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一個深秋,
父親送我們一家三口到村頭。
雨後的村路泥濘能拔掉鞋,
我抱著剛過完「百歲」*的兒子,
找尋著前面踩出來的腳印,
拔起腳再落腳一步步往前走。
父親說:「來,讓爺爺抱抱吧!」
說著就向我伸過來雙手。
我望著父親瘦弱的身體擔心地問:
「行嗎?」
父親還是不假思索地
從我懷裡把兒子接過去。
那臉上的表情,
溢滿了幸福,
也有一絲絲讓大家擔心了的愧疚。
我們上了大客車,
告別了我兒時光腚捉迷藏的村口。
想像中,父親會站在那裡許久。
他抱過孫子後那尷尬的樣子,
這麼多年時常在我飄過的記憶中停留。
今天為孫子慶「滿月」我喝了點酒,
送走前來祝賀的朋友。
我迫不及待來到小床前看孫子。
盤起腿坐在地毯上,
左手扶床頭,
右手搖晃著被孫子小手緊抓的指頭,
許久許久。
「來,讓爺爺抱抱吧!」
沉甸甸的肉墩抱在懷裡,
我起步卻顫顫悠悠。
兒子喊我:
「行嗎?」
我竭力站穩、抱緊、慢走,
心裡充滿幸福的愉悅,
也有一絲絲做錯事的愧疚,
我很珍惜這個時候。
這時,
我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村口。
*百歲:山東習俗,孩子出生後一百天時擺宴席慶賀,謂之過「百歲」。@*
責任編輯: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