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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与信念 :第九章

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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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靜文正式离開學校之后,又在家里呆了几個月。下鄉是無法抗拒的,因為四個兄姐中,年齡較小,有可能輪到下鄉的三哥和姐姐都在母親的奮力抗爭下,堅持留在城里沒有去,而且后來都陸續進了單位,所以這個最小的妹妹是無論如何逃不過的。家里人盡管不愿意,但還是忙著為此事做准備:選擇离城較近的農村,實地去察看,作最終決定,置辦行裝等等。母親則千方百計安慰和鼓勵華靜文,她知道從未受過苦的小女儿不喜歡簡陋的、衛生狀況極差的農村環境,也胜任不了种种體力活,所以她只是叫華靜文下去試試看,能做則做,實在干不了也沒關系,反正不靠掙工分過活,家里這么多人會盡心竭力幫助和支援她的。華靜文自己只覺得,眼前正在進行的种种安排好象跟她關系并不密切似的,她的心离此很遠。但是她又意識到自己是完全不由自主的,簡直跟一具隨人擺布的木偶無异。三哥和姐姐最后為她選定了關西公社的吳山大隊,那地方离城只有十多公里,乘公交車不到二十分鐘即可抵達,生活條件不算太差。他們還帶她去親眼看了看。汽車在一條低等級的黃土公路上駛了一段時間后,在一個一邊是山,一邊是田地村落的地方停下,再沿著一條曲折的小土路進入与公路平行的,由一長溜低矮平房构成的村庄。給知青住的那几間小屋尤為低矮,泥牆未經外粉刷,看上去就象某种成品的一個粗坯。中間有一間就是今后給華靜文住的,開門進去,只見泥地面上放著一張用兩條長凳和一只竹榻搭成的床,一只單薄的方桌子,還有兩只供人坐的長凳,屋子一角,還打著一只燒柴的灶頭,初開門的片刻,屋子里彌散著泥土的气息。華靜文并不留心細看,反正就那么回事,對小屋,她也來不了什么感覺,她甚至懶得對不久之后獨自一人生活在這里的情景多加想象。唯有村子對面的青山,田野里的一片彌望皆是的綠色,門前迎風搖曳的桑樹,以及几個圍上前來作好奇觀望的村童,和几個笑著和他們打招呼的女人使她心里產生了一絲寬慰之感。回到家里后,母親急切地問:“怎么樣?”她不知如何回答,也無心回答。哥哥姐姐們几次好心地擺出一副想要和她正儿八經談談的架勢,但她都懶洋洋地不予答理。心被什么東西扼住了,這种感覺真不好受,她只想擺脫這种感覺,任何會導致這种感覺加強的事她都不愿去做。她還不必馬上就下去,再在家里過些時再說,何必讓自己的心多沉浸在這件沒意思的事情里呢?不過,她也無法看書,心被擾亂了。好不容易挨到晚飯后,她這才心怀不快地跨出家門。敏感的三哥問:“要去哪儿?”她只說出去走走。

她是朝沈天心家走去。但她知道,她并不想在這時候去听他說些什么,平時,只要和沈天心談談,生活的興致就會在心中高漲起來,心靈就會因得到有力的舒展而恢复其活躍歡快的本原狀態。今天可不同,無論沈天心會說出什么來,他的話也將是蒼白無力的,她知道這一點。那么她為何朝他家走去呢?她不清楚,或許這只是出于本能,出于自然。她知道他在等她。

沈天心知道她今天去鄉下看過了,那是她前天來時說的。

她在方桌邊沈天心的另側坐下來后,就一直低著頭,垂著眼瞼,沒說一句話。沈天心心疼地看著她,也沒說什么。令她的心怦然一跳的是,他竟然破天荒第一回果決地抓起她的手,將它慢慢舉起來,貼在自己熱乎乎的臉頰上,并用力緊貼著。一股她從未經驗過的熱流,迅即從被他抓住的那只手涌向她的全身,她的臉頰傾刻變得通紅滾燙,她心里發慌,頭垂得更低了。她沒有將手抽回來,她預感到事情還不止如此,她的身體在發出微顫,她在等待。

“親愛的,我還想做一件事,你答應嗎?”一會儿后,沈天心輕輕在問她。

果然如此,這輕輕的一句話在她耳朵里激起的卻是轟的一聲,她的頭一下子更加低垂下去了,臉頰紅上加紅。

“你說呀,你讓我做這件事嗎?”沈天心又在問。
她用極低的顫抖著的聲音說:“你要做什么?”
“我要吻吻你,你抬起頭來,我只吻一下。”沈天心說。

她平息了一下自己,慢慢抬起頭,但她不敢睜開眼睛看他,她抬起頭,卻閉著雙眼。

他湊過身去,用雙手捧住她的臉,吻了吻她那緊縮著的鮮紅的嘴唇。這一吻用力不大,時間也不長,因為她發出一下顫抖之后就急忙央求似地說:“好了……”

他剛放下她,她就通紅著臉站起來,說了聲“我走了,”轉身离開了房間。

她稍為在外面吹了點涼風,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跳,這才敢回家去,一回家她就鑽到自己床上。還是那個三哥,他好象發現了什么,走過來站在床邊,并伸出手來摸了摸她尚在發燙的臉。

“當心點,當心點,”他說。弄不明白他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她不去理會他。她心里只容得下一個人,呵,他膽大包天了,這還了得!可是,他的大膽也讓她覺得可愛,“他愛我,他需要我,他早就這樣了;他還知道,我也愛他;是的,我也愛他;他是該吻我了,是該……”她想。

吳山,以及最近一直扼住她的心的那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被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又暫時找回了心靈的自由和歡暢,這一晚她睡得出奇的香甜。

沈天心并不把華靜文突然离開看成是她對他的不悅,一個真誠純洁、美麗聰穎的少女,第一次答應讓深深愛著她的那個男子接吻,這在她的一生中是一件最為重大的歷史事件。她在第一吻的短短几秒鐘里傾注了能夠持續一生的愛!而他,現在已經得到那個意義深遠的第一吻了!在這么長的時間里,他并沒有處心積慮想要早日得到那個吻,他宁可將那個吻推遲到她年齡再大些的時候。按常理,今天向華靜文提出這一請求也許是最不合時宜的,因為他知道,她今天心里不高興。但是,鬼使神差,他洽洽是在今天毫不猶豫地抓起了她的手,做出這般親昵的動作,還毫不含糊地提出吻她的請求!但是,他心里并無半點動搖,他愛華靜文,而當靜文閉著眼睛讓他吻的時候,他知道,她心里也充溢著對他的神圣的愛!

第一吻就象是打開了一扇巨大的閘門,愛情的洪潮從此關不住,挽不回了。第二天,華靜文就又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們一見面就相互張開雙臂,緊緊地、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久吻之后,沈天心說:“親愛的,我愛你,我愛你!”并更緊地摟著她。

華靜文無限深情地偎在他的胸前。“我也愛你,”她沉醉似地說。

他們坐在床緣上,沈天心將她摟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吻著她那似帶露玫瑰般的臉頰、她那美麗無比的大眼睛、她那圣洁的前額和眉心、她那微微帶尖的可愛下巴、她那洁白如玉的頸項,爾后,又將嘴唇緊緊按在她的雙唇之上,久久地蠕動著吮吸著。累了,他就索性將她柔軟的身體放下去,讓她躺倒在床上,他臉朝下,一只手臂支著自己的身體并托住她的頭,一只手撫摸著她的臉,仔細端詳著,并不時吻著。
“親愛的,你多美啊!”沈天心情不自禁地贊嘆起來。
華靜文一笑,睜開微閉的眼睛情意綿綿地看了看他。“你以前沒看夠?”她高興地問。

“當然沒看夠,你不是要我做圣人嗎?”沈天心說。
華靜文笑出了聲。“你才不是圣人呢。我每次來,總被你看得不敢抬起頭來。好在你一邊看一邊講得頭頭是道,這才沒把我嚇跑。”
“昨天不是把你嚇跑了嗎?”沈天心逗趣地說。
華靜文忍俊不禁,嬌嗔地笑推了他一下。“你膽大包天,干的好事!你只想我任憑你擺布,做個傻丫頭吧!”
沈天心也笑了。“我昨天不是告訴你,我只吻一下嗎?我講話可是算數的。”

華靜文馬上抓住机會。“那好,你講話算數!我們從此規規矩矩的。”她笑著要坐起來。

沈天心將她按住。“那是說昨天,今天已經無效了。今天,你只好做傻丫頭了。”

華靜文哺地一聲笑,爾后假意正色道:“我今天是特為來問你這件事的:你昨天怎么想到要……”

“我昨天沒辦法了。你不想說話,我再說得好也只會讓你心煩,我可不想做討人嫌的書呆子。正好我想到還有一件可做的事。”沈天心也一本正經地說。

華靜文笑得忍不住,她鑽進沈天心怀里。“你總有話說,總有話說!”她說。

“噯,你這倒使我想起來了。我一直自感惊奇,在你面前,我如有神助,說起話來口才特別好,在別人面前,我可不是這樣的。”沈天心說。

華靜文又笑。“你今天准備給我上什么課?我今天想听了。”她說。
沈天心搖了搖頭。“現在,我滿腦子想的是別的事。今天說話肯定說不好了。”
“那件事你不是已經做好了嗎?”華靜文說。
“我想要做的可不止這一件。”沈天心說。
“你還想做什么?”華靜文惊問。
“你知道不知道,你身上有一個按鈕,只要找到那個按鈕,一按,你就會魂飛魄散,人世間的俗慮就飛到哪儿去都不知了。我想要找到那個按鈕。”沈天心假痴假呆地說。

“真的?”華靜文一時不得要領。
“當然真的。”沈天心絕無含糊地說。
“那你倒找找看。”華靜文真的犯傻了。
“那我找了。”沈天心只是這么說,還不動手。
“好的。”她臉上顯出難于置信的神色。

于是,沈天心將手從她的上衣下襟下伸進去。手還沒有触及她的前胸,她猛然醒悟過來,一下用兩只手按住他的手。沈天心笑了起來,停住了。“不讓找了?”

華靜文脈脈含情地看著他,輕聲認真地說:“今天不,今天夠高興了,留到以后吧,反正是你的。”

兩人陶醉般地默默擁抱在一起,嘴唇緊貼著嘴唇。

華靜文下鄉地點已定,但還沒有正式下去之前的近一個月時間,他們就是這么度過的。下鄉這件事好象成了華靜文家人們的事,跟她自己沒什么大關系似的。她白天在家看看書,晚上就到沈天心那儿,沉浸在愛情的歡樂之中,盡管這种歡樂只是暫時的,并不具有扭轉乾坤的偉力。

當然,華靜文最后還是讓沈天心的手伸進了她的前胸,那輕柔深情的愛的撫摸和揉搓确實使她心蕩神搖,象著了一股魔力。她有時离開他后仍情不自禁地陷入神思冥想之中。男女之愛竟是這樣,她以前可從來沒有想象到,它讓人道不清,想不明,可是,它所具有的魅力就是令人無法抗拒。沈天心說到過“皮膚肌餓”這個詞,細想之下,倒确實有那么點意思,和愛人的體膚接触真是人的一种非常強烈的內在需要啊。沈天心到現在才得到這种接触,可見他以前度過的漫長歲月有多難受啊。華靜文心里對沈天心的怜惜之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增強了。不過,她又想,他那尋求愛情的姿態确實具有非常鮮明的美感,叫人不得不愛。她想,從沈天心身上,可看不出一點曾受痛苦煎熬的影子!他理該得到天底下最好、最純洁的少女的無比真摯的愛!母親常說,福气生在骨頭里。人最重要的是福份,有這福份,運气自會從天上掉下來,沒這福份,拚死拚活也是白搭,這就是母親的觀點。她想,沈天心或許就是這种福气生在骨頭里的人吧,否則,我怎么會這樣愛他,心甘情愿把一切都給他呢?

結果是她的寬容造成了沈天心的得寸進尺,他那尋找按鈕的行動几天后又向縱深推進。當她第一次接受他的深部撫摸的剎那,她的身體象受到電擊一樣猛地蹦跳起來,只覺得體內一股火熱的東西突然往外涌流而出,她差點“啊”地喊出聲來。

兩個人都嚇坏了,她喘息著躺在那儿一動不動,他的手也壓在那地方一動不動了。他們嘴唇緊緊貼著嘴唇,默不作聲了好一會。

象往日一樣,他們兩人都沒有脫掉鞋子,只是上半身倒在床上,腿是挂在床緣外的。

“你滿意了吧?”她最后輕聲地說。“到此為止了,再不能進一
步了,好嗎?”
“好的,親愛的。”他摟著她,也讓自己平靜下來。
“你知道我這時在想什么嗎?”她問。
“你在想你已經把生命中最寶貴的一切都給予我了。”沈天心動情地說。
“你倒知道啊,我還當你不明白呢。”她嘆息著說。
他緊緊地擁抱她。“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得到的是一位世界上最高貴、最純洁、最美麗、最深情的少女的愛。我永遠不會辜負你的愛的。”
她也用力擁抱他。“我要你永遠愛我,我已經离不開你的愛了。”
沈天心吻了吻她。“愛你就是我的最大幸福,我已經無法想象,沒有你的日子將怎樣過下去了。”
“你不會沒有我,我要使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華靜文充滿摯愛地說。

此后的几天,他們在一起時就不再坐到床上去了。他們倆一道坐在桌邊靠牆放的大方凳上,華靜文靠牆正坐在里邊,沈天心則橫跨著凳子坐在外邊。靜文依在他怀里,他摟抱著她,兩人就這么談著話,并不時深情地吻著。

正式下鄉的日子日近一日,到大約還剩下一個星期的一天,華靜文剛坐下就說:“今天我只能呆一會儿,馬上得回去。”

“出什么事了?”沈天心問。

“家里疑心了。我三哥很敏感,他好象早就有所察覺。昨天回去,他們几個給我開會似的,要我說出這些天晚上都到哪儿去了,還講了許多大道理,講得我差點發火。要是我再不听他們的話,晚上乖乖在家呆著,他們就要跟蹤我了。”華靜文說。

“那就在家呆几天,安心看點書。”沈天心說。
“這几天我就不來了,你自己保重。我到下去前一天會來跟你告別的。”華靜文說。
“你也保重,不要多想,盡量把心放寬。”沈天心說。
華靜文將頭依在沈天心胸前,天心擁抱了她一下,說:“我愛你。”
華靜文吻了他,就慢慢站起來。

此后的一個星期,她沒有到沈天心家去。但是,她的心似乎已經得到了足夠的養料,安安靜靜度過余下的時間已沒有什么困難。而且,她漸漸開始直面今后一段時間的生活之路,形成要好好在鄉下勞動的決心了,這正是家人們所希望于她的。這倒不是為了謀生,生活上的事,他們會竭盡全力照顧她的,家里根本不抱要她靠自己勞動生活的想法。他們為的是她能在鄉下有個良好的表現,給人建立一個好印象,這是對今后爭取轉机有利的;如果三心二意,不能在鄉下安下心來勞動,今后即便有了時机,也會抓不住的。他們說這樣勸她是為她好,真正為她的今后著想,她沒有理由認為他們說得不對。

這樣一來,她的過早進入熱戀就顯得不合時宜了,它無异于使她的心處于兩股方向截然相反的強力的猛烈撕扯之下,這會使她非常痛苦的,她必須先順從一個方向。因此,當她在下鄉前一天上午(那天是星期日)去給沈天心告別時,她是抱著給愛情大大降溫的決心的。

她沒有進入沈天心的房間,她只在中間房里站著給天心說:“我明天要走了,今后,來這儿的机會不多了。你自己好好生活,不要多想我,我會很好照顧自己的,你放心好了。”

沈天心要給她一些錢,她說:“家里給了我不少錢,我不會缺錢的。”
前些天,有人送給沈天心一對可愛的已經長到半大的白兔,天心對華靜文說:“你可以將白兔拿到鄉下去養嗎?”

華靜文一看就說:“那就給我拿去吧。”
華靜文提著兔籃子走了。他們沒有作纏纏綿綿的告別,甚至沒有相互說一聲“愛”。

華靜文走到長弄堂里,眼睛里才漫溢起一股心酸的清淚。“親愛的,請原諒我。”她心里在說。但是她很快就走出那條白天也很暗的弄堂了,她赶緊用手絹抹了抹眼睛,出門朝自己家走去。

沈天心頭腦里的制動器自動起了作用,他只覺得心略有點發沉,但他沒有傷感,也不怀疑華靜文對他的愛。他知道,靜文現在必須動用她自己全部的內心力量去獨立對付現實的挑戰。

三哥和姐姐特為請了假一起送華靜文去吳山。母親給她做了兩大搪瓷杯子菜,他們出發時,那菜還是熱的。一只杯子里是雞、肉、魚,另一只則是碧綠的蔬菜。那些菜明顯超出了她的實際需要,因為母親說,過兩天就會叫三哥或姐姐再給她送菜去。

她終于要用上那間已經見過一面的泥土小屋了。三哥和姐姐一到之后就開始打掃,將小屋里外都搞得干干淨淨,小屋出現了一股新气象,顯得眼目清亮,透出生机來了。大隊書記和隊長那里,三哥和姐姐早就去通過關節送過禮了,今天只要安頓好之后,將靜文帶到隊長家見個面就行了,隊長家就在附近。女鄰居們見知青屋里來了新人,三三兩兩過來說笑,孩子們也一個個到門口張望。
“這么文靜漂亮的姑娘,你們舍得送她到鄉下來勞動?”一個三十多歲,顯然常做農活,臉龐很有模樣的農婦笑指著華靜文問她三哥。

“我們是響應毛主席的偉大號召啊,我妹妹今后要多請你們照顧了。”三哥說。

“請我們照顧有什么用?”她爽然說,接著朝三哥努努嘴,眨眨眼,做了個調皮的鬼臉,壓低聲音說,“你們多到那邊隊長家去去嘛,辦法都在他手里呢。”

三哥和姐姐攤好床鋪,把各种用品分別安排位置放好,小屋一下象是個家了。他們這才坐下來歇息,同時還不忘對華靜文千叮嚀,万囑咐。屋里沒有他人時,三哥將帶來的手提包拿到身邊。

姐姐一看就知道三哥為什么拿起包了,她感嘆地說:“姆媽決定事情比我們任何人都更果斷,听剛才那個女人說的話,姆媽叫我們再拿兩條香煙來送隊長,真是太正确了。”

“老二死要說已經送過東西,用不到再送了,還要對姆媽發脾气!頭老有什么用!”三哥以不屑老二的口气說。

“我原來也認為姆媽手腳不必這么大。”姐姐自愧地說。

三哥看了看表,抬頭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到隊長家去吧。”

吳山對面的天空上,太陽已經西斜。華靜文跟著哥哥、姐姐,机械地向前走。她只覺得自己好象被一根無形的線牽著,一切動作都用不到體現自己的意志,她的心處于休眠狀態了。今天還只是第一天,但她已經體驗到,將要在這儿開始的是一种味同嚼蜡的生活。

隊長是一個四十歲模樣的漢子,人看上去還不錯。三哥送上包里的兩條香煙時,他開始還執意不要。他看了看華靜文就對三哥說:“你妹子看上去文化程度很高啊,她不是體力勞動的料。”

“我妹子文章寫得很好,英語也很好,今后能派用場時,隊長給我們做主好了。”三哥說。三哥已摸過底了,吳山大隊里有所小學,公社里還有一所中學,是開設英語課的。當然,要真正爭取到一個位置并不那么容易。

“我知道,我知道。先做點輕便活,有机會時我會想到她的。”隊長并不虛情地說。

從隊長家出來,三哥和姐姐都很高興,但是大家在路上都沒說什么。回小屋要經過吳山小學,他們看到男男女女的村童們正背著書包,陸續從教室前面的那片小操場上出來,現在是放晚學的時間了。吳山小學只有一座陳舊的磚瓦平房,分隔成三、四間教室,小操場是一片泥地,表面不大平整,四周砌一道低矮的泥土圍牆。看著這一景象,三人心里不約而同都在想,在這樣的地方教書是不會有勁的,可是,就連這樣的工作也不是唾手可得的呢。三人回到小屋之后,三哥和姐姐就說開了,他們認為,今天去隊長家是一大成功。姐姐甚至說:“要是阿文能到妙西中學去教英語就好了。”
“所以我特為給隊長說阿文英語很好。”三哥得意地說。
“我知道你的意思,好象只是嘴上隨口說說,但那是有心的,妙極了。”姐姐說。

華靜文并沒有那么高興,但是,她覺得如能到關西中學教英語,那倒是有吸引力的。但就此時而言,這事就象天上的星星,是可見而不可攀的。

“任何時候都要保持耐心和信心!”喜歡說警句的三哥好象知道靜文在想什么似的,說出了這么一句警世恒言。

這時,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城里姑娘爽爽朗朗地笑著走了進來。“呵,總算把你們盼來了。”她象大熟人似地說。“你是靜文的姐姐吧,呵,我一看就知道了,你們長得多象!”她看著姐姐說。爾后又對著三哥,“你是,她哥哥!”她一下就猜到了。“隊長早就告訴過我了,說靜文要來,我高興透了。我在這儿一個談得攏的女伴都沒有,寂莫死了,我等著靜文來做伴呢。”她那靈巧的身材、生動倩美的臉容,再加上樂乎乎的爽气勁儿,叫人不由得不心頭喜歡。

“我也知道你,你是吳山小學的老師!我上次來,看到你在學校里。”三哥說。
“什么老師不老師,混混日子罷了,你們看我能在這儿做什么?”她直直落落地說。
“請問尊姓大名?”三哥想要顯出點幽默來。

“現在保密,等你們走了,我給靜文一個人講。”她不假思索就把他的幽默頂了回去。“噯,你們還要在這儿陪靜文?末班汽車就要來了,再不走要來不及了。”她又對三哥和姐姐兩人說。“你們回去吧,今天靜文跟我一起吃晚飯,你們放心好了。”她又對姐姐說:“我叫辛莘。”

姐姐非常高興,靜文在這儿有這么個好女伴,真可以使家里人放心不少。她拉住辛莘的手連聲說:“這太好了,靜文有你這個姐姐,我們就放心了。”

三哥和姐姐走后,辛莘就拉華靜文去她的住處吃晚飯,她說她已經燒好了。華靜文把家里拿來的菜全拿了過去。

“哈,拿這么多菜吃得完嗎?把你當飯桶了。”辛莘笑說。
“媽媽說后天還要送菜來呢。”華靜文也笑說。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辛莘感嘆地說。“我知道你要來之后,心里一直在想,華靜文要是一個聰明可愛的姑娘,我們能夠談得來就好了。否則,來了也沒味。現在看,我是盼著了。”
“你進來的時候,我心里正在發愁。哥哥姐姐一走,我或許會哭出來的。”華靜文也直率地說。
“不是嗎?我在這儿一個人過第一夜時哭得可傷心了。”辛莘說。
“你在這儿多久了?”華靜文問。
“整整四年了,可我無所謂,不去多想它。讓我先傳授點經驗給你吧。”辛莘說。

“我最需要知情人的指點了,哥哥姐姐講得再多,我總覺得是在講大道理。”華靜文說。

“沒經歷過的人怎么會有深切的了解?我告訴你,首先得認清事實:我們來只不過是為了打發日子的,其它什么都談不上。賴在城里不來,心里總覺得象是欠了一筆債,難受死了,一下來,這筆債就算還清了。靠好好勞動做出點成績來爭取個較好的前途?那豈不太天真可笑了?象我做了民辦教師,算是好的了,那又怎樣?若不是自己往開處想,還不是要被憋死?再說,知青的勞動能算得了什么?隊里的產量不會由于知青參加勞動而有任何增長,在農民們眼里,多個參加分配的人罷了。千万別以為勞動好就會給人一個好印象,而給別人好印象對自己又非常重要。我告訴你,你若真的賣勁干,或許反而不好呢,那是跟農民在爭搶可怜的收獲啊。所以,自己心里要有數,認准了只是為了打發日子,不把下鄉認真當回事,不勉強自己,做得動就做點,做不動就歇工,這樣你心里的壓力就可以減輕一點,持久力也就能增長一點。象你我這樣,如果真的較起勁來勞動,誰能吃得消?那不是自找苦吃,往苦上再加苦嗎?我才不這么干呢。我現在無須參加勞動了,這是教書的好處;但參加勞動也有好處,那就是自由,愿意做就做做,不愿意做就不做;高興時在鄉下呆几天,不高興就回家去玩几天,反正沒人在乎。所以,現在不讓我教書我也不怕,教書也心煩。”
“這話要是給我哥哥姐姐說說,那就好了。”華靜文笑著說。

“我看得出來,他們把你下鄉太當回事了,以為能弄出點什么名堂來似的。當然他們心里是為了你好。”辛莘說。

“听你這么一說,我心里果然輕松多了。”華靜文說﹐“這是我親身經驗的總結,可真是金玉良言,有錢買不到的呢。”辛莘笑說。

華靜文在鄉下呆了一個星期,到地里干了一些莫明其妙的混日子的活儿,心里越來越感到辛莘說得有道理。你無法在干這种活儿時感受到自身存在的价值,如果這也值得認真,那未免太可怜了。不過,華靜文在本質上可是個認真的人,無論在什么情況下,她的生活中必須有值得認真的部分。

在這一個星期里,姐姐又給她送了一次菜,那天她還央求姐姐在鄉下和她同睡了一個晚上,姐姐是翌日一早回城去上班的。星期六下午,華靜文就和辛莘一起回關城休息了。(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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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周可以選擇別的抗爭方式,可以低低頭出去,去宣揚他的FLP 「公平——邏輯——證實」的理念,可這個昔日的基督徒,把《啟示錄》銘刻在心,選擇了一條殉道的路——不,他抗爭了,曾經從死神的魔掌中甦醒過來了,是那個男大夫,硬把他推向了殉道的路——撒旦!不折不扣的撒旦!
  • 「反基督,也是預言文化中常用的一個比喻,比喻敵對基督一樣的善的信仰。現在黨的元首姓『江』——六劃;他的權杖——共產黨的『共』——六劃;專門迫害信仰的機構——六一○公室,這就是六六六。」心裡還在疑惑,還真沒有比這解釋更貼切的了。我又問:「《啟示錄》還預言啥了?」
  • 大家正無聊,小周向我提了個非常抽象的問題:「方哥,判斷問題的時候,你們教過思路的順序沒有?就是看問題先看什麼,後看什麼,怎麼看?」「全面看唄,能歷史地看最好。」小馮說:「看事實唄!」小周一笑,說:「小馮,如果誰上來就讓你『看事實、看事實』,很可能他在騙你呢!你看了『事實』,被騙了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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