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日晚,我在距西長安街約三公里處,位于甘家口商場旁的十五層樓上。由于從這座樓到西長安街之間沒有高層建筑物,所以我可以一直看到軍事博物館的頂蓋。
六月三日晚九時,我看到位于西長安街与北三環路交叉的公主墳環型交叉口處起火。隔了十几分鐘,又起了一堆火。
六月三日晚十點整,從公主墳環型交叉口處響起爆炸聲。聲音間斷,比机槍聲響亮。緊接著我看到從公主墳環型交叉口至軍事博物館前騰起了一串煙霧(后來知道是軍人在放催淚彈)。此時從西長安街方向傳來眾人的吶喊聲(從聲音中听得出西長安街上擠滿了人)。約十點過五分,從木樨地和總工會方向傳來了眾人唱國際歌的聲音。十點十分以后,槍聲越來越密,后來槍聲像下雨一樣。
我于十一點到達离木樨地約一百米處科學院大樓下。此時長安街上的路燈被全部關掉,其它街道上像平常一樣開著路燈。我看不清長安街。子彈在頭上呼嘯而過,并听到炸子儿在离我頭上不遠處“啪”“啪”地響。但是看不到火光(炸子爆炸時無火光?請有經驗的朋友指教)。一輛救人的公共汽車停在前面,裝了兩人開走了。
六月四日零點,我從胡同中繞到复興門立交橋与南禮士路之間的長安街上。這時軍隊已經過去,其尾部在复興門立交橋。遠遠看到一輛裝甲車停在橋頭。突然,這輛裝甲車向我們這邊移動并開槍掃射,我頭上的樹葉被掃得嘩嘩響。我和其它的人往胡同里瘋跑。跑了一會儿,身后的槍聲停了,我們又回到長安街上。大約十二點十分,我看到一騎摩托車的人帶著一個手捂肚子,肚子上流著血的人從我面前慢慢開過。大概是肚子中彈了。几分鐘后,一平板三輪上躺著一個胳膊上的肉被打翻開一大塊的人過去。又過了一會,另一輛平板三輪拉著兩躺著不動的人過去。
六月四日凌晨一點,我騎車又回到木樨地。在木樨地交叉口中處,我看到八大灘血漿。每灘血漿直徑在一米左右。這血漿是血和肉的混合物,稠糊糊的像肉醬,不凝固。我看像炸子儿炸出來的。另外,從路口向西有一條約三十米長的血道。血道在路口處約有三米寬,向西逐漸變窄。血道上的血已經凝固變黑。路口中有一輛軍車被燒毀。
我從位于西長安街上的燕京飯店路過時,看不到飯店有人住。在西長安街這一帶,我未看見外國人及記者。
西方電台報到說開槍是在六月四日,故稱其“六‧四大屠殺”。實際上大屠殺是在六月三日晚十點開始的。
我注意到用于隔离自行車与汽車的水泥路障滿是槍眼。我六月七日從公主墳一直走到六部口。有些水泥路障已經被換成新的,未被動換的水泥路障上我數了一下,平均每個上面有20個彈坑。我記得當時概算了一下軍隊在西路放的槍數。如果我現在回到北京,還可以算出當時軍人放的槍數。
六月三日政府軍殺完人,六月四日清晨他們將坦克及裝甲車開到從公主墳到木樨地一帶的西長安街上,然后軍人都下車并對圍觀群眾說:“我們是三十八軍的,不打老百姓。”然后就自己燒軍車和坦克。有些圍觀的群眾信以為真,也一起幫著燒。后來這一燒軍車的場面被官方錄像作為爆亂的始發因編入《平暴真相》中,并謊說燒軍車在先,所以軍人才進城開槍。實際上殺人是在六月三日晚上十點開始,而軍人燒軍車是在六月四日早上八點至十點。在當今世界,只有真正的共產党才能夠做到這种睜著眼撒謊而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气壯。另外,在殺人以后,首都鋼鐵公司派出很多汽車放在路上自己燒毀作為暴亂現場。盡管汽車全被燒焦,車門上的“首都鋼鐵公司”字樣仍清晰可見。
政府在六月三日殺完人以后的數日內,將天安門廣場上的殘物燒毀,并且用大布蓋上,日夜不停地用直升飛机向西北方向運送東西。其實當時地面已全被軍人控制,不時看到部隊的帶篷卡車使過。
我認為唯一解釋官方用直升飛机運送東西的理由是:政府當時在往山區運送六‧四死難者的骨灰。
(作者現居加拿大蒙特利爾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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