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水:監獄手記(之11)

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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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4月7日訊】一個真正信仰民主自由的人,在中國極權制度下如若不經監獄淬火,其對信仰的勇氣和真誠值得懷疑。 三次牢獄災難深深留在記憶裏,見證了自己的成長,見證了求自由的苦難和快樂。 ——題記

【作者手記】根據手頭保留的資料,我從第二次坐牢寫起,《六四大寫真》的文字和圖片,全部在1994年被海口警方搜掠,直到我96年出獄也沒有歸還。1989年、1994年、1998年三次牢獄經歷,在寫作時間上不連貫,可能給閱讀帶來不便,但不會影響當局嚴酷制裁關押政治異見者的事實判斷。完整的牢獄記錄,只能留待以後再做整理。也可參考《民主通訊》連載的《海邊的岩石——一個自由主義者的十年》

(十一)監獄情侶

監獄關久了,會改變一個人性格和氣質。他們變得更加偏激,還是容易變得極端?但對理想堅守的執著,對局勢和事物看得深刻,這兩點我絲毫不懷疑。政治犯坐牢的全部價值大概就在這裏:深刻和堅定。

等待送去勞教所的犯人,引來其他未決犯羡慕的眼光,似乎身價也擡高了。勞教刑期最多只有3年,大多數勞教犯,在收審所都關了一年半載,折抵刑期之後,餘期都很短了。1990年,我從甘肅省勞教所臨釋放時,全國勞教所開始實行”百分考核制”管理犯人。我想5個年頭了,海南又是新建立的省級特區,估計海南勞教所已經採用”百分考核制”。拿到獎分,就意味著可以減期,那很快就會釋放的。後來證明我的判斷很正確,但是,高強度的勞役是我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的。後文將會寫到。

判勞教的犯人,收審所也比較放心了,不象對待那些未決犯那樣嚴加看守。聽說,去年一個監倉幾個重犯裹脅其他犯人挖地道逃獄,這個在每個監倉流傳的故事,給了度日如年的犯人豐富的想象空間。經過是這樣的:他們拽下挂毛巾的鋼條,在廁所向外面挖洞,掏出的土倒在下水道沖走。管教查倉時,他們用拖地毛毯遮蓋在洞口,從來沒有被發現。這個故事有幾個版本,有說逃脫成功,有說被人告密中途流産。打架、偷盜的犯人,一經發現就關禁閉。放出禁閉室,原倉是不能呆了,所裏就安排換倉。這樣,原來封閉的監倉發生的大小事情,都會在收審所各個監倉流傳開來。

犯人都很關注女倉,但是,兩個女倉發生的事件,僅限於大院裏發生、眼睛能看見的,或者相熟的外勞犯人偶爾丟下的一言半語,真真假假。無聊極了,隨便寫個紙條,讓外勞送飯時傳給女倉,有時會收到對方稱呼“阿某老公”的短信,都藉以打發絕望無涯的日子。遼寧阜新籍毒梟張貴啓的四川籍情人,關在斜對面的20號女倉。他跟我熟悉後,常向我探問他的案子。從他的口吻裏我隱約覺得他是真正的毒犯。我裝糊塗沒有點明。前文寫到,他向警方只承認毒品是朋友寄放在他那裏,他並不知是毒品,以此逃脫罪責。他長得高高大大,人很帥氣。他在原籍有老婆和孩子,據說老婆是教師,他也有公職。來到海南島,只想發大財,受老鄉煽動,先吸毒後販毒。他向我聊起一家三口甜蜜的日子。他被抓後,老婆和父親飛來海口搭救他,在外面動用很多關係,花了幾十萬錢財圖救他一條命,最後人財兩空。他的情人,漂亮,蒼白,常穿一件花睡衣。晾衣服、看病,都能看見。一次,女倉犯人洗所裏收藏的毛毯,草坪上晾滿了,她故意向7號倉靠近,還有10多米遠,她突然沖過來,塞進來一張紙條。兩人在洞口握下手,看守的獄警大聲呵斥往這邊走來。她笑著說:“保重!”,轉身跑開了。張貴啓拿著紙條,跳上炕,邊走邊看,撕毀丟進了便池下水道。

他悄悄告訴我,紙條上只有一句話:“我什麽都沒有說。我想你,老公,親你!”這個女子後來被判無期徒刑。

新年過後,收審所緩慢的節奏又正常運轉起來,許多人的命運都在這裏發生了重大改變,收審所仍然四平八穩,按照自己的節奏重復著單調的日子。按慣例,監獄、勞教所、勞改場在新年前都會集中減期、假釋一批犯人,騰出一些空間,收審所和看守所會移送犯人過去。

潮濕局促的空間,暈黃的燈光,粗劣的囚飯。海南島四季都是潮濕、曖昧的,囚犯又熬過一個饑餓、寒冷的“冬天”。院子裏草坪脫了幹枯死白的外衣,鵝黃青綠的嫩芽冒出頭;松樹、夾竹桃、冬青整年都綠瑩瑩的,點綴著被灰白高牆層層包裹的、與世隔絕的監獄。這是海南島最好的季節,不熱不冷。陽光透過柵欄,照在手臂和大腿上,讓人懶洋洋的,昏昏欲睡。扒在鐵門上能聞到春天青草散發出的特別清新的氣味,混合著肮髒的監倉門前水泥地上蒸騰的黴餿味道,卻讓人觸摸到凡俗庸常的溫馨日子。這樣的美妙時刻只能享受一、兩個小時,門口只能面對面坐得下兩個人,混得好的犯人才有機會輪流坐在這裏,沒有“地位”的犯人長年累月根本無法靠近鐵門。大多數犯人難得遇見提審、看病、晾衣服的機會,出去溜達一圈,這也不是每個犯人都有資格享用的。

新年前後,監倉裏換了許多新面孔,大多數人羈押的老犯逮捕了,送去看守所。每個清晨和黃昏,都能看見眼神驚恐的嶄子(新犯人──作者注)光著腳丫子,敞著衣服,屁股後面跟著拿著鑰匙盤的獄警,押進大院。一會兒,外勞犯人拿著一摞紅色塑膠飯盆、單薄的白色小塑膠勺子、肩膀上搭著舊毛毯,挨倉把這些物品一古腦從打飯口塞進來。運氣好能碰到新飯盆、勺子和毛毯,但輪不到新犯人享用,門口的老大會以舊換新,把自己殘口裂縫的飯盆勺子和污穢的毛毯扔給嶄子。

監倉的犯人流動著,總量不見減少。政府的敵人總是那樣的源源不斷。這樣的好季節,倒讓我記起剛關進來時驚懼的盛夏。穿著一條短褲頭,仰頭靠牆坐著,汗水象溪流一樣從頭胸背部,源源流下,儘管廁所水管嘩嘩地淌著水,便池下水道冒出的惡臭,24小時纏繞著彌漫著。端著狗食在惡臭裏怎麽下咽?但是,爲了活下去,只有屏住呼吸,閉上眼睛,拼命往嘴巴裏扒,2分鐘吃完。晚上,3個人並排擠睡在1米寬的走道上,胳膊搭著胳膊,腿壓著腿,腳搭在濕漉漉的廁所水泥地上,彼此沒有1公分的間隙。側身直直地躺著,根本沒有翻身的空擋,要翻身的話,要坐起來再轉身躺下去。汗水打濕了身下的毯子,空肚子唧唧叫著。前倉的老犯人,每人手裏拿著一片速食麵箱紙皮,左右手輪換煽涼;有人索性整夜整夜坐著打盹、發呆;暈黃的燈光,加重了躁熱的氛圍。要是被巡查警察發現了,他會大聲呵斥制止。日月重復,身心煎熬。不掉三層皮,別想走出收審所的大門。

──轉自《民主論壇》(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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