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地母(4)

作者:宋唯唯
font print 人氣: 126
【字號】    
   標籤: tags: , , , , , ,

晨晨是個粗粗的仁義的男孩子,鴨母記得臘香懷胎的那年冬天,她牽著晨晨去玩,臘香挺著大肚子,坐在門口曬太陽。她問晨晨:「你說我生甚麼才好呢?你喜歡男伢還是女伢?」

「隨便好了。」晨晨覺得不好意思。

「妹妹好不好?長大了就把她說給你。」

「黃毛丫頭吵死啦。」晨晨說:「你要是帶她來打牌,我就把她抱出去,送給挑貨郎的。」他嚇唬臘香。鴨母坐在和暖的陽光裡,張大嘴巴哈哈哈哈地笑,竹椅被她的笑聲搖得吱吱作響。兒子,多麼令人愛也愛不夠的兒子!是她養的兒子。

「弟弟好不好呢?弟弟不吵的。」人們又商量晨晨。

「小洋娃娃又跑不動又好哭,討嫌得很!還要人抱。」晨晨皺著小眉毛。

「那他是一定要你抱的,你是一個哥哥。」

「這麼說的話,」晨晨拉拉耳朵,想一想說:「我只好專門用一根繩子,把他圈起來,拉著他慢慢地跑。」晨晨真是仁義的,很好說話。

鴨母拉過兒子,抱上身來坐在膝上,揉著他毛茸茸的腦瓜,她說:「方圓百里想不出來比你更仁義的男子漢了。」

一轉眼,晨晨沒有已經三年了。這個丫頭秧子,不知從何方來的小妖精,晨晨的命換了她的命。可是,這又能怪得著誰呢?全是前世裡不知哪一輩子種下的因果,你欠我,我欠你,這輩子來還報的。晨晨如今在哪裡呢?會去何方投胎做人呢?不過,他肯定依然是聰明的,仁義的,凡事好商量,像給她鴨母做兒子的時候,那樣的乖。

太陽光掠過敞開的木門,照了進來,陽光裡飛舞的細小的塵埃都顯出小心翼翼的哀傷來。老街悄無聲息,遠遠的一戶人家在打喪鼓,一個悲涼的聲音唱著蓮花落,鴨母聽出來了,是《目蓮救母》。房後的田野開著無邊無際的紅花籽,那聲音敞在陽光下,聽久了是要讓人落淚的。此時,鴨母回過神來,才覺出屋裡的空空涼涼。晨晨爸爸去幹活了。千千也不知去向,許是上學去了。吃過飯的瓷碗乖巧的摞在天井的洗碗池裡,旁邊還放了一只小板凳。明明是千千放的,可是鴨母就覺得晨晨剛剛回來過……

她記得,晨晨一歲時,她坐在簷下洗衣服,晨晨就端著一個小板凳,搖搖擺擺走過來,放進滿是泡泡的木盆裡,請求她坐在上面,洗衣服—-不要累著了。他要是拿一個梨子,就會先禮讓道:「爸爸媽媽你們吃吧,吃吧。」緊接著,父母還沒來得及回話,他就抱著梨子張大嘴巴,咬了一個小小的缺口,然後極不好意思地,嘻嘻嘻笑起來。他笑的時候,小鼻子小眼睛都皺著的。

鴨母逃也似地從房子裡逃上街。青石街上一路有挑菜籽的農夫經過,一條街都充溢著青鬱鬱植物的油香。鴨母沿著歪歪斜斜的街往鎮子外頭走,腳步慌慌地,她的心茫然得像這無邊的田野,充滿了汁液四濺的,摘心的,割捨的痛。(待續)#

責任編輯:芬芳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在旅行者躍躍欲試的季節,選擇一種最適合自己的交通工具、在地圖上畫下心儀已久的目的地,走一趟台灣山海,滿足那份渴慕自由的慾望。有時選擇單車環島;有時選擇火車懷舊;或是深入高山縱走;或是溫泉賞花;也可來一趟歷史老街隨意走,看盡人世滄桑。除了這些常見的旅遊方式外,有沒有一種可能--帶著一顆單純細膩的心,揹起簡單的行囊:一枝筆、一本詩集、一台老相機--循著文學家的足跡,走一趟屬於心靈對話的文學之旅?
  • 想到客家就會想到台灣苗栗、美濃,想到鄧麗君的歌聲,想到鐘理和原鄉人,戒嚴時期電影「原鄉人」,就是以美濃為背景,當中東北的雪景是在韓國拍的,男女主角搭車駛過雪地,白色雪地中襯著一些寒帶樹林,這時響起鄧麗君的歌聲「我展開一雙翅膀,背駝著一個希望……」,當兵時在高雄有來過美濃,搭車經過旗山都是香蕉樹,然後才到美濃,那時只有和同僚在車站邊吃碗板條,忘了什麼味道,看東門城兩層樓,還沒有到中正湖,只有走走而已,印象不深。
  • 今年的歲末年初,原本是準備要到竹東看老街古厝,然後走清泉白石,以及到霞喀羅古道賞楓,把自己當作是俠客,再一次的健走登高,做為年終的慶典,新竹山區的清泉白石這個地方,總讓我想起露莎蘭的歌聲,「歸來吧!歸來吧!露莎蘭,請問低頭泣血杜鵑,哪兒是我心愛的露莎蘭」,氣象報告說天氣不好會下雨,讓我有點猶豫,懶得溼溼的走在山區,於是回歸溫暖的被窩,在歲末的假日整理些資料書籍,回想自己的初衷「網站.出版.蓋房子」,也當作是2006的歲末感言。
  • 七○年代我要去紐約前,朋友一一警告我說,傍晚四、五點以後就不要走在街上,因為一定有人會來搶劫。還沒到那個城市,我得到的所有資訊都已經是恐懼的、害怕的;結果到了紐約以後,走在任何一個地方,看到任何一個人,我都心生防範,擔心這個人會不會來搶劫。
  • 她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這一切是她決定來北京之前就想到過的,正是心中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她才坦然的邁出了這一步。
  • 青山連綿,山外有山,層層繞開去,雲霧迷濛處,似乎沒有盡頭。山氣濕潤,草木繁茂青翠,生機盎然,鳥鳴山澗,瀑布飛流,野花隨處可見,偶爾可見野兔和獐鹿慌張逃串。遠離城市的喧囂,靜謐和安寧撫慰了人心,清爽的山風吹拂衣襟,讓人心寬神怡。
  • 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東部雄鹿郡(Bucks County)一個名叫普凱西(Perkasie)的普通小鎮上,坐落著一位世界級文化名人的故居,這所名為「綠山庄園」的故居主人就是唯一同時獲得普利策獎和諾貝爾獎的美國女作家賽珍珠(Pearl S. Buck),她於1973年逝世後就葬在故居附近,按其遺願,墓碑上只鐫刻著「賽珍珠」三個繁體漢字,一生功過但憑後人評說,足見這位美國女作家的個性和對中國的特殊情結。
  • 清早,煙白色的晨霧裡,向著我們的故事走來的女人,皮膚油黑身材矮胖的女人,她穿了一身黑底起花的衣褲,軟塌塌的綢子布,開滿了大朵大朵的紅花。她挎著一只買菜的竹籃,韻律搖擺地走在濕漉漉的青石板街上,她是鴨母。
  • 在講階級鬥爭那些年代,他思想極左,做過許多錯事,打過許多人。但這是他一個人的過錯嗎?他沒有文化,完全出自樸素的階級感情,黨叫他幹啥他就幹啥,黨讓他怎麼走他就怎麼走。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