回家,第一家看到她到我們樓下,即不可肯上樓。即便要上樓,也一定要人抱著才肯上樓。她此前是喜歡證明自己很能幹且能上樓的,於是爬樓成就了她的快感。到了家中,她更是不肯下地,而且除了她姑媽和我抱之外,連姐姐抱她,她都感到沒有安全感,不要她抱。她反覆說的是,我怕,我怕。以後每次回來從樓下開始,她就要抱,到家中也是一如既往,如是多次,至今未有絲毫的改變。近來成都餘震之中,成人的心情也並不安定,加之此時家中並無全職保姆,所以弄得我們疲憊不堪,而無法從更為細緻地角度去觀照她的心理變化。後來通過看許多災難心理救援的文章,才知道一個表達能力尚不完整的人,並不表明她的內心沒有足夠的想法與體驗,這一點能輕易忽略過去。因此,我們最終確定讓嘉荷的父母來接她到遠離地震的南國去居住一段時間,平復因地震而產生的心理上的害怕,用無憂無慮的生活讓她慢慢忘掉她曾經歷的恐怖時刻。

事實上不只小孩如此,我們大人何嘗不如此,隨著幾千次的餘震,有些餘震甚至非常厲害,你說有多少人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呢?從生命的堅韌程度看,與大自然的毀滅力量相比,實在太微不足道,那種動輒以「人定勝天」相號召的說辭,其實只是一種不得體的譫妄。就在我寫這文章的時候,依舊在經受著餘震的考驗,任何一點桌椅的震動,都會使我產生地震的幻覺。這正是恐懼帶來的杯弓蛇影的心理效應,我沒有必要佯裝堅強而不說出自己的內心想法,我寧願承認自己的膽小,也要說出相關之事實。這說明災後的心理問題是一個普通現象,急待有心理救援方面的志願者前來幫助災區人民的心理重建。成都市區只是震感強烈,並沒有大的破壞,其心理上的損傷尚且如此難以平復,何況那些地處震中,死裡逃生的眾多災民呢?而心理上的重建與內心的平復,是一個慢長的過程,不要想一蹴而就,不要急欲求成。

事實上不只是人有心理上的恐懼,就連我鄰居劉兄的狗狗布朗,在經歷過這場地震後,都有一定的憂鬱症狀。震前,劉兄每天下去遛狗的時刻,它都歡快無比,且樂意歸籠。但自從經歷過次地震後,它歡快的叫聲少了,說起出去遛一遛就迫不及待,而說著要讓它回家,則萬分的不願意。而我家大大咧咧的狄更斯雖然沒有布朗那麼「小氣」,但似乎也多了些狂躁,明顯增加了一定的攻擊性。從心理學上看,攻擊性有許多時候,是恐懼狀態下的一種自我保護。這說明凡是真正有生命的動物,在大自然恐懼性的摧毀面前,都有心理上受到驚嚇而脆弱的問題,需要得到緩衝與治療,它與生理上的需求同等重要,這是一個全社會不容忽視的震災內容,

二:檢討學校問題

據各方面的數據統計,這次地震中學校倒塌達7000間,而政府的辦公樓之倒塌可能就是學校倒塌房間的十分之一,這是個令人非常刺眼的現實。幼兒園、學校、醫院等公共場所的倒塌,涉及當事人更多,其倒塌的危害性甚於其它建築物。當然這不是說其它建築物因建築標準不達標、因腐敗而成豆腐渣工程,就是可以原諒的。而是說,學校這種涉及到社會諸多方面利益的房屋坍塌,實在是罪行尤重。地震烈度強大當然是個理由,但這理由並不充分,除了民房倒塌數量因波及民眾基數較大而數量較多外,恐怕沒有任何一個行業的建築物倒塌超過學校。為什麼說地震烈度大的理由尚不充分呢?北川及綿陽地區由企業家劉家捐建的六年學校都沒有什麼損失,尤其是拯救了483 位學生的龍漢學校,固然老師們在其間居功至偉,但沒有堅固的教室,不可做到真正的「一個都不少」,劇烈的震動,而這企業捐建的這幾年學樣都未垮塌,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切實地按工程建築標準做事,會在很大的程度上減少災難帶來的不測後果。

學校的倒塌還不是學校在災後值得檢討的全部內容,我們當然知道有的老師為了救學生自己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對這樣的老師讓我們心生敬意。但也學校老師只為自己求生而不顧及學生的,他們雖不是主流,但也不可隱瞞。還好,我女兒的學校的校長與老師們,他們的應急能力與關愛之心,都還是足夠的。地震後不到二十分鐘,我趕到他們學校,他們全校已全部集中在操場上,老師按班級在管理並且給相對激動的學生以安慰。我女兒告知我他們學校的校長在組織疏散學生,而老師們則是讓學生們安全後才最後一個走。成都市的震動之劇烈是成都歷史從未有過的,所以成都的有關政府部門對市區的學校房屋進行了檢查,還是發現了一定數量的因地震而造成的危險建築,於是他們以就進的方式將相對危險的學校轉移到安全的學校上課。因為小女所在天涯石小學的校房面積大,新校房與舊校旁邊合二為一,於是小女們就提前搬到搬到新教室上課,以便舊教室騰空出來,讓給附近的昭忠祠小學暫用。但學校為了保險起見,同時取得家長們的支持,還是將家長們召集到新教室作了一個清晰的說明,同時讓大家知曉教室並無異味。我認為像這樣的細節,還是體現出學校對孩子較為仔細的人性關懷。

但這並不說這裡面就無可以檢討的內容,成都市區的學校在震中有多少變成了危房,我手中當然沒有具體的數據。但這些數據按照「政府信息公開條例」,應該在傳媒上公開公佈,以便家長與學生都有相關的知情權。從這地震來看「政府公開條例」的實施,肯定是很不令人滿意的。且不說初震有無瞞報的行為,就是較強餘震的提前報導,都沒比較公開的說法,讓民眾每日對於餘震都處於驚惶狀態。與其讓民眾處於驚惶狀態,毋寧讓他們知曉更多的信息,以便他們對自己的生活與工作,做出有利於自己的判斷。事實上,信息的公開不會帶來人心的騷動與惶惑不安,相反是信息的不公開才會帶來恐懼的蔓延。綿陽地區的校舍倒塌與汶川、都江堰等地都非常之多,這絕不是一個正常的現象,在災後應該依法查處,絕不懈怠,否則無法給民眾一個滿意的交待。而成都的震級也就達到六級,但出現了不少危房學校,這說明學校房屋的抗震度還是很成問題的。只是這次成都的震級相對較少,比較幸運而已,希望政府部門不要因了這幸運忽略了將來建學校、醫院等公共性質的房屋,以及開發商在建私人房屋時,其抗震度的提升,否則將遺禍非淺。昭忠祠是成都市中區的小學,其撥款經費上應該不成問題,但不知房屋質量為何不是人們所期望那般牢固,也從某種意義上講不合國家規定的抗震標準。

三:捐獻財物的焦慮

大震發生後,作為頗受驚嚇的成都市民,從餘震不斷、驚魂未定中稍微調整過來,便思謀著要去捐款捐物,去獻血去當志願者,奔赴災區第一線參與救助。成都人以各種方式參與對地震災難的實際救助,其熱情之高,令我感動。在成都生活二十五年來,只有八九年學潮時的捐助積極性,可以與之媲美。

但在捐助的過程中,也有許多朋友包括我自己都有疑問,這些財物通過紅十字、慈善機構、政府民政部門等單位,能否順利地不被拔毛地送達到災民手中,我們並沒有信任。因為無論是中國的政府部門還是民間機構,其救災物資的發放及款項使用,都缺少相應的透明度,也缺少第三方的評估與監督,所以在民眾中的公信力逐年降低。此種貪墨所帶來的公信力的降低,極大地挫傷了社會互相救助的熱情。由於制度的缺陷和真正監督的困難,我們整個社會正陷入空前的信任危機之中,不在制度上變革,只繫於人之道德上所謂誠信,出了有忽悠外,根本起不到為社會樹立誠信標竿的作用。誠信不靠樹一個道德高標,而是要建立一個不誠信,你會陷入「自絕於人民」的社會。如此一來,人對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本性,以及投入與產出的衡度,必然使一個自覺講誠信。

由於對政府部門以及政府所主導的慈善機構不信任,同時也對一些沒有自己朋友的民間組織的不信任,所以在地震後,不少朋友給我電話、發短信、寫郵件等,希望我開個專用帳號,買些物資來救災。我自知能力與精力都有限,但願意從中撮合一些我所認識的民間機構,讓大家可以較為放心地往那裡捐獻財物。如「四川5.12民間援助服務中心」,由十幾家民間機構與非政府組合而成,因為其間有我所認識二十年的朋友田軍女士在其間參與領導和協調工作,所以我將天涯、網易等大型社區網站的網友的財物,悉數介紹到他們那裡,希望能盡快發揮高效與救急的作用。同時有些網友想個人捐獻財物,那麼我也專門介紹成都比較有名的家庭秋雨之福團契,因為這團契裡面的人大多是我的親朋好友,我比較知曉他們的實情,對他們此前在日常生活中救弱扶危所做的工作,也比較認可。我就此事專門與秋雨之福團契的王怡兄談過,我們不僅要把每一分錢真正用到災民頭上(帳目管理以及到去災區均由教會方面出錢,或者義工自己掏腰包,將捐款者的錢百分之百用在災民頭上),而且要公開帳目明細表,讓捐款者真正放心。目下中國所缺的東西甚多,但更缺的是,一個人或者機構的公信力,若要建立中國有公信力的機構,應該從我輩做起。災後重建是個慢長的過程,而且中國的民間力量要自此有長足的進步,必須點滴做起,踏實透明,持之以恆,否則無法為中國社會做出更多的貢獻。

成都大慈寺路十七號就是成都市紅十字會所在地,由於離我家比較近,接連看到他們通宵工作,異常辛苦,令人感奮。小女曾與她同學當面去捐財物,她回來告知我,場面比較混亂,而且登記由於人手不夠也相對較馬虎。在救災之急的情形下,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但若沒有捐獻財物的造冊,或者財物的一個來源及去向的明細公佈,怎麼讓捐財物者放心呢?另外,到紅十字的志願者中初中生不少,這種熱情可嘉,應該鼓勵,但似乎也有只是到那裡鼓掌拍手者。換言之,我們應該在救災的過程中,少來形式主義的作秀,同時做到細緻快捷,公開透明,無論災情怎麼重大,也要在事後給民眾一個真正讓人信服的說法。否則救了身體之災,卻在心靈上種下了不信任的種子,這種此得而彼失是很不划算的。

2008年5月18日至20日於成都

(冉按:本來要寫一下喜歡無恥市恩的政府以及淚如雨下的余秋雨先生,無奈今天事多,於是貼一篇給「反華」媒體《開放》雜誌(已刊於該刊第六期)所寫的舊文上來,以便大家看看我在一個月前的一些「預測」。2008年6月13日7:33分於成都)

──轉自冉雲飛博客(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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