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虹:我心中的那道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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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8年03月20日訊】1966年6月初的北京,天空特別藍,陽光特別燦爛,短暫的春風沒吹幾天就一步跨入了夏季。離放假不到一個月了,本應該進入總複習迎接期末考試,我們卻越來越沒心思學習。藍天驕陽下,一種莫名的熱度在不斷升騰,躁動的校園已經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了。學校的大喇叭裡不斷播出一些中央通知和激動人心的宣講,有的聽不清,有的不理解,好像都是批判性的。記得還有我校初三的一位姓宮的同學的文章:《考考考,老師的法寶;分分分,學生的命根》,直指當時的考試和教育制度,讓我們聽了既驚訝又佩服。我作為中學校園裡最低年級的初一學生,沒啥自主意識,上邊有五屆比我們大的學生呢,跟著他們行動就是了。

記不清是哪一天,大喇叭裡突然響起「打倒陸平」、「打倒劉美德」的呼喊,陸平是誰我不清楚,而劉美德,她可是我們北大附中的副校長(正校長是由北京大學的領導兼任的)啊!既然她都要被打倒,老師們更不在話下了。不少班級開始了對老師的批鬥,開始只是限於嘴巴上說說而已,並沒有學生動手打人。最有趣的是,我們年級有個特有繪畫天才的同學,畫了張他們班主任的肖像貼在班級的門上,那叫一個像!吸引了不少同學圍觀,而挨批的老師反倒沒人留意了。後來學校裡越來越自由,沒有了上下課的鈴聲,沒有了考試分數的壓力,沒有了老師和輔導員的管束。在大喇叭的召喚下,我們這些住宿的學生便結伴走出校門,群情激昂地去相距不遠的北大校園看大字報了。

8月,烈日高照,運動升溫。無政府狀態下的校園裡,同學之間的關係發生了巨大變化。我校學生「牛宮彭」率先貼出「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的對聯,自創的革命造反歌也迅速唱響了全市的各個中學。一年來朝夕相處、親密無間的同學們,迅速地按各自出身的不同結伴活動了。一天,班上那些革幹、革軍出身的同學被通知去天安門廣場參加重要活動,我們這些沒資格去的女生聚在學校宿舍裡閒聊。大家對被排斥在活動之外都有些不服氣,其中一個姓Z的女同學說:周總理說過,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選擇,好多革命家的出身都不好,總理也是的。大家聽了一致贊同,認為他們這種唯成分論的做法不對。

其實我們誰也沒有想到,那一天有多麼的重要!那一天是8月18日,為「慶祝」中國共產黨八屆十一中全會「勝利」閉幕,在北京天安門廣場舉行了《慶祝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大會》,參加人數達百萬。這個大會,以後被稱為「毛主席第一次接見紅衛兵」。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接見了北京各個中學的紅衛兵代表,戴上了紅衛兵的袖章,還對紅衛兵代表宋彬彬說:「要武嘛」。這一天不僅載入了史冊,也宣告了文化大革命紅色恐怖行動的開始。

那天之後,學校裡的氣氛變得愈來愈緊張,紅色同學們忙忙碌碌,我們這些入了另冊的學生呆在宿舍裡無所事事,又不敢回家,怕受到「不革命」的指責。一天下午,幾個同學來到宿舍通知我,馬上到教室裡去開會。開會?我有開會的資格了?但看看她們的臉色陰沉,又覺得不像。懷著幾分忐忑,隨著她們匆匆走下了宿舍樓,走到初中樓,走進了教室。一進去就覺得氣氛不對,桌椅全被堆到了教室後邊,教室中間留出了空地,當中放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些同學三三兩兩靠牆而立。

這時有人走過來大聲呵斥:「北虹!你為什麼攻擊周總理?」我立刻想到前兩天宿舍裡的閒聊——其實周總理的出身是什麼我以前並不知道,那天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我不服氣地說,不是我說的,再說也不是「攻擊」,周總理的出身是不好。突然,有人不由分說掄起帶銅扣的軍用皮帶就抽了我一下,還罵「反革命狗崽子」之類的話。性格倔強的我大聲說:毛主席說過,要文鬥不要武鬥!你們憑什麼打人?他們說,打的就是你!狗崽子!又是一皮帶抽了過來,打在我頭上,血立刻順著眼角流了下來,熱乎乎的。接著他們又拿來一碗墨汁用刷子刷在我的臉上,然後叫我站到桌子上繼續抽打和辱駡。有人把桌子踢翻了,我摔下來!他們命令我再站到椅子上……這時我腦子蒙了,不再爭辯,但心裡還是很不服氣:我沒有做錯什麼呀?為什麼這樣整我?

折騰了一陣子後,乘他們稍有鬆懈,我跳下椅子猛地推開圍觀的人衝出了教室,可能是那些打人的沒想到我竟會如此的勇猛,要不就是初次打自己的同學,他們還有些膽怯和缺乏經驗,一時來不及阻攔。我衝出了樓道,衝出初中樓大門。迎面走來幾個同學,看到我的表情都是一臉的愕然,我想自己滿臉墨黑夾雜著鮮血,一定嚇到他們了。我一路飛奔,穿過小操場,跑到了高中樓。我下意識的直覺以為:那裡有新成立的革委會,那裡有紅衛兵的領導,他們一定會制止這種亂打人的錯誤行為的!

跑進一樓,我一頭衝進了女廁所,想先洗淨臉上的血跡和墨汁。這時後面傳來一陣喧嘩,我慌了,連忙躲進一個廁位並插上了門閂。接著一陣雜遝的腳步聲湧進來。不一會兒,喧嘩中有一個平和的聲音:「那個同學你出來!我是彭××,有什麼話你出來說」。彭××?她在「八一八」那天上了天安門城樓!回來後擔任了校革委會的主任!她就是學校的最高領導啊!我立刻打開門走了出來。張口正要告狀,不料她抬起手就打了我兩個耳光!口中還狠狠地罵著「狗崽子」!我當時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捂著臉喊:彭××,你受過毛主席的接見,毛主席說過要文鬥不要武鬥,你怎麼能帶頭打人?不知是因為當著那麼多圍觀的人不好繼續發作,還是想到了自己的校領導身分,她沒有再打了。讓我先去水池洗臉,然後叫幾個人把我押到了高中部樓上,他們打開一間黑乎乎的屋子,把我推了進去。

等我眼睛適應了屋內的光線之後,才發現黑屋裡面已經有幾個我不認識的高年級同學在地上半躺半坐著,他們衣衫不整,頭髮淩亂,神情黯淡,想來也和我的遭遇一樣。我沒有流眼淚,也沒有說一句話,默默地蹲在了牆邊。記不清當時屋裡究竟關了幾個人,過了很久才得知,其中有個高三的男生叫朱彤,他是有名的大右派葛佩琦的兒子,雖然他媽媽和葛佩琦離了婚,他也隨了母親改姓朱,但是仍然擺脫不了「狗崽子」的身分。由此推斷,這次打人是全校有組織的鎮壓「狗崽子」的行動,也是「八一八」後紅衛兵的初試牛刀。從那以後,開了殺戒的紅衛兵揮動起皮帶來就不再像這天這麼「仁慈」了,所到之處必是一片血光之災。

後來我被放出了黑屋子,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宿舍樓。可是我已經不能住進原來6人一室的房間了,我的被褥被扔到了樓梯口玻璃門外不足兩平米的陽台上,我在陽台上度過了幾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被子全淋濕了。這時的我,再也沒有起初的不服和抗爭了。我終於明白了,因為我爸爸1957年被打成了右派,我就得背負「狗崽子」的罪名,承受辱駡和皮帶的抽打,這就是我的原罪!

現在我已經不記得50年前在教室裡用皮帶抽打我的是誰,不記得那些圍觀、斥責、辱駡我的都有誰,也不知道是誰把我的被褥扔到了陽台上……但是我很想知道,他們——我曾經的同班同學,他們是否還記得這些事情?他們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心裡是否會有一絲的愧疚?#

--文章來源:熊窩

責任編輯: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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