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國湧:1948年:企業界最後一次選舉

傅國湧

人氣 4
標籤:

【大紀元12月22日訊】「元旦晴,物價更貴,與昔相比,不啻十餘萬倍。……照此物價高,成本大,利息重,本年營業未看樂觀,只有苦守堅撐,……但政府實行統制,原料不足,捐書頻加,無異置工廠於絕地。……

五月後,物價如瘋狂上漲,生活指數逐日頻升,工資亦高,支持困難。此時物價已臻最高峰矣!米每石六千萬元,油每斤十五萬元,麵粉每包二千四百萬元,原棉每百斤四億元,面紗每件二十四億元,利息每萬元每天六百元,木工工資每工七百五十萬元,普通女工每日亦在五百萬元左右。就是會計方面,也覺麻煩不堪,難以計算。紙張、筆墨、人工消耗均極可觀。如此數字,真是癡人說夢。通貨膨脹,達於沸點。」

這是榮德生自訂行年紀事「1948年」的記錄。國民黨政府在「軍事戡亂」的同時實施「經濟戡亂」,外匯管理、進出口貿易管理、花紗布管理、工業貸款停止,抗戰勝利之初曾經許諾,「所有接受的敵偽紗廠,二年後一定全售給民營。」沒想到此時,就連民營紗廠的生產競爭權、營業自由權都被剝奪了。榮宗敬之子榮鴻元在年初《大公報》召開的「花紗布管理問題座談會」上發言,充滿了怨言和失望。他在上海市參議會提出臨時緊急動議,速請政府廢除管制政策,確立整個生產計劃,以挽救危機;速請政府開放外銷,換取原棉器材,以維生產命脈。他在「國民大會」提出的兩個提案,也是呼籲放棄花紗布管理政策,從速開放工業貸款。麵粉業也同樣受到管制,麵粉同業公會多次向糧食部要求准予自由轉口,派代表到南京請願。榮毅仁在麵粉業危機座談會上痛言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進則無資金可以運用,退則無法供應民食。這些聲音如同一滴水落入了茫茫大海,無聲無息。
國民黨政府試圖通過發行「金圓券」代替「法幣」,以幣制改革來扭轉通貨膨脹,結果通貨膨脹變得更為不可收拾。以抗戰前1937年1月到6月的物價指數為基期,這年8月上海的物價指數漲了五百萬倍,五金器材漲了一千一百萬倍。「工不如商,商不如囤,囤不如金,金不如匯」,市場投機盛行,正當的工商業已經難以維持。這年10月28日永安公司郭琳爽給父親郭泉寫信說:「本公司早為一般人搶購之對象,每日人山人海,半日之間,貨已購空,因是存貨日輕,難以補進,商人至此,誠難乎為繼矣。」12月19 日,商務印書館開股東常會分配上年盈餘,上一年帳面的盈餘法幣48億元,當年股本為100億元,年利潤為股本的48%。然而根據汪家熔在《抗戰勝利後的商務印書館》研究,因為幣制改革,48億元法幣折合金圓券僅1600元.純利的45%作為股東的股息和花紅,只有金圓券733元,全部股金為法幣100億元,分為10億股,每10萬股可以得金圓券7分3厘3毫,如果1萬股,連最小的1分輔幣都拿不到,只能決議當年不發股息。

對榮家而言,這也是從未有過的多難之年。榮德生的六子榮紀仁主持榮家發家企業茂新麵粉一廠的重建,遭遇許多難以想像的困難,心力交瘁,最後竟開槍自殺;三子榮一心不顧父親的反對,試圖擴充海外業務,以維持大局,在飛往香港的飛機上遭遇空難。連喪兩子,對於74歲的老人無異如遭霹靂,痛不可言。大侄榮鴻元以「私套外匯、囤積居奇」的罪名被捕入獄,實際上只是為維持企業生產,訂購外棉而買了點外幣,犯了禁令。這位榮家長房大公子、申新紡織公司總經理入獄77天,被勒索的麵粉、棉紗和棉布棧單等約相當於50萬美金,才判了有期徒刑6個月,緩刑兩年的「寬大」。

痛苦的不僅是一個榮家,蔣經國在上海逼企業家們交出黃金美鈔,「豬鬃大王」古耕虞就說自己隨時準備進特刑庭的監獄。一心辦企業的劉鴻生,到這一年依然不死心,「大中華火柴」收購蘇州的民生火柴廠,標購青島火柴廠,另辦了供應原料的福華梗片廠、中聯化工廠,解決問題。火柴賣給經銷商一般要打10到20天的期票,等到兌現,所得貨款已遠不足成本,可是貨壓在倉庫不賣又不行。就在劉鴻生的大多數企業幾乎都已陷入死谷的這年,他被當選為全國工業總會理事長,不知道對他算不算一個小小的安慰。

經過企業界多年的爭取,「工業會法」於1947年10月正式頒布,當年在重慶成立中國全國工業協會,因為沒有「工業會法」,只能稱「協會」,按學術團體登記。1948年11月,中國工業總會在上海成立,全國各省市的工業會、各同業公會全國聯合會共派出了154位代表。這是民國企業史上最後一次盛會,火柴業、棉紡業、營造建築業、麵粉業、電工器材業、水泥業、絲織業、製藥業、造紙業、酒精工業、電氣工業、機器工業、橡膠工業、金屬品冶制業有代表性的企業家幾乎都到場了。

當時有五個人有意競爭理事長的位置,吳蘊初、劉鴻生、陶桂林、潘仰山、李燭塵,其中最有競爭的是吳蘊初、劉鴻生。國民黨表面上似乎傾向於吳蘊初,幕後真正想推出的人選卻是陳藹士,此人是陳英士的弟弟,字其采,陳果夫、陳立夫是他的侄子,曾任中國銀行總文書、中國銀行浙江分行副行長等職,抗戰期間在重慶創辦宏豐實業公司,有幾家加工廠,但在企業界的資望不夠,為此國民黨方面做了不少幕後工作,並希望吳蘊初、劉鴻生鬥個兩敗俱傷,將他推出。所以,在成立大會前夕,劉鴻生獲知這個信息,曾對吳蘊初說:「我們兩人好似蟋蟀,有人拿了草來挑撥,要我們兩人鬥起來。」

國民黨方面的盤算最終落空了,全國工業總會的理事、監事畢竟是代表選舉產生的,不是他們指定的,背後的工作不是毫無作用,但影響有限。在當選理事的45人中,多數都是企業史上人們熟悉的名字,就不難看出選舉結果大致上還是企業界的自主選擇。劉鴻生、胡西園、李燭塵、李國偉、章劍慧、陶桂林、潘仰山、榮爾仁、繆雲台等人都在其中,也有錢新之、杜月笙、束雲章、徐學禹這些人,他們中再選出15個常會理事,並選出得票最高的劉鴻生為理事長。吳蘊初、陳藹士等15人被選為監事。這個結果當然是國民黨方面不滿意的,這些以辦工廠為業的企業家,沒有屈從於權力的壓力,不將權力屬意的人選抬出來,為企業界存了一分正氣。 (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相關新聞
傅國湧:遙望美麗的「五月花」號
傅國湧:尊嚴是我們的生命之鹽
傅國湧:北大三十一週年時的民意測驗
傅國湧:遙想季鸞當年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