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元】旅人手札─海上生明月(下)

文、攝影 ◎ 禹海

【大紀元8月29日訊】淹沒的時光裏,仍有綣綣的餘溫,有些事縱使不完美,卻仍會於腦海流連徘徊,如同是漆夜原野中的那抹幽光……

日出與月升

東清部落是台灣東部也是蘭嶼當地著名的日出村落,聽說千禧年時,有許多人專程跑來這裏迎接心目中的第一道曙光。

迨自己後來到這部落也方知悉,在東清這地方,除了看日出,還可以看月亮怎麼上升。

走到門前掛了幾尾魚的夏曼‧巴路家屋,他見了我,臉上瞬即露出微笑。他的笑容相當好看,我想這也是吸引阿山妹妹的原因。

夏曼‧巴路的鐵皮家屋離馬路約高出一兩尺,坐在門扉即可望見前方大海,那一片浩瀚無邊的海洋。


日夜交錯的蘭嶼瑰麗海景。

住山吃山,居海吃海,在台灣原住民族群中,屬於海洋族群的蘭嶼達悟族人與海的情感,概可說是密切相關和與生俱來。做客朗島村時,我曾親睹幾個光著小屁股孩子抱持玩具跑向海濱,大人卻一絲都不擔心,彷如那些孩子只是到隔壁家院玩耍。若要以「海中蛟龍」來形容蘭嶼達悟族人,可真也不為過,眼前的夏曼‧巴路就是其中蛟龍之一。

食過這蛟龍清煮送來的魚,抬眼望向海面,近處路燈投射的地方反映著一層旖旎瀲光,漸遠則漸如墨,延而拓去墨色中似又雜含微薄深藍,偶爾尚會見到亮著紅燈的漁船行過。我嘴上雖按住月亮幾時會上來的問號,心裏頭卻一直奇怪,月亮怎麼還未見端倪?坐越久,這問號就如漣漪般越是擴散。

就在這過程中,希剛菜提來一袋台啤,聊了些話,談起在台灣工廠工作時認識的阿美族女子,淹沒的時光裏,仍有綣綣的餘溫,有些事縱使不完美,卻仍會於腦海流連徘徊,如同是漆夜原野中的那抹幽光。

任憑時間流轉,人間生命中的「情」字,許久以後還會悄悄泌出蜜香。潯陽江頭的夜唱,可不也傳頌了千百年?!江州司馬的淚沾襟,可不也引發許多人的共鳴?!瞷眼紅塵,多少有情男女即然明知前方有火,卻做飛蛾撲去。

薄嫋的微光

那彷似幽微卻不停息的濤聲,拍來泊去,我耳朵聽了許久,感覺好像是唱針滑入同一溝槽中反覆輪轉。時間於夜色裏溜來溜去,然而仍未見有月亮蹤影。

夜色與濤聲,讓我遙念起台灣的師長親友和國外曾有一段情的女子,海天縱隔,但願這些想念的人都身體康安。

鄉心一片五洲同,或許在很遠的某處角落,也會有人在想我呢!

不知守了多久,看了多久,終於,終於遠際的海面上有了微光,那稀微的光,立即攫住了我的眼睛,雖然那只是一點點,一點點薄嫋的微光。

如同壓抑的彈簧,我反彈似的趕緊低頭看了一下時間,是夜晚九點。在台灣,這個時候的月亮應已高掛天空了。

那微光慢慢緩緩的擴出、散逸,海水和天際都因這樣而逐漸逐漸地明亮了起來。

隨著微光擴散,海面透出了一抹暈黃,那抹暈黃乍現之際,幾如疾光暈眩了我久候的雙眼和呼吸。迨而後來,連腦袋瓜幾乎也像被暈空了。

薄如葉脈的暈黃,彷彿是從海底森林悄悄湧上的一把透稜弓弦。那弓雖只微露,卻已折射出無比的力量。

一抹再一抹,又一抹,如斯後來抹成了半面,就這樣遠方的海平面上抹出了半個月亮。而於每一抹裏,自自然然的都讓人摒息、靜氣,我直楞楞的,看傻,看呆了。

情悅其淑美

那是很遠的海面,可是看來卻又不遠,因為月亮是那麼大,是那麼圓,把距離整個都拉近拉平了。

我整個人似覺都淨了,空了,只是直楞楞的看著,望著,守著。那顏色說有多好就有多好,那情緻說有多美就有多美。

「余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洛神賦〉的詩句無聲息地叩入了心房。今月曾經照昔人,我即非神遇洛神的才子,卻亦心怡而嚮往。

霍然,那半面月猶如拔空而起般騰出了海面。

一輪,一輪圓圓的月,一輪圓圓的月亮,端端正正,正正端端,說時遲那時快,不卑不躬,就亮罩眼前,佇停海面上。我的眼,我的呼吸,我的腦袋瓜俱因如此而頓感一片混沌、模糊,什麼絮念都沒有,都不存,淨淨然然,然然淨淨。整顆心也都因此模模稜稜,致以而淚水垂落。

我的心猶如月華下的波紋,似靜又動,似動又靜,旌旌搖搖,無能止息。整個人也像回到襁褓時的模樣,在大海的搖籃輕擺裏,似欲酣然入睡,似欲酣然入睡。

那一輪月,是天上的,是海上的,是地上的,是人間的,也是我心裏頭的。在我回去的清闃夜路裏,她會與我相隨,我也會與她相伴,我們將不離不棄行在一起,即使在夢中。

即然在夢中,我們亦將不棄不離,相伴相隨。

海上維納斯

不知何以的意態,我彷也入進了「托微波而通辭」的裏境,蒹葭蒼蒼,所謂伊人,莫也在水一方,或是在那水中坻?我欲馳目尋覓,即或只是神遊的片瞬半刻。

即或只是片瞬半刻,勝卻無數。

花中有天堂,沙裏有世界,人間不也有美麗?不也有清香?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赤壁賦〉中的百感,悵惘與奮起,何獨東坡先生有之?我亦欲振衣千仞長風而去,縱說高處不勝寒。

縱說高處不勝寒,我亦馳往,為自己所繫、所愛,所當行。即然路遙,即然艱厄。

芥子須彌,如小若大,滄浪之水可利舟行,不也可洗足濯纓,鼓盆踏歌放浪雩舞?!

海到盡處天作岸

驀然間,憶思起幼時所識第一首與月有關的唐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教導這首李白〈靜夜思〉的人,不是學校老師而是家裏的父親。年幼不悉事,瘦削的父親於吟哦時,眼下心中所湧現的,或是自己海那頭的家鄉。

盈盈一水,天上人間,不知仙去的父親,在他的國度裏,是否依然悉心教導小孩子讀詩唸詞寫練書法,而後獎賞他們一塊餅乾或一顆糖果?


月印江海。

鄉關萬里,天涯若鄰,今月曾照古人,古人曾看今月,悠載人間情,沛乎塞蒼冥,那一輪明月,是我當日最大最好的美麗,她從海上升起,就像維納斯。◇

本文轉載自新紀元週刊第135期【天上人間】欄目 (2009/08/20刊)

本文連結: http://mag.epochtimes.com/137/6828.htm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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