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破柙記 (105)

老虎。(雅惠翻攝/大紀元)

font print 人氣: 143
【字號】    
   標籤: tags: , , ,

⎯⎯「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歟? ……」《論語.季氏》

六十二  劫押

在眾人翹首企盼之下渡輪靠上渡頭。

按照登輪規定:先上車、後上人。車種中以機動車為先,而囚車特殊,當然是首先的首先。

規則中又規定:所有車輛必須空載,這意味著所有乘員必須下車。

囚車在跳板前停住。上士司機留在車上預備登輪,少尉和四名押送人員下車。隨後一個人頭髮蓬鬆、滿臉鬍鬚出現在車後門口,所有等船的人都注目而視。 

他十分困難地越出車門。因為雙腳被鐵鐐鎖住,鐐鍊又太短,一隻腳已跨出車外尚不能著地,而在車內的另一隻腳也就無法跨出來,上下兩難。

少尉嘆口氣,以眼色指使一位戰士上前協助。那戰士走來先把對方已伸出車外的腳推回車內,然後把兩隻腳同時提出車來。再來一位戰士,二人合力把他架出。

他站穩身子,輪流頓頓雙腳,似在活動筋骨。銬起的雙手交換著扯平衣襟、褲腰,然後又右手「打涼蓬」抬頭瞇眼迎著太陽的方向。他看得很吃力,兩眼極力斜向翻動著,白眼球多,黑眼球少。

他一件青黑色夾襖,黑藍夾褲,一雙青布洒鞋沒有著襪,光著頭。沉重的步伐和著鐐鍊,敲擊著木質橋板鏗然作響……

這就是在太行山區小孩子夢中歡呼,當局聞風色變的史傳猷!

使人驚異的是三十年的地下生涯,六十多歲的年紀,他竟然腰不彎、背不駝。

扶平市委為了消除「太行山游擊隊」的影響,決定輪流在鄰近縣、鄉對史傳猷實行「公審」、「游鬥」。所到之處召開群眾大會,由檢舉方和「受害方」上台控訴被審者的「罪行」,然後由公安、法院進行宣判。這樣做的目的是既能醜化「太行山游擊隊」和史傳猷本人又能起到震慑群眾的效果。

已經在六個縣、鄉實行了「公審」,史傳猷被判了六次無期徒刑。

現在是在由淶源至元平鎮的途中,在那裏他將接受第七次「公審」。

大清早第一班渡輪就遇上一齣「林沖發配(水滸戲,《野豬林》的一折)」。看客們自然不會放過這難得的機會,他們緊張的觀望著,竊竊地私論著,猜測被押解者的身份,估計犯罪的原因。有的人悲天憫人,有的幸災樂禍。也有人大呼:「今天出門兆頭不利!」而最能不動聲色的卻是那些有所打算的人。

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不知是故意逞能還是對那烏黑鋥亮腳鐐好奇,竟越出眾人想近前看個究竟。虎視眈眈的武警馬上一聲斷喝:「躲開!不許靠近!」

史傳猷對由他引起的任何反應都視若無睹,盡力地仰著頭,按著押解者的命令且行且止。

為使押解隊伍獲得最安全條件,輪到乘客登船時又是他們優先。史傳猷被引向船尾後甲板,就靠近囚車後門處坐下。兩名戰士夾持左右,另兩名「二龍吐鬚」般探出二米之外。少尉及上士則倚著後舵旁的欄杆對面監視。

麵包車司機把自己的二名同伴安置在船頭。這裡有一張長椅,編劇及其助理大概也自視身份異於他人,老實不客氣的坐下。這使得後來者大多自慚形穢而不敢與之為伍,偌長一張椅子只坐了兩個人。

司機本人大約也不願甘受與上級在一起的拘束,他搖晃著身體,吹著口哨,瀟灑倜儻地離開前甲板也向船尾走來。他那灰黃色的風衣敞開著,腰帶鑰匙環上懸吊著一隻近三寸長、現代人很難猜測其用途的物件。一把堪堪可做為古董的、舊式的、長了銅鏽的三簧鎖鑰匙。

他把玩著這把鑰匙來到後甲板,與少尉隔著粗大的後舵倚欄而立,也與史傳猷相對。

史傳猷低垂著眼神,彷彿已厭倦了世界上的一切。只在偶爾的伸腰哈欠中才睜眼看看周圍。突然,他注目於三簧鎖鑰匙,抬頭看看司機。後者這時正在點燃一支香煙。

但,史傳猷又突然收起眼神,恢復了常態。

他的哈欠越來越頻繁……

這鑰匙是史家之物,它應該是在哥哥史傳新手中的。

這鑰匙也是當年獄中「病犯」臨終鄭重託付於李麟的。

一位圓臉、矮個子青年吃力地推著一輛破舊自行車來到船上。把他形容為「吃力」並不誇張,因為他這輛自行車是嚴重地「超載」。車把上掛著兩捆由幾百把鑰匙穿起的鐵串,車後座上綁著一隻木箱,裡面是一台電動砂輪。毫無疑問,這是位趕場子、做生意的鎖匠。

鎖匠上得船來最急於解決的是如何安全地安置他那吃重的生意擔。找了幾處地方都不滿意,最後只好選到船右舷靠欄杆的地方,接近後甲板。

生意場的磨練養成他不拘行跡的習慣。他先是叨唸:「鬼地方,這麼熱鬧的碼頭連個飯館也沒有,這本地人也真沒生意眼!」又從衣袋裡掏出一隻夾肉燒餅狼吞虎嚥地吃著,嘴上仍不閑:「……今天坐船的人多,連囚車也來湊熱鬧……」說來竟是一肚子牢騷,也不知對誰不滿。

眼看就要撤跳板、準備開船了,碼頭上突然傳來喊聲:「等等!……等等!……」

一個人有自行車不騎卻在肩膀上扛著,氣喘噓噓地向跳板奔來。

鎖匠一看,樂了:「哈!……來買賣了!」他把剩下的燒餅匆匆忙忙揌進嘴裡,站起身來笑臉迎著扛車人:「嗐,哥兒們!不湊巧,遇上糟心事了﹖」

那人靠近鎖匠放下車用衣袖擦著汗嘴裡罵著:「他媽的!這斷子絕孫的小偷,偷我什麼不好,單偷我的車鑰匙!害的我還得扛著。這不!人本該騎車的,倒成車騎人了!」

這句話惹得乘客們笑起來。

「要哥兒們給您幫點忙嗎﹖」鎖匠趁勢攬生意。

「你能幫什麼﹖」扛車人只顧擦汗頭也不回。

「別拿窩窩頭不當乾糧,您瞧瞧,我是幹什麼的!」鎖匠十分神氣。

扛車人回頭看看也樂了:「我說我不該這麼倒楣嘛。這不,老天爺照應,現成一個鎖匠送到我面前來。兄弟好心眼,順手給配把鑰匙!」

鎖匠認真的看看車鎖搖著頭說:「不成!」

「怎麼﹖」扛車人又急了。

「您這鎖沒有現成鑰匙,得專門配。」

「那你就給我專門配,不就結了﹖」

「那裡找電去﹖」鎖匠拍拍自己車後的電動砂輪:「沒電叫我怎麼辦,用牙啃﹖」

空歡喜一場。扛車人借著渡輪啟動帶來的顛動一屁股坐下來,失望地甩甩袖子,狠命的用腳踹著車輪。想了想又不甘心,沒好氣地對鎖匠說:「你這鎖匠也真不頂事,送上門的買賣也不會做!」

「怨我﹖」鎖匠歪著頭嚷道:「誰出門還能扛著發電機﹖要是那樣我還不如扛車呢﹖」他索性諷刺上了。

扛車人本就有火,一聽這話就待發作:「你小子欠點……教育……」可當他看到鎖匠車把上掛著的兩串鑰匙時又不得不忍下來:「你……兄弟!那麼多的鑰匙你不能找上一把﹖」

「你不懂……」鎖匠賣關子:「聽說過一句俗話麼﹖」

「什麼﹖」

「一把鑰匙配一把鎖。我就是再多,配不上你這號鎖也是白搭!誰讓你當初買這種南韓進口鎖來﹖」

「不是貪圖它結實嗎!」

「這不,結實上了!」鎖匠又諷刺上了。

看著扛車人垂頭喪氣的樣子,鎖匠大概覺得是時候了。他扮出一付關心的樣子低聲地說:「要不,這樣……我想法把你的鎖打開,可是沒有鑰匙。」

扛車人想了想:「行!總比扛著強。」

「你給十塊錢!」鎖匠要價。

「能不能少點﹖」扛車人講價。

「那就別談!」鎖匠一絲不茍。

「好吧!你今天算是吃定我了,誰讓我倒楣呢!」

鎖匠在衣服上口袋裡掏出一把明晃晃的鑰匙,往車鎖裡一捅,開了!

「神!」扛車人眉開眼笑。

「掏錢!」鎖匠伸著手。

可是輪到掏錢時扛車人卻又心疼了:「十塊錢,就這麼一捅?你不是有鑰匙嘛,連鑰匙也給我不行?」

「別廢話,錢!」鎖匠又伸出手。

「這……十塊錢不帶鑰匙……」扛車人有錢卻不願出手。

「咱們說好的,我只給你打開。」鎖匠堅持著:「你給不給錢?」

「這……也太宰人了!……」

不等扛車人把話說完「啪」地一聲車又鎖上了。

「權當咱們什麼也沒說。」鎖匠悻悻地說:「你扛你的車,我走我的路。」

「你!……」扛車人本想借耍賴少付點錢,卻沒想到對方有這一手,當場氣了個面色發白。

責任編輯:魏春雨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洗手間裡,我在洗臉池前磨磨蹭蹭,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鏡子裡,一個戴黑墨鏡的在向我微笑!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方明,這兒沒監控。」這熟悉的聲音讓我心驚肉跳!他摘下了墨鏡——My God!是他!
  • 在醫院見到了杜紅,也看到了她那位一直昏睡的將成為植物人的男朋友,我真是無話可說了。這個剛畢業的法律研究生,不諳世道,跟預審死磕,結果被一手遮天的小預審整得被律師所解聘、男朋友被打成重傷。我塞給她一萬元——杯水車薪,在這昂貴的醫院裡支撐不了幾天。這錢還是我向母親借的,我目前在國內的現金,為還人情債已經花的差不多了。
  • 徐隊一愣:「說點兒『人話』你聽不懂啦?非得讓我說『黑話』是不是?方明,收拾東西!」我終於聽到了這句久久企盼的「自由令」——坐牢四個月,我就聽不懂「人話」了?非得用「地獄的語言」翻譯一下!我已經成了標準化的大陸囚徒了!
  • 忽然牢門口鈴鈴作響——徐隊拿著鑰匙當鈴鐺晃。「又講課呢,方明?」他說著開了鎖,裝模作樣地說:「放學了,你走吧。」這是著名小說《最後一課》裡的最後一句話,他用的也是小說中那老師悲涼無奈的語氣。又開玩笑了。我馬上改為笑臉迎了過去,「徐隊,又提誰呀?」
  • 原來膾炙人口的「諺語」竟是半個世紀的騙局!應該是「小河有水大河滿,小河沒水大河乾」——大河的水是小河流匯過去的!人民富足了,國家才富強,西方民主社會就是這樣;而中共顛倒是非的「諺語」竟能騙了幾代大陸人——一味壓榨、搜刮人民,紅產階級打著國家的名義中飽私囊,給嗷嗷待哺的人民剔出點牙縫裡的剩飯,這就是黨的溫暖。
  • 「十萬搞定!後來都是預審教我的口供、教我的逃跑路線。他是讓我舉報一個『專門轉移朝鮮人出境的團伙』,其實就是一個韓國大飯館。預審給我換了身好衣服,明著安排我去求那兒的韓國老闆幫我偷渡,讓我給老闆打個欠條,然後他們好去抓那個老闆,逮個現行。他們四個人在大門外守著,兩個在裡邊吃飯,我裝著找老闆,從後邊兒的廁所窗戶跑了。」
  • 不到二平米(平方公尺)的廁所煥然一新——這就是布什總統給老江打電話,給我們爭來的「人權」!只是鋪鑲了磁磚,安了可以洗涼水澡的淋浴,換了個四十W的燈而已。沒幾個月,七處就要搬到昌平了,臨走還費錢幹這個——「廁所人權秀」!這足以讓老江給布什回話時吹得天花亂墜了。
  • 小周可以選擇別的抗爭方式,可以低低頭出去,去宣揚他的FLP 「公平——邏輯——證實」的理念,可這個昔日的基督徒,把《啟示錄》銘刻在心,選擇了一條殉道的路——不,他抗爭了,曾經從死神的魔掌中甦醒過來了,是那個男大夫,硬把他推向了殉道的路——撒旦!不折不扣的撒旦!
  • 「反基督,也是預言文化中常用的一個比喻,比喻敵對基督一樣的善的信仰。現在黨的元首姓『江』——六劃;他的權杖——共產黨的『共』——六劃;專門迫害信仰的機構——六一○公室,這就是六六六。」心裡還在疑惑,還真沒有比這解釋更貼切的了。我又問:「《啟示錄》還預言啥了?」
  • 大家正無聊,小周向我提了個非常抽象的問題:「方哥,判斷問題的時候,你們教過思路的順序沒有?就是看問題先看什麼,後看什麼,怎麼看?」「全面看唄,能歷史地看最好。」小馮說:「看事實唄!」小周一笑,說:「小馮,如果誰上來就讓你『看事實、看事實』,很可能他在騙你呢!你看了『事實』,被騙了還不知道呢!」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