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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6月27日訊】 我從北京回到家鄉轉眼已經快兩年了，數年間我所耳聞目睹的所謂國家大事，不可謂不多。像美國轟炸我駐南使館，中美海南撞機事件等等，在當時都是極爲引人關注的。但在我腦海裏永不磨滅的卻只有一件小事，可謂刻骨銘心，徹底把我從渾渾噩噩的世界裏驚醒。
一九九八年的深秋，北京最美的季節。那時我剛剛離開了央視，被一家爲BTV服務的公司收留，爲了生計不得不灰溜溜的活著，每天都淹沒的大都市的人海橫流當中。印象中那天在公主墳倒地鐵，手裏提溜著一個髒呼呼的牛仔包，鬍子足有半個月沒有刮了，邋遢的要命。沿著向下的臺階，我隨湧動的人流被擠到了售票房附近，面前的場面很讓人疑惑，因爲在人潮的映照下居然有一大片空曠地——與身後的熙熙攘攘真可謂天壤之別！一擡眼，我看到了一群身著“綠制服”的人。他們警惕的目光在來回巡視，仿佛搜尋什麽獵物一般。我看到他們身後或蹲或站著幾個民工模樣的青年，同樣背負著淳樸和害羞，眼中似乎閃爍著不知是無奈還是無助的哀怨……
我下意識當時就在心中打了個激靈，許是基於年幼時便由大人處所得到的對警察的深深恐懼和膽怯，至今在任何場合使我見了它們總有一種不甚舒服的體會，雖然——我也知道：這樣似乎是沒有道理的，他們事實上同我們總是沒有什麽不同的。然而我每每無法說服自己去親近警察。我一直都驚異於它們說話口氣的不容商量，冰冷的感覺有如面對兇狠的階級敵人。
“站住！你，說你呢？！過來！”左右看看，旁人似乎各得其所，當然也無人接茬——真說我嗎？我心裏咯噔了一下——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身份證看一下！”，於是兩隻手不容考慮的開始逐兜搜索，沒有！真的沒帶。對方那好看的鷹目死死盯著我，“再找找！”仿佛希望從我慌張的臉上讀出什麽機密。
我看見後邊幾個“綠制服們”嘴邊已經撇出掩飾不住的幾分乾笑，被著手的“綠制服們”腳步散漫的悠閒地垛著步，似乎很樂意的欣賞著造物主所賜予他們的殘酷的美麗。
可怕！皮夾翻了快底朝天了，哪有什麽身份證啊，我幾乎快失望了都。
我茫然的望見警察身後那些僵直、乾癟的農村青年的表情——我會走進他們中間嗎？該會有什麽命運改寫我在首都流浪的這段歷史？
頭上不知何時已經汗濕淋淋了。我看見不知有多少人駐足觀望，又急匆匆的怯生生似的逃也似的走掉……這個世界已經失去了爲陌生弱者哪怕鼓勵或者同情似的目光的勇氣。
我錯了嗎？好象沒有，那麽我擔心什麽呢？我問自己，我無法回答我的詢問。
我不知道我將會被怎樣處理。我想起我還有工作，還要去機房剪片子……手指驚慌失措間略過腰間的手機，我是不是可以給老闆打個電話以解圍呢？手指觸動到仔褲右兜供裝表的那個小袋子——是什麽硬硬的？我低頭費勁的取出來，竟是一張上個月還使用的我的名片。
我勝利似的微笑了一下，這算有了個說法吧？！
我謹慎的把印有CCTV字樣的名片，顫抖的舉過胸前，象手中拘著個未滿月的嬰兒……
兩雙眼睛、四雙眼睛、六雙眼睛、越來越多的穿“綠制服”的身影聚攏過來，審看那張皺巴巴的紙片。
不時有目光穿透我的身體，我慌忙低下本來就已經很低的頭。
“走吧！”
喔！
儘管在意料之中，我還是有些意外。對方的聲音已經明顯的友善了許多。我知道這是那張廢紙片所起的作用。
“不帶身份證不對，知道嗎？！”
喔！我應著。
接下來，我自由了。這是本應該屬於我的自由，是那種人自由的時候從未感到自由有多可貴的自由。
穿過人群，我疲倦的消失在“綠制服們”的視野裏。
我知道，他們也許還有很多目標要盤查，也許外鄉人總需要一個良民證罷，倘是成功人士無論何時總是用不著的。
呆呆的站在地鐵車廂裏，什麽人也不看，屏氣凝神，耳旁只有呼嘯而過的車輪撞擊軌道的有節奏的聲響…… 世界在一瞬間消失貽盡了。
心潮澎湃，思慮萬千。因爲，我深深體味到了那種類似於遭人意淫般的羞辱。雖然我愛我所做的事業，我是真正的體嘗著“痛並且快樂著”。我想起了我的朋友們曾告訴過我的這個城市關於民工們的遭遇：看來決非是無中生有的。
每逢節日或者是慶典，便總會有不幸的陌生人一 下火車就被請進“綠制服們”圍成的人圈裏暫時圈養起來，過後一車車拉這些眼光迷離的同胞們去昌平或者是別的什麽地方“篩沙子”，慢慢等待遠親的認領，他們沒想到自己會在夢寐以求的神聖的首都茫然甚至疑惑著就被請進京郊低矮的小房子。
他們甚至還沒有見到夢想中的天安門的莊嚴和神聖就必須接受京城文化的審判和愚弄……
後來北京的朋友曾微笑的告訴我，別把你自己搞的太邋遢，沒事的。於是我又知道了：在首都，倘若有西服還是不要穿夾克的好，倘能說北京話最好能忘記了家鄉話。
許是我做不到，便成爲我跑回家的原因罷。
從此當我走在這個大都市大街上的時候，每每想到那一天的事，我的活力總有些凝滯了，心中升騰出一種異樣的感覺，那耀眼別致的“綠制服”和他們身後失神、無奈、無助的眼神卻總是浮在我眼前，有時反更分明，教我慚愧，催我自新，並且增長我心中難捱的熱望和哀怨的勇氣。
二00一年六月二十一日
──轉自《ABC論壇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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