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風:一位普通教師的六月二十三日

——我的「分校」暗訪記錄

逸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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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7月15日訊】
題記一:

生命中最賦予意義的事情往往就在我們日常的質樸的生活中顯現,可能我們沒有注意到,沒有看得見。但是當我們賦予愛心和善意去教育孩子的時候,在我們把自己的生命賦予教育業的時候,把我們的命運與祖國的命運相聯繫起來的時候、這種平平凡凡的生活,儘管表象裡沒有激情,其實有著大愛,有著偉大的人類運行法則和道德法則。

題記二:

我有一個教育理想,就是我們所培養的孩子,不是為考大學而培養的,不是為光耀門庭而培養的,而是要有健全的精神,有了這健全的精神,我們的孩子就是初中畢業,也能正視自己的行為和社會地位,而不會形成對社會和人生的變態心理。當我們培養的孩子將來在各個工作崗位上,能兢兢業業,腳踏實地地做事情,能把自己的個人行為放在更深的範疇內進行思考,能多為他人的利益考慮,能為全社會和國家的利益考慮,能不以個人的患得患失而憂慮,能健康地生活成長,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那麼,我們的教育才是成功的。

2004年6月23日,星期三,晴,悶熱

1,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是同事大李給我打的電話鈴聲把我吵醒的,他說要我給他簽個到,我說我還在睡覺,可能趕不上了,叫他叫別人代簽吧,很不好意思。之後我迅速起床,洗了把臉,刷了牙,幾乎在幾分鐘內解決好了。此時時間已經是快7點半了,我趕快衝下樓,跑向車棚。昨天是端午節,我回老家時加了一點油,這個摩托車平時我根本不騎的,因為從學校家屬院到學校步行也就幾分鐘的路程。我推出破摩托,騎到學校,踏著鈴聲進入教導處,簽了到,還好,大申的還沒有簽,我就代勞了,哈哈。

今天我一天無課,每到星期三都是我最舒服的日子,但是今天不一樣。來了一封郵件,有兩份《中國教師報》的樣報,上面剛剛發表我的一篇小文章。組裡面開始熱鬧起來,要求我請客甚麼的,我應酬著,心中暗想還是不發表好一些,本來是偷偷地寫一些東西,發表了就再隱瞞不住了。所謂偷偷,就是不能張揚自己的個性甚麼了,這是符合中國人的傳統性格特徵的。你想,當一位大學中文本科畢業學士學位的做了多年高級中學語文教師乞求你幫忙替寫論文或者要求你的文章後面綴上他/她的名字的時候,你是作何選擇呢?你會感到自己很尷尬,而他/她沒有這種感受。人心難測,就是你好心幫忙的話,熬了夜,費了很多精神,白了幾根頭髮,為他/她發表了「他/她的大作」,說不定他/她在口頭上感激的同時,在內心有種陰影,這種陰影在他/她心中留存著,會一輩子算計你。人言道:人情練達是文章,處處留心皆學問。本人人情不能練達,留心也難以變成自己的學問。人生在世,有些事情本身太複雜,像我這樣的書獃子在處理許多人際上的事情時候很難以達到某種高的境界。因為人的精力有限,不能樣樣精通,所以有些事情只能順其自然了。

本來今天我計劃著繼續翻譯我的書,這樣一來平靜的心態又打亂了。有一位女教師還帶著小孩子,前天學前班放假了,她就把孩子帶到了學校,她還是第四節的課,我想我又完了。這個小孩子上學時候還可以,我可以在辦公室裡看書或者寫作時忍受一下他母親一個人的拉家常時候的吵鬧。如今他一放假,我要在辦公室裡忍受兩個人的喧囂。最近我剛看到一則消息,說一位美國教授經過十一年的跟蹤研究,得出結論說,就單親家庭裡的孩子來說,單親對於孩子的成長的影響並不大,影響孩子最大的莫過是孩子母親的素質。今天觀察真的有一點相信這位別緻的美國教授的結論了。這個小孩子有很多獨特的地方,其一,喜歡旁若無人,自得其樂。這一點還沒有甚麼的,最使我難受的另外一點是這個孩子特別喜愛母親,與母親形影不離。而她的母親一般上不願意違反學校紀律,早來晚歸的。嚴格按照學校的考勤制度辦事。看來我的一個上午時間又要在孩子和他母親的吵鬧聲裡度過了。我對他們之間母子情深也表揚過幾次。同時在他母親不在他身邊的時候鼓勵孩子做到不要在公共場合大聲喧囂,看來我今天的「鼓勵療法」也不一定會奏效。但願我能耐得住性子。

我翻譯的是一本關於華德福教育的書籍,華德福教育是上個世紀初期產生的基於人智哲學(一種精神科學)的教育運動,我感到華德福教育理念中有許多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的教育思想理念,之所以著手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出發點可能是自己內心有一種「殉道」精神吧,否則,何苦自己找苦吃呢?這本書真是難啃的很,裡面基本都是理論,很晦澀,難揣摩。偷偷模摸地翻譯半年了,只翻譯了一半。九月份要完稿,看來很難準時交工了。所以我打算加快進度,這幾天翻譯的挺順利的,誰知道又碰到困難的地方了,書中拗牙的句子多的是。可能是書的作者與翻譯者的文化背景的差異問題。此生可能遺憾的是選擇了教育,選擇了教育也沒有甚麼,特別遺憾的是愛上了教育,愛上了教育也沒有甚麼,遺憾的是對於一直有問題的中國教育的難以割捨的關注。有句歌詞叫做:因為愛,所以離開。我自己不知道甚麼時候能夠離開所衷愛的教育。在4月份時候我申請的美國紐約的一所大學接受我這個窮教師,願意提供全額的schorlorship和work-study,還有一個誘人的Master Offer。有些東西在很刻意追求的時候不來,去美國深造是我高中時候的夢想。現在在不經意的時候來到了,很興奮,但是又有很多無奈。本不願意放棄,也只得放棄。幸好能夠在老子的道德經裡找到可以共鳴的東西,使自己內心又多了一點學會放棄的從容和坦然。而不知道我為甚麼不能從容地對待教育?為甚麼這麼牽動自己的內心?像我這樣一介草民為甚麼不去思考一些正常的生活需要的東西,卻要用自己有限的小腦袋裡的幾個可憐的腦神經來思維這些大而無當的抽像的東西?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在杞人憂天,很冒傻的。所以感到因為愛,所以離開。但是真的能夠離開嗎?

在辦公室裡我一直在忍受著孩子和他的母親的喧鬧聲,這是一個大組,有17個人在辦公,有些時候,領導很願意追求一種大而全的東西,比如集體辦公、很正經地開會等,開會時候說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也必須叫所有教師都來齊了,才開始開會,耽誤很多個人的時間,但是領導肯定在諸位教師都能乖乖的聽話的時候有一種心理上的滿足感,否則會心裏不痛快,更有甚者,會在暗地裡給你小鞋穿。我決定先停下來自己的工作。想以審美的眼光來看待自己周圍的事情,平靜一下自己的內心,也省察一下自己。發現自己的確不能成甚麼氣候,想當初毛澤東在長沙做學生的時候怎麼就能在十字街口讀書呢?這需要怎樣的意志力呢?想到這裡,自己很是汗顏。天有一點熱,流汗是正常的。突然想到「無事生非」這個詞語,好像一句英語叫「Make the sleeping dog lie」與這個成語很類似。我內心笑了笑,但是這個內心的笑也是掩飾不住的,我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這也是種境界問題,也與自己的個性有關。在那邊坐著的柳老師看到我閒了下來,就招呼我,我就到他旁邊,找個椅子坐下。我和柳老師有時候總是有一些話說的,他是教歷史的,見解總是有些深刻,所以我喜歡和他交換一下對一些社會上或教育上的現象的看法。

這次有一些突然,我們聊著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就聊到了我校裡的「分校」事情上了。我現在作一下說明,我所在的學校現在是三大「板塊」—-普通高中、初中和「分校」,我們整個區就這麼一所高中,是我們這裡的最高學府。我校的初中現在又稱為「總校」,另外一個是在總校的基礎上分離出來的,但是也在同一個校園裡的被稱為「分校」。分校是我們區裡教學改制的一面旗幟。據說為了審批我們的分校化了很大的一番工夫的。我私下認為,分校其實就是為了升學把成績好的學生通過考試選拔出來,併進行專門考試訓練的學校。目的是為了升學率,也是為了完成上邊下達的升學指標所進行的近視的,我想也是急功近利式的非正常的教育資源的重新組合。目的就一個:提高考試成績升學;手段也是一個:考試訓練;教學方法也是一個:灌。如同為了一個偉大的特殊的光榮的任務的完成而進行的特種兵訓練一樣。

2,辦公室裡的模擬採訪

下面我以「記者問」的方式來寫出來我們大概說的東西,許多柳老師的話裡有我自己的思考在內,並不是純粹的柳老師的話,特此說明:

問:柳老師,你的孩子在分校還可以吧?

柳:孩子在分校的課業比以前更加繁重,學生上分校無非是為了考市重點高中,而一中在全市範圍內僅僅收350名正式學生,這350名學生中據說裡面有70名關係指標,也就是說正式錄取的僅僅有280名學生;其餘的都是所謂的擇校生,也就是高費生,目的也是要錢,要一萬八到兩萬四,還成立了一中「分校」,其目的是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就是利用自己的名校身份,多從百姓口袋裡掏錢。現在考一中要比高考考重點大學還難,你想想,全市有多少初中生以及各種名目的分校生要參加這場競爭?但是如果你不叫你自己的孩子上一個初中分校的話,你就必須讓孩子留守在原來的學校,享受著低一等的教育資源,這對於孩子的心理和成長是一種傷害。

問:留守在原來的學校和上「分校」有這樣大的差別麼?

柳:區別很大,整個區各個初級中學的學生搶著來上分校,掏著高費。其實並不是原來的學校的教學質量有多麼的低,也不是原來的學校的師資就很差;當分校把總校班裡所有成績好一些的學生選拔走以後,原先班級裡的學生心理上會有這樣的陰影,家長可能也會考慮到這個問題,誰願意自己的孩子生活在陰影中,除了孩子真的不爭氣外,能夠考上分校的學生家長也會勒緊褲腰帶叫自己的孩子去分校上學的,分校這樣就根本不缺少生源。這樣做反而使考不上分校的孩子心理上蒙上陰影,認為自己是「差生」,自暴自棄,本來不是厭學的開始厭學,本來厭學的更加不學習,班級紀律靠班主任的強制手段在維繫著,教師也很下氣,無可奈何,有一些有心學習的學生也被這種情緒籠罩著,導致許多相關的問題的出現,這與班風萎靡有關。

問:柳老師能否舉例說明一下呢?比如成績下降的學生實例。

柳:比如我校有一名學生,原來在總校時候的年級排名是第4名,因為考上分校後,家裏貧窮,付不起每學期840多元的學費,就留守在總校,這次統考,與分校原來的同學相比落後了幾十分;這個肯定與班風有關係,當然也與自己的心理素質有關係。其實,分校這樣做已經坑害了大批的學生,特別是處於初中這個年齡段的學生,他們的心理髮展正是一個十分關鍵的時期,心理承受力有限,意志力薄弱,膩煩心理嚴重,如果沒有正確的疏導的話,他們在學業上又沒有甚麼所成,在將來走上社會,對社會只能造成壓力,不利於健康向上的社會的形成和人民整體素質的提高,對於這個問題,如果沒有長遠的眼光的話,真是貽害無窮呀!

問:柳老師,你對現今某些短視行為的危害分析得很透徹,現在我想問的是,你是否也在害怕你的孩子重蹈這樣的覆轍,而不得不把孩子送到「分校」?你作為本校一名工作了多年的教師,又是市級優秀班主任,做工作又兢兢業業,為我校立下了汗馬功勞,你的妻子和父母都在農村,家庭負擔也很重,再說,在建設「分校」教學樓的時候,我們全校教師也每個人都集資5,000元來支持分校的建設,學校是否考慮像你這樣的教師子弟不收學雜費用,或者減免部份費用呢?是否有得到一些優惠呢?

柳:我對於孩子上不上分校的問題,我也考慮了很多,因為每學期這麼多錢,一年兩學期,對於我來說的確是一個不小的花費,正是因為我考慮到留在總校的可能性的後果,所以我才下決心讓孩子到分校去就讀;像我這種心態的家長不在少數。但是本人作為一名本校的教師,在這裡工作很多年了,也取得了很多榮譽,送走了多少的畢業生,大家都知道我在班級管理上下了多少工夫,我做的是有良心的工作,就是功勞不提,苦勞總是有的吧?學校對於本校教師子女的入學問題沒有一點通融的餘地,一個子也不能少交。這樣做傷了多少教師的心?當然不僅僅是我們這個地區的教育部門對於教職工的疾苦不關心,也不管不問,我們的教育管理缺乏太多的非人性化的東西,其實就是把教師看作是陞遷的階梯,拉套的牛馬。我就自己而言,沒有感受到作為教師的在心理上的優越感和自信心。

問:你孩子上分校時候,交了多少費用?

柳:去年是每學期840多元,今年可能要漲到每學期一千三百多元。

問:為甚麼學費又漲了?

柳:這個原因很多。我認為主要是利益驅動。絕對不是家長的腰包鼓了,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好一點的學校接受好的教育,以便於將來有個好的前程。他們之所以願意把孩子送到分校來的主要原因是這次改制後,好學生都走了,聽說好的教師都調到分校了,自己的孩子如果留守在總校的話,就是對自己孩子的不負責任,是毀壞自己的孩子的前程,基於為了孩子,他們也要咬牙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分校來。這樣就形成了一個怪圈,越是好學生越要交高費用來上學,其他的在總校的中等學生又在喪失學習興趣,後進生更是破罐破摔了。在教育上一直在研究的對付兩極分化的馬太效應在這裡愈演愈烈了,這簡直是教育的大倒退,是對真正教育實質內涵的反動。

問:分校的學生,包括你的孩子是否感到自己上好學校的幸福?或者說,是否他們會有甚麼優越感呢?

柳:這個問題需要問一下學生自己才對,我不好說明白。但是就我的經驗來分析的話,分校學生可能沒有時間來體會這種優越感或者幸福。他們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學習中去,在那裏其實是「應試教育」發展到極端的產物,也是教育市場化的毒瘤。學生每週的上課時間要有64節之多,每天上午四節,下午三節,晚上三節,每週只是在星期日下午休息,這個還不算上早讀的時間,大部份學生被要求提前到校進行早讀。你算一下有多少屬於孩子自己娛樂玩耍的時間。去年上晚自習是4節,比現在還厲害呀。正處於青春發育時期的孩子們真苦呀!每一次考試和測驗就給學生排名次,學生的心理負擔可想而知的。有一個去年在總校時候年級排名前三名的女學生,後來進入分校後不能適應這種緊張激烈的競爭氛圍,上了一段時間後,成績下落了,學生的家長只好叫她又回到總校原來的班主任那裏。再說班主任的變更更是孩子成長過程中的不利因素。在她回到總校後,我想,班級中的不利因素還會影響她的發展。

問:我知道這個女孩子,她是我的親戚。關於分校教師的配置是怎樣的呢?現在他們的情況如何?

柳:分校教師的來源是從區裡各個初中借調過來的,當然主要的來源還是總校的教師。他們在拚命地勞作的同時,在工資、獎金等各個方面與原來一模一樣,他們卻還要在超負荷的狀態下運轉著。有一些教師還是希望回去總校,認為分校工作重,紀律嚴、課時多,甚至晚上還要開會。有一些小課教師,不得不在總校和分校之間奔波著,因為兩方面都有課,負擔很重。現在有關部門要求分校「四獨立」,既財權、人員、場地、管理都要獨立。變成名副其實的民辦公助學校。現實是分校的教師都是本區在編人員,如果獨立的話,這些教師就要脫編,這是分校教師都不樂意的事情,要牽涉出很多問題。

問:面對分校現象帶來的這麼多負面的東西,難道國家教育有關部門沒有注意到嗎?

柳:前一些時間,在河南《教育時報》上有一篇文章說過這件事情,稱之為「某地分校現象」,隨著分校現象的出現,學生的流失率一直在持續增長,這是一個惡性的怪圈。另外分校舉辦的紅火不是一方校長的問題,而是一個社會問題,是一個對教育上的急功近利心態而導致的教育嚴重偏離正常的運行軌跡。在社會的壓力下,在教育功利主義盛行的今天,家長對孩子的不正常的高期望值,學校的聲譽又要與升學率掛鉤,某些不能懂得甚麼是教育的一些教育行政部門和地方政府部門又要給校長下任務,要求立竿見影的升學效果,否則校長的職位就面臨著危險。行政部門過多地介入教育,是導致教育趨向非理性發展的原因所在。而正規的教育主管部門,並不是建立在對教育的正確指導作為自己的目標,而是向學校「伸手「的多。比如有一些教研科室的人員,基本起不了研究指導教學的作用,這些人員的素質根本甚至不能與學校裡一線教師的素質相比,怎麼去指導別人呢?在教育上真正做研究和學問的能夠有幾個?

問:依柳老師的看法,國家教育行政部門要如何正確引導現在很普遍的「分校」現象呢?

柳:有許多問題的形成和解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認為國家有關部門一定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可能還沒有拿出具體的措施而已。現在教育資源分配的嚴重不公,薄弱學校的投入嚴重不足,教育方針的落實不力,下面教育行政官員對於教育教學規律的嚴重漠視,家長的素質問題和對教育知識的無知等等都是制約真正的素質教育難以實施的攔路虎。這些攔路虎問題不解決,中國的教育問題將要嚴重制約國家的發展和經濟的發展,全民族的素質也難以提高,社會問題也就更多。一系列的問題就會發生,國家應該下大力氣進行教育改革,堅決杜絕與真正的教育實質相左的作法,集思廣益,全民都要關心教育,力爭建立一個學習型社會,教育型社會。

3,碰到老同學

上午我們討論了一節課,大概是從10點左右開始我就爬在辦公桌上大概寫了一個草稿,寫草稿的同時不斷地忍受著那個孩子發出來的各種噪音。約11點20分,我大概寫完了,然後我去了趟廁所回來,碰見我原來的同學侯老師,她現在是分校初三的英語教師,我就與她搭訕:

「老同學,感到你比以前更苗條了,怎麼保持身材的呀?」

「不要開玩笑了,我快累死了,哪有你輕鬆瀟灑呀!」她的聲音有一些沙啞,可能是講課多形成的習慣性咽炎,這是教師的職業病。

「哦,是累苗條了?我說我怎麼一直想減肥不見功效呢?原來累也是減肥好辦法呀;回頭向你學習呀。」我在開玩笑,其實我在心裏想,我整天在網絡上既寫東西又看東西,也很累的,我可能是精神上的累。

「哈哈,你的老毛病還沒有改,又開甚麼玩笑?每週20多節課,你試一試。」

「完了,如果叫我上20多節課,你還不如殺了我算了。真是太恐怖了。」

「好了,我來給你算算,我每天白天兩節課,每週從星期一到星期六,共12節;每週兩個晚上的夜課,每晚三節,共六節。再加上星期日上午四節。不帶早讀的三節,每週有22節呀。你說我累不累?」

「好像是從地獄裡來的呀,你讓人好心疼呀。哈哈,不過你有補課費吧,要麼這麼辛苦做甚麼?」我一直在誘導她說話。

「哎,別提了。去年每節課還補助2元錢,現在全國禁止亂收費,不敢收學生的錢了,學校也不願意出錢,我們一直在奉獻自己呀。怎能跟你比呀?」她看樣子很失落。

「不是說學生成績好了,最後給你們獎金麼?能培養出這麼多好學生,你應該感到滿足吧,起碼是內心幸福呀。」

「學生?哎,不要說了,現在在全市有多少個分校和好的初中,競爭這麼激烈,後天就要中考了,誰知道會怎麼樣呀?這不,我叫學生今天先回家休息一天半天的,準備中考,但願有個好成績呀。」

「好的,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呀!哈哈」

「好了,我不給你貧嘴了,我要趕車,我們回頭聊了。」

「好的,再見!」

4,中午時分

我離開學校,騎著破摩托回到我的父母家裏。學校離老家不遠的,騎摩托也就是10來分鐘的路程。父母剛在田地裡拔過玉米苗回來,都很累。我感到心裏很不是滋味,想我一直不在父母身邊,二老也真是辛苦,我把早上沒有洗的碗洗了,把米和一只燒雞蒸上後,我信步走出家門。這個時候大約是12點過幾分的樣子。其實,我這次回來家的一個自私的目的是想見一下兩年前我曾經給她補過課的一個女孩子,她今年上初一,就在後街。儘管我們在一個學校,但是一年了我也沒有見過她,當時她母親找到我家,說甚麼也要我給她的正在上小學五年級的女兒講英語,我沒有辦法,放下自己的事情,在暑假給她講了將近一個月的《新概念英語》第一冊。小女孩的勤奮好學實在少見。悟性也很高。她上分校的時候,我親自找校長,要求把她給錄取的,其實她一定能考上的,只是她的母親不放心,我才去找校長的。所以我今天心裏想要問一下她關於她在分校學習的情況。

我踱到她家門口的時候,就看見她母親在門口向北張望著,我知道她在等待她的放學。

「你在望你閨女呀?」我問她。

「哎吆,趙老師今天回家了?吃了?」她看到我顯得很高興。

「沒有,我剛蒸上米,出來溜溜。哦,我忘記你的女兒的名字了,叫甚麼呀?」

「盧慧傑。很感謝你給孩子輔導英語呀。她現在英語很好的,還一直看英語書,好多書,上次比賽得獎,得了很多英語書,看不過來呀。」

「現在她還沒有回來?」我明知故問。

「是呀,她昨晚也沒有回來,她班主任打電話說太晚了,不叫回來,和她一起睡。」

「哦……」

「就是回來也只吃一點東西,然後就開始學習。」

「不午睡麼?」

「不午睡。」

「晚上學習到甚麼時候?」

「多數是學習到11點多,有一次我睡了一覺,她還在學習,當時已經2點了。」

「挺用功的,身體吃消麼?是不是作業太多?」

「不知道,大多數時間她在學校寫完作業的,在家裏看輔導書多一些。」

「你當媽的要關心孩子的身體呀,這樣下去怎麼會行?」

這個時候,盧慧傑回來了,她騎著一輛自行車,還和一位女同學一起騎車過來了,不遠處,我就看到了她,感覺她的臉色和同伴的相比顯然有點青,我想是營養不好的問題。見到我,她也沒有來及打招呼,就把車子騎到院子裡去了。我和她媽媽在後面跟著走進院子。

我逗她說:「怎麼見了老師連招呼也不打了?不願意認我了?」

「趙老師您好,我還沒有來及給你打招呼呢。」

她家的院子是典型的農家小院,除了一些散落在水池邊的待洗的幾件衣服外,很整潔的。院子裡有個菜圃,西邊有個葡萄籐架,掛滿了一串串未成熟的葡萄,很好看。我有意試探她,問道:「好葡萄呀,熟了後給我送一些,好麼?慧傑?」

「好的。」

「心裏不心疼?」我一邊哈哈笑著。

「不會,你是我英語老師呀。」

「我以前是你的老師呀,現在不是了。」

小姑娘有一些扭捏,但是我看出她對我還是很真誠感謝的。其實我也不喜歡攫取這種廉價的感謝。人只要內心有愛就行了。就是一個沒有受到很高的教育的老農,內心存有對人的感激和愛,也是人生的真諦,何必去強求別人一定對自己所做的有幫助的事情的感激呢?不過我在這裡並沒有索取感激的意思,我只是想用話來逗逗她。

「現在學習很緊張嗎?」我開始轉移話題了。

「是啊。」

「感到在分校好嗎?」

「也好也不好。」

「好在哪裏?不好在哪裏?」

「我說不清,在分校很嚴,學習要用勁,時間太緊,現在習慣了,和原來在小學不一樣的。也和總校不一樣。」

「哦。」

「英語有甚麼問題嗎?《新概念》二冊學完了嗎?」

「有一半了。一直想快點學完,就是沒有時間。有一些問題不懂,想問你,也沒有時間去問。」

「英語考得好麼?」

「好。很奇怪,我不是很喜歡上課聽英語老師講語法,語法很重要嗎?我在做題的時候,沒有想甚麼語法,但是都能做對,而我的同桌就不一樣了,做題時候老給我說一些語法,說得我有點迷糊。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她在學英語的時候受我的影響太大的緣故,我的教學與其他中學教師不是很一樣的,我看到她身邊有個凳子,就指著凳子給她解釋:

「哈哈,真是我的得意弟子呀,你看那個凳子,我可能是講課時候不願意把凳子拆開給你講凳子的結構,而是審美地賦予凳子以靈魂的方式來講凳子。別的老師可能要把凳子拆開了,一條腿一個棖地講給你聽,本來完美的東西變成了一件件沒有美感和靈魂的部件。你看哪種方法好呢?

「不知道,也不是很懂。」

「這樣說吧,你知道魯迅吧,無論甚麼地方你見到魯迅的文章,你就會感到這是魯迅的文筆,因為他的語言裡有靈魂。英語也是語言,語言是有靈魂的,如果我們忽視語言的靈魂,就失去了語言的味道。所以,你的學習英語的方式是正確的,如果你甚麼時候感到英語語言裡的美的時候,你的英語的精通就指日可待了。但是我希望你也要虛心地多學習語法知識,這樣就會如虎添翼了,既有美感體驗,又有對結構的深層理解。進步就會快的。」

「我基本理解了,也就是方法不同,趙老師你是審美教學,她是機械裝置教學。」

「也可以這樣說,你很有悟性的。」

「聽你媽媽說有個小記者團要你參加,你怎麼不願意參加呢?」我問。

「我沒有時間。」

「你的理想不是哈佛麼?如果你想實現自己的理想的話,就必須多參與社會活動,這是鍛練自己社會能力的機會。哈佛是不會要書獃子的呀。以後要多參加一些社會活動和公益性事業。」

「好的,等我有時間的話,我會參加的。」

「我想要你一篇作文。就叫《我的平常的一天》吧,把自己一天裡所做的事情都寫一下,我想看看。你能做到嗎?好的話,我推薦發表。」

「那不是流水帳麼?」

「我要的就是流水帳,呵呵,我想你的流水帳肯定有你的特色,我剛才說過,語言是有靈魂的,你的文字能反映出你內心深處的東西。」

「好的,我考試完了後,我就寫。現在正準備考試,沒有時間。」

「好,我等著看你的流水帳。」我高興地說。

其實我要她的作文是想通過她來研究一下分校的一些情況。然後她的母親給她端出一碗麵條,叫我吃,我堅決不吃,看著她皺著眉頭,又要了一個空碗,把麵條挑出來一半,才開始吃,我和她們順便又說了一些家常話,就離開了她家。

5,下午來到初二辦公室

下午到校後我把中午的情況寫了個草稿,又踱到總校初二年級組。我想打聽、關心一下我的表哥的女兒馮華芬學習情況,想見一下她的班主任張老師。一時她不在,就和吳老師聊天。

「領導來吳某人這裡有甚麼高級指示?」他比較喜歡調侃。

「呵呵,開國際玩笑,我這一輩子都成不了領導。我們順便聊一會兒。近來可以吧?」我問道。

「你指哪個方面,是個人生活?還是其他?」

「我就知道你沒有正經話,個人生活方面我不願意知道,你班裡的學生還好吧?」

「班裡不錯,我的管理能力你還不知道?誰敢在我的手下亂來?」

這一點我知道的,吳老師是很有手段的,比較強硬。

他用眼睛瞄了一眼正在辦公室裡挨另外一位老師批評的學生,笑嘻嘻地說:「他們都是大老粗。哈哈……」那個挨訓的男生長得的確有點粗壯,臉色很黑,像是農村來的學生。

然後我們相互留了電話號碼,我又問:「班裡情況還好吧?能有多少學生考上一中?考好了我要你請客呀。」

「你是甚麼意思?醃齇我的吧?現在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分校把成績好的都抽走了,沒有領頭的了,原來中等的學生已經薛不拉機的了,全無鬥志,心態上沒有甚麼信心。原來的差學生現在更差。學也不學了,要麼等死,要麼出亂子。全憑我的手段硬才維持著紀律。」他對自己的管理能力和方法很有信心的樣子。

「我們是為你們高中輸送大量人才的呀,你應該請客才對。」他又補充說。

「好的,回頭叫管高中的校長請客好了。哈哈……」我說。

我很能理解我現在所教的學生的情況,正因為是個普通高中,所招的學生底子差,對於學習基本沒有興趣。在高中階段給他們樹立信心更加困難。普通高中教師一直叫苦喋喋,埋怨初中教學的失敗,沒有培養學生的意志力和學習能力,高中的老師們對於這樣的學生失望的太多。這些學生是在小學一直到初中時間內經過一次次考試的洗禮後上來的,他們對於自己的能力已經全然喪失信心了,完全是一個失敗者的心態進入高中的。高中說白了其實是為高考專門設置的預備役訓練學校,素質教育在這裡等於空白,學生的素質培養交給高中教師,簡直是不可能的,光高考任務和指標的壓力就夠受得了。既然是為了考試,那麼就還進行考試訓練,而考試訓練正是這些在以前經歷太多考試失敗後的學生所厭煩的,所以高中生活也就失去了本身的意義,普通高中學生厭學情況十分嚴重,教師的苦口婆心全部白搭,一點作用也不起。儘管我把英語說得多麼輕鬆易學,說能在英語學習中體會到甚麼是語言的美,語言的靈魂。但是英語課堂上不學習的佔大多數。他們上高中時候的新鮮感已經喪失了。連翻看課本的勇氣也沒有了。當然有一些學習上勁的學生學習起來還是輕鬆的,關鍵他們已經擁有了興趣。面對許多不願意學習的學生,真的難以面對他們在精神上的失敗,正緣於此,我真的想離開;有一種愛,就叫做離開。因為摯愛他們,而我又無能為力,面對太多的教育上的從小一直摧殘到大的這麼多孩子的殘缺的靈魂,我感到坐臥不住,寢食難安。有甚麼教育比屠戮孩子的靈魂和精神更讓人心痛的呢?

我們就這樣順便聊了一會兒後,見張老師回來了,我又問了一下我的侄女的學習情況,她說現在一切都好,在總校全年級能夠排到前3名的樣子。以前馮華芬在分校的時候,因為心理壓力過大,在情感上無法與新的教師相融合,就回到分校原來張老師的班級,又開始新的進步了。我國正是有很多像張老師、前面提到的柳老師這樣兢兢業業的教師在教育業上孜孜不倦地耕耘著,才使得我們的教育還沒有喪失全部的真正的意義,是他們使我們的教育艱難地行進著,是他們在平凡中奉獻著自己的一點一滴的才能,澆灌著自己周圍的力所能及的需要甘露的幼苗。是他們才是我們教育的真正的脊樑,也是我們民族振興的希望。但是他們也是最需要關懷和理解的人,是最需要得到尊重的人。而現實是他們並沒有得到很多。

6,後記

我寫這個日記體的報導,有種渴望是呼喚真正教育的回歸,回歸到從幼兒園、小學、初中一直到高中和大學,在進行我們的教育的時候,能夠以培養他們的精神為目的也就是現在國務院所提出的道德教育,而不是僅僅關注孩子的考試成績。作為一個健全的人來講,成績不是一切,我們需要家長、校長以及教師都有這樣的共識,把原來的短視的教育孩子的觀念放棄,就是我們培養出來的孩子儘管是初中畢業,只要有健全的靈魂和精神意志,就是在十分平凡的做清潔工的工作也能以很熱愛的態度和敬業的精神做事情的話,也能把自己的工作看作是對國家有用的事業的話,能夠以高度的責任感為國家的利益和國家的前程考慮的話,我們就有必要認為,我們的教育是成功的教育。所以評價教育的成功不是有多少個學生進入了北大和清華,也不是有多少名學生被我們的學校送進了所謂的重點中學。我呼籲,請認真反思我們的教育,請不要再傷害我們的下一代了,不要再傷害我們民族得以發展的未來後繼人才了。再這樣摧毀我們的學生的心靈的話,我們在以後有何面目見我們的先人?目前存在的許多教育問題也傷害著校長和老師。面對著中華民族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我感到自己有責任說出自己的話,這樣做也可能會呼喚更多的對教育上關心的或者投身到教育的有志之士站出來為中國的教育做出自己的一份貢獻。正如同有一首歌裡所唱的,只要我們人人都獻出一點愛,我們將會擁有美好的明天。

(以上文中所用的教師名字基本上是化名。)@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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