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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深安寧護士的溫暖叮嚀(2)

瑪姬.克拉蘭&派翠西亞.克莉(Maggie Callanan & Patricia Kelle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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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程

常有人問我們為什麼選擇這份看起來陰鬱又累人的職業。「你怎麼會選這份工作?」「不是很令人沮喪嗎?」事實上,這份工作帶給我們巨大的滿足和成就感,甚至是快樂。

怎麼可能? 部分原因是,我們看到了出生和死亡(降臨人世和離開人世)之間,有著非常類似之處。而這份理解,讓我們認定了自己的使命和報酬。

身為安寧護士,我們認為自己的角色與助產士或接生婆恰恰相反,他們協助一個新生命從子宮來到這個世界,我們則是在人生的另一端,協助病患安穩地從活著步入死亡,去到死後存在的某個地方。

我們會對病患和家屬這麼說:「讓我把我所知這個過程的一切告訴你們。讓我們善用這些資訊,並針對你們個別的特質、需求和人際關係,一起讓它成為你和親友最美好的經驗。」

你讀到的某些案例是我們在醫院或居家照護體系中遇見的病患,也有些是別人的經驗。但是大部分的資訊來自於我們多年來擔任安寧護士、照護臨終病患的臨床經歷。

以當事人為中心的分娩與臨終方式曾有一段時期,人們普遍在自己家中迎接出生和送別死亡,很多國家到現在依然如此。

到了二十世紀,一些工業化國家,分娩和死亡的場景被人們從家裡移到醫院,成為一種醫療過程,必須經由醫院的專業人員依程序進行。

分娩時,準媽媽必須完全遵照指示,只能用醫生允許的麻醉劑和止痛方法。準爸爸不能進入產房,其他家人則被當成外人,甚至是騷擾者,資訊的接收很不透明。

安寧病患遭遇的情況與這些限制相似,甚至還受到多一層的羞辱:被當成醫學上的失敗品。

醫護人員經常不自覺地,把臨終病患移到離護理站較遠的房間,對於病患的按鈴求助也遲於照料。

事情終於有了轉機。最近幾年,對父母和寶寶本身的重視已超越制度政策和技術層面。分娩,再一次變成生命經驗的一部分,而非僅是醫療程序。

現代孕婦受到有求必應的待遇,能獲得所有想要(或需要)的懷孕或分娩資訊。他們可以選擇在哪裡生產、由誰接生,若有必要,使用哪一種方式止痛。

準爸爸和較大的孩子也是生產教育的一部分,且通常會參與分娩過程,而這當中不一定要有醫院或醫生。

如今,許多婦女透過助產士或接生婆的協助,選擇在家生產。即使真的在醫院生產,通常是在布置得比過去慣用的無菌產房更舒適、更像個家的分娩套房裡。

這種更能掌控情況且容易取得資訊的做法,讓整個生產經驗變得更舒適。在場的家庭成員與母嬰共享了一種特別的連結,且因共享了那撼動人心的一刻而使彼此更加緊密。他們參與愈多、了解愈多,便能得到愈多的體會和成長。

於是,面對死亡也重新回歸「老派」的做法。感謝安寧療護運動的興起,把療護重點從專業醫療人員和他們的機具,轉移到最核心的人身上──即病患和他的非專業照護者(無論是家人還是朋友)。

就像分娩一樣,照護臨終病患的方式已盡可能由核心人士主導,且他們亦能取得所有必要的資訊。臨終者不再只能被動地接受檢驗和止痛劑,而是能主動控制他們的生命和死亡。

投身安寧療護如果能選擇,多數人寧願在家度過最後時光,且多數家屬也希望得到病患情況的真實報告。

儘管在家照顧安寧病患,實在很艱難且令人恐懼,但多數家屬還是撐得過去。有了適當的訓練與支援,家屬也能學會如何讓病患感到舒服,特別在疼痛控制這部分;即使是外行人也能學會如何以藥物讓病患減輕痛楚,又不至因用藥過量而導致不省人事。

而且,到最後,病患比較不會覺得孤立和恐懼,照護者也能較感寬慰,知道自己已經盡全力陪伴關愛的人走完最後一段旅程。

儘管死亡是件充滿悲傷痛苦的事,卻能帶來完滿終結。用這種方式面對死亡之後,很多人說:「這可能是我遇過最困難的事,我很高興自己做到了。」或是「現在她走了,唯一讓我寬慰的是,她和我一樣明白,為了她,我已經盡全力了。」

安寧院是照護臨終病患的主要機構,其療護計畫是順應自然、以病患為中心,最重要的兩個原則是:

第一、病患有權選擇自己要如何度過最後餘生;

第二、他們的最後餘生應該盡可能安寧舒適。

安寧院也協助家屬以正面的態度通過這項難熬的生命試煉。現代社會中有許多非傳統的關係卻能相惜相挺的人,這證明了血親或姻親不必然對每個人都是最強的支持。本書從頭到尾所說的家屬(親友),都包括了病患自己認可為家人的人。

多數病患選擇在家度過最後的日子,而不是在醫療院所(安寧組織、醫院、安養中心),不過後者能提供必要時的住院照護服務。

無論大小、型態或相關組織,安寧療護不只是一個地方或一群人,而是一種關懷的理念。

我們在安寧體系服務的人,不啻把它當成一份職業,更看成一套人生哲學,它深深影響了我們的生活,同時影響了我們所照護的那些人。

撫慰心靈的療護體系

安寧療護運動是個既古老又現代的活動,以前是要讓旅途勞頓的人感到安適,而今演化為關懷照護的哲學,讓人安寧地走完自生至死的最後一程。

遠自中古世紀,安寧院是讓旅客或朝聖者稍作停留的地方,以便他們休息、補充食物、得到庇護,或者在他們疲勞、生病、等待死亡的時候,獲得幫助。

當時的歐洲有好幾百個安寧院,遍布在朝聖的路徑上。十九世紀初,愛爾蘭慈惠姊妹團(Irish Sisters ofCharity)在愛爾蘭和英格蘭成立了數間安寧院,其一是位於倫敦的聖若瑟(St. Joseph’sHospice)。

英國醫師桑德絲(Dame Cicely Saunders),就是在那裡開始了她的研究,為她日後的現代安寧療護運動奠定基礎。

一九六○年,桑德絲醫師提出照顧病患的新做法:設立類似中古世紀的安寧院,建構成一個平靜祥和的地方來「照護臨終者,讓他們在形而上的旅程中,從這個世界,度向另一個世界」。

她的做法是以愛與慈悲的關懷,結合偏重緩和療護(緩解、減輕症狀)、而非治癒療護(企圖防止病情惡化、讓病體復原)的精密醫療技術,來照護臨終者。

一九六七年,桑德絲醫師在倫敦郊區創立了聖克里斯多福安寧院(St. Christopher’s Hospice),於是現代安寧療護運動自此誕生,爾後在全世界蓬勃發展。

「你很重要是因為你是你。」桑德絲醫師這樣告訴臨終病患。「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你都很重要,而我們會盡可能幫助你,不只安詳地走向死亡,還要好好地活著,直到最後一刻。」

在此同時,美國精神科醫師伊莉莎白.庫伯勒. 羅斯(Elisabeth Kübler-Ross)的研究和著作,開始影響人們對於生和死的看法,讓安寧療護運動更加落實而茁壯。

一九五九年,庫伯勒. 羅斯醫師在耶魯大學的研討會上發表一篇論文,描述臨終病患所受的苦,即便住在最好的醫療院所裡,他們通常被隔離安置,時常被施以高劑量的鎮靜劑(但還是痛),而且極少有機會自行選擇別人對他採用什麼療法。

沒完沒了的檢驗,就為了監測他的病況和治療效果。他們總是被視為一連串的生理症狀,或者乾脆當成醫療體系的失敗。然而,在這些「專業療法」下,喪失的是一個有著恐懼、疑惑、欲望、需求與人權的人類生命。

庫伯勒. 羅斯醫師在她一九六一年的著作《論死亡與臨終》(On Death andDying )裡,繼續探討這個主題,試圖讓社會大眾用全新的、截然不同的眼光,看待末期病患。

啟動居家安寧照護的力量安寧療護的歷史不算長,而且安寧護士所扮演的角色與一般醫院護士截然不同,所以,很多人都無法了解這份工作。

安寧護士是跨科目醫療團隊的一員,這個團隊包括醫生、護士、社工、牧師和志工,還會有其他領域的專家應需要前來協助,如營養師、物理治療師、呼吸治療師等。整個團隊只有兩個核心任務:療護病患和協助家屬。

他們教導家屬如何在家照護病患,以及當患者的病情起了變化,家屬需有什麼心理準備。

他們還必須判斷照護者是否需要生理上或心理上的協助,以便熬過這場嚴峻的考驗。病患往生後,他們也提供家屬或照護者撫慰性的支持。

居家照護的興起,意味著以前只有在醫療院所能提供的各種醫療機具,現在可以在家裡使用了,而且不一定要由專業人員執行,例如,監看病患的生命跡象、施打靜脈注射的止痛劑。

這讓病患得以留在最沒有壓力、最舒服的地方,由家人照顧,而家屬也能隨時聯繫安寧療護團隊,就連夜間或假日都有醫生和護士待命。

協助居家照護的安寧護士雖是整個團隊的一員,但多數時候獨立工作,照護六至十個病患。

家庭訪視一次約一、兩個鐘頭,長度和頻率依病患和家屬的情況而定。剛開始,護士每週探訪兩、三次,死亡將近時變得頻繁,甚至天天探視。

安寧療護的理念是盡可能讓病患明白他想了解的資訊,包括自己身體的變化、疾病的可能進程,甚至死亡的可能狀況。沒有人受到任何勉強;療護方式並不出於專業上的方便或臨床實驗,而是由病患自己決定。

當然,任何一種末期疾病,充其量只能做到緩解而已──減緩病情惡化的速度和強度,減輕體能衰竭的程度,減少症狀的數量和嚴重性。

為了平衡病患對自己身體已經無法控制的想法,安寧療護團隊會鼓勵他們選擇自己的藥物和療法,甚至決定自己想在哪裡辭世。

由於擁有一些自主權,病患將可竭盡所能地享受其剩餘時日。安適心靈,減緩苦痛安寧療護中所謂的症狀控制,是針對生理、心理、社會和靈性等四個層面,減輕痛苦並增加安適。

身體上的痛苦像酷刑一樣難熬,但經審慎評估和有技巧的治療後,往往是最容易控制的,例如疼痛可以緩解、噁心可以抑制、便祕可以改善;其他三個層面反而比較難處理,且牽涉到病患以外的其他人。

病痛會引發沮喪、憤怒、焦慮、恐懼,或任何一種因為死亡將至而產生的不適情緒。

病患要如何處理這些情緒呢?他需要什麼協助呢?

疾病末期也會造成社交上的不順,而傷害了病患與別人的關係。他的配偶或父母是否悲傷得幾近崩潰?

孩子是否對於病患的改變,感到難過、生氣或驚恐? 朋友是否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而避開了他? 病患或他的家人,是否感到被排斥或被遺棄呢?

靈性上的不適,是指凡人難免一死的事實,對病患和家屬所造成的衝擊。病患是否質疑自己的生命值不值得? 是否思考生命有何意義?

死亡又代表什麼? 死後有另一段人生嗎? 如果有,會是什麼模樣? 對於篤信宗教的人,可能會對上帝或所信奉的神明,產生許多疑問:「祂怎麼能讓這事發生在我和我家人身上? 祂為什麼容許這樣的痛苦?」同時開始懷疑這個在此之前都能帶給他心靈慰藉的信仰。

生理上的不適比較好處理,另外三個層面的不適卻不好處理。情緒上、社交上和靈性上的不適,非但微妙而難以辨識、修正,隨著病患個性和家庭生活型態的不同,變得更加錯綜複雜。

醫藥已經是高度專業的技術,專精於身體的某個特定系統或某種疾病。但病患和家屬是以整個複合體存在的,他們交互影響,一起奮鬥,要闖出這個充滿了痛苦和焦慮的迷宮。

想走出這個迷宮,需要投入大量的關切與意願,去傾聽與了解。臨終者的溝通模式很不可思議,有時是很奇怪的方式,需要耐心與洞察力,才能解讀這些透過動作、表情、寓意或符號所表達的訊息。

很不幸地,這些訊息屢屢被人遺漏或誤解。經過研究,我們寫下這本《最後的擁抱》,就是為了修正這些狀況。

為「臨死覺知」定名我們決定探討「臨死覺知」,起始於同事之間的一次午餐閒聊。這類閒聊經常聚焦在病患為了溝通做了多少努力,以及醫療人員多麼難以理解這些混亂的訊息。

每個同事都能說出不同的故事,說病患為了突破某個點,做了好幾次嘗試;有一天,這些故事好像突然之間出現共通點了──它們有相通的語言模式或動作模式。

我們用好幾個月的時間,傾聽病患的那些似乎不相干的說法之後,決定做一些檢視,發覺其中潛藏的重要訊息。

分析之下,發現那些主要的溝通模式當中,有著一再出現的主題,於是我們著手研究,最後累積了兩百多個案例。

在每一個案例中,我們尋找能夠解釋那些模式的相同元素。用這種語言溝通的病患是否都罹患相同或類似的疾病?

譬如特定的腦疾病、骨疾病,或因為肝、腎問題導致體內的化學物質失衡而影響知覺?

有沒有哪位病患的腦部因缺氧一段時間而改變了意識? 行為上或心智上的改變,是否導因於體內的水分或鹽分失衡?

這些病患是不是全都在使用藥物(如止痛用的鎮靜劑),而模糊了他們的思考? 以上任一種因素,都有可能讓我們的病患做出「意識混亂」的溝通。

我們並沒有發現什麼相同的因素,導致我們看到或聽到的狀況。我們的病患罹患著不同的疾病──各種不同的癌症、不同的心臟或肺臟疾病、先天性疾病、神經系統疾病、愛滋病等。

部分案例中,病患的腦部氧氣、體內水分、鹽分指數都被記載為正常。他們使用的藥物各式各樣,有人根本沒有用藥,有人用很多藥。總而言之,沒有明顯的生理特點能解釋他們的溝通模式。

文化、性別、年齡、種族的差異有沒有影響呢? 沒有。我們的病患包括各種年齡的男性和女性,來自不同的民族、種族和國家。他們各有不同的宗教背景,有些是不可知論者或無神論者。

然而每一個人都有話想說、有訊息想傳達。我們檢視愈多蒐集到的資料,就愈興奮,因為我們看出了那些訊息,主要可分成兩種:

‧ 第一種訊息主要是在描述病患的經驗:與某個過世的人同在一處;必須準備好去旅行或要改變了;提到某個只有他們能見到的地方;或提到他們知道死亡什麼時候會發生。

‧ 第二種訊息牽涉到某件事或某個人,他們需要完成它,才能安然辭世:他會要求你,幫他移除一些阻礙,好讓他修復私人的、靈性上的、道德上的關係。

我們的收穫愈來愈多,足以幫別人解讀這些訊息,同時觀察到這樣的了解不只能幫助病患和家屬,也能幫助專業的照護人員。

為這個理論命名是最難的。當病患愈來愈接近終點時,他們似乎對於人、地、物發展出獨特的體會。

這種體會以緩慢漸進的方式形成,似乎是意識到現存的世界,又意識到自己飄向另一個世界,這種意識,隨著病患愈接近死亡而愈強。最中心的三個關鍵字眼是覺知、臨近和死亡,因此我們選定了名字:「臨死覺知」。@(待續)

摘編自 《最後的擁抱:來自資深安寧護士、撫慰病患和家屬的溫暖叮嚀》 野人文化股份有限公司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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