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慧:納稅人,說出你的權利

肖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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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月16日訊】一、納稅:一個普遍匱缺的意識

常有人指責國人缺乏納稅意識,這話不假。如果進而指責國人普遍缺乏納稅意識,不幸,這也是真的。我國每年偷漏稅額高達幾千個億。偷漏稅主體當然是各類企業,特別是暴富群體中的個人。別的不說,僅明星們的逃稅醜聞就早已是長盛不衰、源源不絕的社會新聞。雖說暴富者在社會中始終是極少數,就是說,實際上可以實施逃稅的個人在國民中人數極少,但人們對納稅的漠然態度卻是普遍的。這漠然態度既表現在當一般收入者需要納稅時態度多被動,心不甘情不願,也表現在對社會中不斷湧現的逃稅醜聞不在意、不上心,至少,此間人們絕不具有發達國家公民普遍具有的納稅人的自豪感,絕不持有人家普遍持有的“逃稅可恥”,“逃稅者是不盡國民義務的敗類”這樣的觀念,當然也就沒有基於這種觀念而形成的譴責逃稅者的強大輿論場。所以,一位明星大宗逃稅遠不及一次耍脾氣罷演罷唱更激起公眾憤怒。不斷爆出的逃稅醜聞很少激起過公憤,除非逃稅者在別的方面早已劣行昭彰,人們才會抓住稅醜聞來一次“借事出徐州”。

這是一種很糟糕的狀況。誠然,對那些本來就在我們這個社會中佔盡了好處的富者來說,無論從道德上譴責還是以法律去懲處其逃稅行為,都是他們應得的。但人們對納稅的普遍漠視呢?且莫說法律對此無用武之地,即使從道德上去指責,怕也是牛頭不對馬嘴。對此,需要換一個角度去考慮,先追問,國人為什麼會普遍缺乏納稅意識?

二、納稅所為何來?

在現代經濟社會,稅收是政府財政收入的最重要來源。徵稅作為公民個人和法人團體對政府財政收入的強制性捐獻或讓度,實際上是壓低了納稅人的可支配收入去滿足政府開支的需要,但這是納稅人整體利益所要求的。而這整體利益既應體現在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務和公共產品上,也應體現在政府通過良好的稅收制度去參與社會財富的再分配,以矯正市場運作中或其他原因導致的財富分配上的不公正,避免貧富兩極分化而引發劇烈的社會衝突。
這一公認的現代稅收原理涉及兩個關鍵問題,一是納稅人與政府的關係,二是稅制與公正的關係。

在第一點上,現代稅收原理表明瞭一個至關重要、但又幾乎不為國人所了解的事實真相:政府是靠納稅人的錢來支撐的,政府官員是靠納稅人的錢在供養的。既如此,人們心甘情願出錢的第一要件就是,政府與納稅人之間是服務與被服務的關係,而不是統治與被統治的關係。換個更明□的說法,各級官員的所作所為應能讓納稅人感受得出,不是讓錢打了水漂,更不是花錢買了罪受,請人來高踞於自己頭上逞兇揚威,而是花錢換來了只有通過政府才能提供的服務。政府應該提供的服務不外乎兩個方面。陀思妥也夫斯基的《少年》一書主人公言:“我向社會繳納捐稅,是為了讓我不被人盜竊,不挨打,不被人殺害,沒有人再敢對我提要求。”可以說這段話道出了政府必須提供的最基本服務──保護公民人身及財產安全,保護公民不受無端侵擾。威爾•杜蘭在《希臘生活》中談及古雅典稅收時說,黃金時代的雅典人原諒國家的苛征,因為國家給了他們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這又表明,政府應提供給公民的不僅是消極性質的保護,還應把社會安排得有利於每個公民去發展自己。無疑,廣泛的發展機遇必須以安全為前提。由此觀之,距今兩千五百多年前的雅典雖然談不上有精深的稅法理論,但作為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民主社會,政府服務於人民的性質是明晰可感的,因為她的人民可以感性地體會到由政府提供的消極性保護和積極性發展機遇──後者除了要求社會有廣泛的自由和廣泛的參與權,還要求有發達的教育、文化及其設施等公共產品──這兩類服務。在當代民主國家,安全保護和發展機遇更是每個公民可以明確地作為自己的權利來要求於國家的。

在這樣的關係基礎上,自覺向國家納稅,不作只享受權利而不盡義務的“逃票乘客”,也就自然會成為公民普遍具有的法律意識和道德意識。這裡,義務和權利是不可分離的。所以,確切地說,發達國家公民普遍具有的,實際上是完整地把權利意識和義務意識統於一體的納稅人意識。而我國通常講的納稅意識只強調公民應盡納稅義務,卻並不含有公民應享有權利的意思。一字之差,透露的社會格局和觀念上的差異卻是巨大的。納稅人意識折射出公民花錢購買政府服務的真相,單純強調納稅意識,反映的卻是一種跟索貢與納貢無大區別的社會關係格局;納稅人意識是公民意識的基礎,脫離權利的納稅意識卻還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觀念之間連著一條臍帶。

撇開殘缺不全的納稅意識,立足於納稅人意識,政府徵稅是必要的。但對於掏錢的人民來說,既有個成本高低問題,也有個稅收負擔在各個人和各階層的分配是否公正的問題。此外,政府徵稅除了滿足財政需要外,還要通過徵稅去參與社會財富再分配,這也涉及公正。優良的稅制既可以把人民購買政府服務的代價降到最低,又可矯正財富分配不公;惡劣的稅制則增加人民負擔和加劇分配不公。

亞當•斯密早在兩百多年前提出的優良稅制四原則──個人納稅能力、確實、方便和節約──至今仍具經典意義。其中,“確實”指徵稅必須以確定不移的法律為依據,使納稅人明確應繳哪些、繳多少、怎樣繳,明確什麼機構有權徵稅,以避免任意專斷的徵收和稅吏的勒索。“方便”指納稅手續簡便。“節約”要求把徵稅過程的耗費降到最低,避免因稅吏過多、薪俸開支過大以及貪污、中飽私囊、隨意加征等腐敗行為而造成稅款流失,使人民付出的高於國家所收入的。這幾點主要影響人民負擔的高低,同時也影響社會財富的分配公正。而最直接影響公正的是如何根據個人納稅能力確定徵稅額。現今,任何國家的稅收都包括間接稅和直接稅。間接稅是從消費品徵收的增值稅,任何人每購買一次消費品,就納了一次稅。適合消費者納稅能力,可起到矯正分配不公的對消費品徵稅是從價計征而不是從量課徵,即對高檔商品征高稅,對大眾化、平民化的日常用品征低稅。直接稅主要有所得稅、遺產稅、饋贈稅。基於個人納稅能力並有抑制和矯正財富分配不公之作用的徵稅方式是分級累進稅,而累退稅則背離個人納稅能力和加劇分配不公。

良好的服務(含公共產品)和社會公正都是人民所欲的,人民乃為此而納稅。

三、為我國現行稅制把脈

暫且擱置蘊涵於現代稅收原理中最根本的問題──人民與政府的關係,先用優良稅制四標準來衡量我國現行稅制。其中,是否方便、是否節約,人們心知肚明,用不著在此“饒舌”。是否確定,納稅人是否避免了任意專斷的徵收和敲詐勒索?對此,學界有“一稅預算內,二稅預算外,三稅無底洞”的總結;民間有“雁過拔毛”、 “有一座廟就要燒香,有一個菩薩就要磕頭”的切膚之痛,還有隨便哪個部門、隨便弄個什麼標誌戴上往路中一站就強索“買路錢”的奇特景觀;…總理在九屆人大會上則說更清楚:“費大於稅,很多政府機關在國家規定以外徵收各種費用,使老百姓負擔不堪,民怨沸騰”。所以,這裡也用不著多說。需要探究的是,稅收負擔是否體諒到個人納稅能力,是否在人們中間公平分攤,是否有矯正分配不公的作用。

首先,與發達國家分級累進的所得稅為主的稅收結構相比,我國稅收結構以流轉稅為主。財富基數越大,徵稅比例越高的分級累進所得稅是富者多負擔,貧者少負擔或不負擔,因而可以克服由於市場經濟的短視、人們在機遇上的差異和佔有公共資源的差異造成的分配不公,具有調節貧富並合理負擔的功能。流轉稅卻無此功能。第二,在最終要轉嫁到每個消費者身上的間接稅徵收上,發達國家實行從價計征,對只有高收入者能問津的高檔品征高稅,對大眾的生活必需品征低稅,這就減少了低收入者的間接負擔。而我國雖一定程度上實行對高檔品征高稅,但同時“對鹽等生活必需品徵稅具有累退性質”(1),這意味著我國部分間接稅有加重低收入者負擔從而加深其生存窘況的性質。近幾年一而再,再而三大幅提價的郵資費便有此性質。第三,在發達國家,遺產稅和饋贈稅之類稅種的徵收目的不是提高財政收入,而是為了抑制不勞而獲和矯正不公,用羅爾斯的話來說,是為了“逐漸地、持續地糾正財富分配中的錯誤,並避免有害於政治自由的公平價值和機會公正平等的權力集中。”(2)為此,實行的是高額徵稅。而我國卻沒有實行高額遺產稅和饋贈稅。還莫說我國權錢結合的現實使富人得到無數好處,僅就現行稅制這幾方面而言,如果要說現在的中國是“富人的天堂” (3),一點也不過份。而且現行稅制的下一個特點更為這個判斷提供了證據。第四,我國對廣大農民徵收的稅帶有人頭稅性質。還在18世紀,休漠就指出“人頭稅是一種橫徵暴斂”(4)。稍後,亞當•斯密也指出,人頭稅不是流為任意的、不確定的,就是完全不公平的;在不把社會底層的福利和安全放在眼中的國家,人頭稅極其普通(5)。從18世紀至今,視人頭稅為最不公正,是稅法學界的普遍看法,各發達國家不僅早就廢除人頭稅,還宣布人頭稅非法。而我國對農民的徵稅,不光是亞當•斯密批評的任意性與不公平性兼而有之,而且我國農村金錢與權力往往合一的現實還使得富者既有手段也有力量把自己應納的稅轉嫁到貧者頭上,甚至搜刮貧者以肥已,形成“劫貧濟富”的顛倒格局。

以上種種,表明我國稅收制度相當缺乏公正性。而且,我國稅收不確定這一眾所周知的弊病,使我國財政收入除了預算內的,還有高比例的預算外收入這一大世界奇觀。這一部分游離於預算外的政府收入不受監督,沒有加入再分配,使我國稅制缺的不只是公正,還有透明度。這些制度缺陷無疑與國人缺乏納稅人意識有直接的因果關係,但還不是國人缺乏納稅人意識的最根本原因。最根本原因是現行稅制和我國自1949年後一直採用、至今也尚無根本改變的高積累、低工資制遮蔽了公民的納稅人身份,從而遮蔽了公民與政府之間關係的真相,使出錢者和花錢者大都弄不清錢的來路和去處。

其中,對農民的徵稅一方面帶有最不考慮貧困者生存狀態的人頭稅性質,此外還有雪上加霜的恃權敲詐、索貢性質的濫收費;另一方面,又從未給農民以機會去對所征的稅(更不用說各種“費”)表示同意。農民縱然在納稅,也多半仍像處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的時代,抱著臣民納貢的心態納錢納糧。這種情況下,談何納稅人的身份意識?城市居民對自己的納稅人身份同樣渾然不覺。而原因,除了沒有機會對所征之稅表示同意,還有扭曲的稅制與高積累、低工資制的結合使城市職工一般都不知道自己創造的財富與實際收入之間存在很大差額,不知道這一差額被轉移到企業利潤中進了國庫,因而也就不知道自己已把相當可觀的一部分可支配收入讓度給政府了。至於人人都在通過購買消費品納稅的事實,無論農村人口還是城市人口,無論有穩定職業者還是無穩定職業者,仍然大多渾然不覺。

這一遮蔽帶來的後果遠遠超出稅收範疇和經濟範疇,而在政治、文化、國民心態及素質等各方面都產生了廣泛、深刻的不良影響。因為,與普通公民的納稅人身份被遮蔽同時發生的遮蔽是:納稅人的錢在供養著各類官員和公務員的事實。所以,公民缺乏納稅人意識與官員缺乏公僕意識便猶如一幣之兩面。官員普遍持有的是一種顛倒的意識:手中權力是黨和政府給的。於是,對上負責而不是對民負責成了一種很有典型性的行為取向,許多嚴重的社會弊病就由此而生。

四、納稅人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無論納稅人明不明□自己的納稅人身份,但納稅人的錢支撐了包括立法、行政、司法機構和警察、軍隊在內的整套國家機器運轉的事實並不以此為轉移,納稅人是所有這些機構中的官員及其他一應人等的衣食父母的事實也不以此為轉移。所以,仍應從納稅人與政府之間的真實關係出發來考察兩個相關問題:人們為支撐這一切付出了多大代價?人們付出的代價購買到了什麼樣的服務?

說到代價,中國公僕“價”高,早已不是什麼秘密。政府機構不斷膨脹,冗員越來越多。50年代初,全國總人口與官員之比是297︰1,1994年已高達29︰1,而且還在增長。如此龐大的隊伍,僅工資就令納稅人負荷不堪。官員的過高耗費更是既進一步加重了納稅人負擔,又製造了最為刺眼的一種社會不公。還不去說其中腐敗者的大量灰色收入、黑色收入,單是官員享有的種種制度性特權就夠納稅人受。例如,按官職大小來確定的醫療待遇、住房待遇,公費配備的轎車、司機及服務人員,還有價廉質優的特供商品之類,納稅人為官員們這些福利所付出的甚至遠遠超過為官員們的工資所付出的。

官多也好,特權也罷,錢都得納稅人來出。如果官員好好當公僕,“價”高倒也罷了。問題是,官員的特權使他們在自我身份上發生膨脹,在與民的關係上發生倒錯。官員中問題叢生,也就不奇怪了。不久前,…總理曾列數官員幾大問題:第一跑官,第二追求享受,第三擾民,第四瞎指揮(6)。

“跑官”顯然是官民關係倒錯和官員在權力來源上的顛倒意識(即“手中權力是黨和政府給的”)的派生現象。它既表現為行為短期化、功利化,用納稅人的錢做表面文章、經營自己的仕途等等隱性腐敗,也表現為最赤裸裸的腐敗──買官。有買的,就有賣的。買官賣官的醜聞到處爆出,所以…總理要問:“是不是在有的基層是官都有價?”(7)

批評官員追求享受,顯然還未針對官員享受的種種制度性特權,而指官員在本已享有的特權之外搞公款吃喝,追求高檔轎車、豪華官邸等。說起建豪華官邸,現在許多地方從上到下競相攀比,連貧困地區的縣鄉政府也不甘落後。三年前到過威海的魏明倫先生髮現,在這小小的縣級市,“公僕大廈”的排場可與李登輝的總統府和香港的港督府媲美,而且以無數級台階托起的宮殿樣式在氣勢上就對老百姓呈居高臨下之勢,哪個衣食父母要找“公僕”辦事,僅“那百級天梯就夠你匍匐爬行”。(8)其實,排場和氣勢如魏先生所描述的那種“公僕大廈”,在我居住的這個城市的幾個區都可見到。站在這些需要仰視的建築面前,百姓是產生不出自己是國家主人的意識和自豪感的。

擾民,…總理主要指的是天怒人怨的亂收費。其實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令百姓煩不勝煩的有形騷擾或隱形騷擾。例如,人們不斷被要求去做應付各種視察或突擊檢查的無用功。又如,通過大會小會、廣電、報刊對人進行的精神騷擾……。無論哪種形式的擾民,在民與官的現有格局下,受擾一方別說沒法象陀思妥也夫斯基筆下的主人公那樣理直氣壯地宣布:“我向社會繳納捐稅,是為了沒有人再敢對我提要求”,而且就連抱怨的份也沒有。下面幾個信手拈來的例子是很有些代表性的。西安某小本經營的小食店店主除按時納稅,還得應付各種收費的人三天兩頭光顧、大蓋帽白吃白喝、防疫站高價強售劣質“洗消劑”、高價強售衛生宣傳畫……。大酒店更是待宰肥羊:街道辦事處強索幾千元滅鼠費卻只收錢不滅鼠,到檢查衛生時只要搜索出一粒老鼠屎,動輒罰款又是好幾千元。(9)四川一些城市借各種商貿節、熊貓節、運動會的由頭大收“紙頭費”。巴掌大的會標、口號以50元一張的高價強行“賣”給企業和各種車輛的車主,一輛車不張貼若干張,休想出城進城(10)。有些事,就算激起眾怒,也大多奈何它不得。電信業的收費早已千夫所指,但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一邊宣布電信資費大幅下調,一邊公布明降暗升和劫貧濟富的方案愚弄全國消費者。強行進行思想灌輸之類精神騷擾,更是幾乎一刻也未停止過,更是以“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氣,動輒把不服騷擾者劃歸另類。

至於瞎指揮,…列舉的行政干預、強迫銀行貸款、片面追求高指標……,等等,也都是讓老百姓吃足苦頭的事。有幾個觸目驚心的統計數字,瞎指揮都脫不了幹系:我國國企的呆死帳及銀行不良資產損失至少在12000億以上,決策失誤造成的浪費每年至少1000億以上□; “七五”期間,有數以萬億計的投資不知“漏”到哪裡去了。而按市場一般資金運行效益計算,這麼長的周期,這麼大的投入,是可以“滾”出數百萬億元巨額資產的□。

跑官、擾民、享受、瞎指揮,沒有哪一樣不花納稅人的錢。也許,有人會認為說“跑官”花納稅人的錢是言過其實。然而,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不花錢,官是跑不來的。至於花誰的錢,可別太天真,以為這些人都自己掏腰包。近日剛披露的河南某地大宗買官賣官事件,買者大多是公費買官!納稅人的錢就經由這些渠道大把大把地給打了水漂。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除了這些原因造成的巨大浪費和漏失,還有幾個無底洞在無情吞噬人民的血汗錢。一是由於某些官員的失職、瀆職,許多錢換來的是到處聳起的豆腐渣工程和接二連三的橋塌人亡、樓塌人亡事件。那些“豆腐渣”只要沒弄出人命,或者更確切地說,不管弄沒弄出人命,只要封住了新聞界的口,便沒見哪個官員為此丟官下獄。像法國最近正在審理的發生在80年代初的“污血案”,當時的政府總理、衛生部長等多位高官因失職成被告□,這樣的事在中國猶如天方夜譚。二是私分、鯨吞國有資產;三是部分官員經常性的腐敗消費,諸如陳希同、王寶森、孟慶平、李乘龍這些人,他們多是斂財大盜兼採花大盜,不光把納稅人的錢拼命往自己包裡裝,還大把公款包二奶,對小密一擲千金,公款公車出入舞廳、賭場……

五、納稅人購買到了什麼樣的服務和公共產品?

當來自人民的稅、費除了支撐包括大量冗員的政府機構,支付官員的工資和制度性特權開支、腐敗開支、奢糜型浪費、決策性浪費、失職瀆職造成的浪費和每天一個億以上的資產流失外,在為人民提供教育、環衛、市政建設、圖書館、博物館、公園等公共文化設施以及社會保障等必要的公共產品上,錢只好捏得很緊了。教育投入佔國民生產總值比例不僅遠低於世界平均水平,甚至大大低於最不發達國家的平均水平,在世界排位末尾。每個兒童本該享有的免費接受九年義務教育的權利,變成要用金錢來交換的權利,越漲越高的收費把許多窮孩子無情地關在了校門外;同樣應該對國民免費開放的公共圖書館、博物館也因經費緊張,收起錢來;公園、名勝更是大幅漲價,歷史遺留下來的、每個公民應該共享的人文、自然景觀變成了不納買路線便不得入內之處。社會保障又做得如何呢?發達國家通過稅收和社會保障轉移支付來調整收入差異,社保方面的支出高達國民生產總值的20─30%,為低收入者提供了必要的社會保障。相形之下,我國用於社保的錢少得可憐,近一、二十年,在“把一切推向市場”的非理性狂潮中,本來就覆蓋面小、分配不公平、缺陷甚多的社會保障體系受到巨大衝擊和破壞,變得更加脆弱。

低水平的公共產品與低質量的公共服務難分難解地系在一起,或者說,如形影相隨。否則,如果各級政府部門都盡職盡責了,哪會每年上百萬孩子失學輟學?哪會來那麼多假冒偽劣品充斥市場?如果政府部門克盡職守保護人民的生命錢,又怎會假酒假藥屢禁不絕,一次又一次釀成眾多人傷亡的慘禍?如果權力與責任成正比,又哪會出現那麼多豆腐渣工程危害人民?如果不是多年的失職、瀆職和決策失誤又怎會在1998年長江來水量遠不及1954年的自然條件下,造成的洪災卻遠大於 1954年;而且,如果早作防範,又何至於需要百萬軍民苦戰數月,何至於造成死亡數千人和達幾千億人民幣的直接損失?

與低水平服務相映成趣的是傳媒奉行的揚善隱惡宣傳方略。惡事、錯事很少曝光,做了一點份內的事就當作大善拼命宣場。納稅人出錢養了官員,還得每月另出電視收視費去看“表揚與自我表揚相結合”的官員活動圖,去看百姓如何地對誰誰誰的“親切關懷”和“救助”感激涕零。如果說百姓的感激是不知道自己作為納稅人有權在遇到危難時得到國家援助,是因納稅人身份被遮蔽而發生的蒙昧,那麼,宣染這些情景的傳媒就是在清醒地製造蒙昧了。

低劣的服務總還可以叫作服務。所以,最糟的還不在於此。

近來,擰開電視常有如下場面:一群穿制服的執法者在大街上把街頭小販攆得如雞飛狗跳一般四下逃竄。來不及逃的攤子被掀翻,東西被沒收,盛在容器裡待出售的食品、佐料統統被倒掉。電視中還有推土機如何把尚還有許多人要居住的房屋推倒,一大群頓失棲身之處的民工敢怒而不敢言地站在一旁……。別以為這些場面是藝術加工的電影鏡頭,而是地方新聞;別以為是暴露性鏡頭,而是在展示地方政府“為民辦實事”,展示執法者“執行公務”,“採取果斷措施”清理佔道經營、違章建築。

誠然,佔道經營、違章建築堵塞交通、有礙觀瞻,清理是必要的。但佔道擺攤者大多是下崗職工或本來就缺乏穩定收入的底層民眾。而且,街道辦事處已向他們收了錢,許可或默認了他們佔道擺攤。各種違章建築也同樣,不經過辦事處這一關是建不成的。街道辦事處乃政府最基層代表,它收錢允許違章,政府下屬的執法部門又攆人毀物。這好比一撥人收了人家買路錢,他們中另一撥人又橫在路中不讓通行。如此為民辦實事,民實在不好消受。我不知道,那些被追攆著、被沒收被倒掉原想用以換幾個小錢的貨物、食品的底層謀生者會多麼心疼自己蒙受的損失,下一步又以何謀生?那些因房屋被推成一片瓦礫而頓失居所的民工們將以何處棲身?幾乎就在地方新聞播放這些場面的同時,法國科西嘉島發生幾個憲兵縱火燒毀一違章建築的事件。憲兵非但不能享有“以果斷措施執行公務“的讚譽,相反,他們作為肇事者被捕。接下來被捕的還有涉嫌與這一事件有牽連的科西嘉前行政長官,這位長官非但不能因毀了違章建築而獲“為民辦實事”的美稱,還與幾個憲兵一道面臨被起訴的命運,而且,法國政府也因此陷入一場危機。此間,我無意比較,因為,這兩個類似事件的當事人的不同際遇,使人民在各自的國家裡佔有什麼樣的份量,已在不言之中。我也無意以這兩個事例的對照為違章佔道經營或違章建築作辯護,而只想說,清理行動一要先解決被清理者的謀生、棲居等事關生存權的後顧之憂,二要合法。不先行解決被清理者的謀生、棲身問題的“清理”,說得客氣是政府失職,說得不客氣是不顧百姓死活;而粗暴“執法”,本身就是“不法”。

不過話說回來,這一幕雖然讓納稅人不受用,畢竟還有部分合理動機可尋,可以讓天下最受得氣、最有忍耐力、最善解官意的納稅人心理上橫豎取得平衡。但另一些情況就不行了。北京有10萬來自河南的民工。他們出苦力,幹別人不願幹的臟亂差活,還整天到處被驅趕,過著這邊攆、那邊擠的邊緣人生活。設在北京的河南勞動廳駐京辦事處為河南民工做了些什麼事呢?一張成本僅兩角的勞動輸出卡,省物價局批准收費1元,層層加碼到建設廳成了6元,到勞動廳駐京辦事處就要收費25元,還揚言如不加蓋他們的章就不准在京打工□。如此“公僕”,與佔山為王,收取買路費的山賊又有何異?在湖南,岳陽有刑警姜某光天化日下率人鬧市搶民女,並搶殺其夫□;來陽市公安局副局長之子、警察李某對轄區居民跋扈如佔領軍,橫行不法如黑社會。他挨家挨店強收“保護費”,不交就砸店打人;因與某村民發生衝突就帶槍衝進村,兩天內一死四傷□。安徽樅陽縣農民被不合理負擔壓得喘不過氣,三位中南政治學院法律工作者抱不平,控告該縣一個鎮政府。結果,參與起訴的農民上了“黑名單”,縣檢察院及鎮村幹部組成的“特別行動隊”一路逼搶,“所到之處,雞飛狗跳”,三名法律工作者人身安全受威脅□。

如果說這幾起事件還是少數貪官、不法警員和腐敗司法人員的小打小鬧,那麼,十位著名作家聯署的《一起天理難容的大冤案》(簡稱《天理難容》)□披露的事件則是地方惡勢力與一個牽涉面甚廣的巨大腐敗網聯手進行的司法謀殺:1998年9月 25日,與腰纏萬貫、惡貫滿盈的村霸聯手的鄭州市公檢法、河南省高級法院秘密搶殺了風華正茂的青年、有強烈正義感和秉公辦事的西韓砦村民選村民組長曹海鑫。原村民組長、村霸曹新豹在任期間蛀空了兩千多萬元集體資產,1995年春,在選舉中敗北。新組長曹海鑫一上任,就積極配合上級查帳。他用收回的錢給村民辦好事,解決實際困難,並定期公布帳目。久遭村霸壓迫的村民終於揚眉吐氣,有了當家作主之感。但曹海鑫的禍端卻由此而生。村霸團伙對他恨之入骨,在多次尋舋滋事之後,乾脆持械聚眾,深夜闖入曹海鑫家大肆毆打。歹徒人多勢眾,曹海鑫在勸阻無效和報警受阻的情況下,被迫操室內獵槍自衛。領頭歹徒、曹新豹之弟曹新春與另一歹徒圍上去奪槍,爭奪中獵槍走火誤中曹新春。曹海鑫再次欲用電話報警和向醫院求救卻再三遭其他歹徒阻礙、毆打。夜闖民宅的歹徒曹新春就這樣被他自己的同伙耽誤了搶救時間,流血過多而死。在村霸曹新豹活動下,鄭州市公安局以“故意殺人罪”逮捕了在自己人身安全受嚴重威脅時實施正當防衛的曹海鑫,並迅速移交檢察院。鄭州檢察院不到一周就準備好了起訴書,又神速送達鄭州市中級法院。起訴書顛倒黑白,隱匿歹徒聚眾持械夜闖民宅、毆打無辜的事實,隱匿了曹海鑫被迫自衛以及獵槍走火誤中奪槍歹徒後三番五次欲報警、求救的事實,把正當自衛說成“開槍行兇殺人”。西韓砦村民成群結隊四處上訪,為曹海鑫申冤。鄭州市中級法院在事實十分清楚的情況下無視真相、不顧冤情,以莫須有的“故意殺人罪”悍然下達死刑判決書。而此前一個月剛審結的一起真正的故意殺人罪,對連連開槍導致兩死一傷且事後偽造現場的罪犯,同一個鄭州市中級法院下的卻是“防衛過當”的結論。在曹海鑫上訴後,在村民們再次掀起的上訪高潮中,在新華社力促公正審理、連發三次專供高層領導參閱的材料,全國最高法院也干預之後,河南省高級法院仍然置事實於不顧,駁回上訴,並於1998年9月25日秘密處決了曹海鑫。早就自稱在公檢法有“鐵哥們”的惡霸曹新豹,在其弟死後揚言以百萬巨資買曹海鑫人頭,他真的是如願以償了。秘密行刑後,第二天河南高級法院貼出一份編造得比檢察院的起訴書還要顛倒黑白和更難自圓其說的所謂曹海鑫罪狀。這份奇文被憤怒的村民撕下,作為控告這幫無惡不作的貪官的鐵證。

這一可怖事件的性質,用《天理難容》的作者們的話來說,是公檢法某些人“幫助惡霸枉殺好人”(李普);“是黨政及公檢法系統從基層到上級機關內一些握有……實權的壞人執法犯法”,“蓄意製造的大冤案”(邵燕祥)。

誠然,前面列舉的警察逞兇殺人或行政機構充當攔路打劫的山賊角色,並不是普遍現象,否則,民眾就將人人自危了。但這類事件肯定也不能說是很個別。即使在我國傳媒受約束甚多的情況下,類似事件也不斷爆出。誠然,曹海鑫案也不是普遍現象,否則,人民就根本沒有活路了。但無論上訪村民、抱不平的新聞界,還是最高法院的干預都未能阻止這一司法謀殺,這幕後的力量就很不簡單了。這一案件成了一個危險信號──“是對中國人權中最基本的生存權的挑戰,是行政司法權力與社會惡勢力勾結形成‘黑金政治’趨向的信號”(邵燕祥)。順便提一下,這起惡劣的司法謀殺中還有一個應該被釘在恥辱柱的人,那就是與地方和司法黑勢力沆瀣一氣的法律學界敗類──鄭州大學法律系副教授、兼職律師劉德法。他在曹海鑫一案是已死歹徒曹新春家屬代理人,在前面提及的那起兩死一傷的真正故意殺人案中是殺人者辯護人。兩案前後相距一月,他以截然相反的兩種法理邏輯先是把在無人奪槍情況下連開數槍,見人就射殺的殺人狂說成有理,要求輕判;一月後又把自衛的曹海鑫說成故意殺人犯,要求從嚴(19)。如果說曹案中黨政司法部門中一些人的所作所為是行政司法權力與社會惡勢力勾結而趨向黑金政治的信號,那麼劉副教授的醜惡表演則是知識界、律師界敗類賣身投靠社會黑勢力,與黑勢力聯手作惡的信號。

駭人聽聞的曹案和類似於岳陽、來陽個別警察及河南勞動廳駐京辦之所為有典型性但尚不具普遍性,另外一個情況卻是普遍的,這就是: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各級黨政機關門難進、臉難看。從《天理難容》一文可以看出,河南省一些領導機關對上訪群眾的冷漠、敷衍、推托無疑是導致曹海鑫枉死的重要原因之一。據戴煌披露,因冤苦層出不窮,河南省委、省府門前每天都有上訪者。如此多的冤苦本來就值得政府反省,而當平民百姓的冤情發生,他們無權無勢無可依傍,又到處求告無門。在這種情況下,為他們伸張正義,對他們進行司法援助和其他形式援助,就成了國家義不容辭的責任,而對政府主持正義的期待則是冤主們最後一線希望。然而,高宅大院深似海,一道門衛就把許多上訪者最後的希望擊碎了。一對到河南省政府請願的夫婦,連去數次不接待,絕望之下要自焚,傳達室仍然不聞不問。當夫婦二人澆上汽油,就要準備用打火機點火,門衛竟然說:“你自焚,我給消防隊打電話。”這種毫無人性的態度把夫婦二人驅上了絕路,雙雙在省政府門前燒死(女的未當場燒死,但傷勢過重,四天後死亡) (20)。

無論是曹案中的公檢法,還是被媒體曝光的行兇警察、揩油官員或是冷漠無情的“衙門”中人,都是納稅人的血汗錢在供養。在這些並非個別的事件中,納稅人的錢不僅沒有換來哪怕劣質的服務,反而養虎為患,換來了壓迫和殘害。寫到這裡,聯想到一個讓人笑不出來的笑話。電視裡播放的外片經常有這樣的鏡頭:普通公民理直氣壯地找政府或警察提供服務,大到保護個人安全、尋找失蹤的孩子,小到丟了鑰匙要求警察幫助開門。服務如有不周或延宕,公民開口就是:“用了納稅人的錢,你們作了些什麼!”當警察要進門問話什麼的,連沒什麼文化的底層婦女也會氣壯如牛地堵在門口:“想要進屋,有搜查證嗎?”許多農民看到這些鏡頭,百般地羨慕、萬般地無奈。一村婦發感慨:“在這兒,你敢!不甩你兩耳刮子才怪。”

其實,甩兩耳刮子算是文雅了。農村鄉、鎮幹部動輒和警察一道闖進農民家催款逼債、牽.、槓糧連帶打人。去年十月,重慶市樑平縣農民羅昌榮就因欠鎮裡300元 “閻王債”被十幾個收帳幹部毆打致死。當羅奄奄一息等待救命之時,找來車的幹部們卻不是送人進醫院,而是把從羅家牽走的那頭價值遠遠超過300元的.當 “戰利品”送到屠宰場過秤結帳;當羅傷得水米不進,不斷吐血時,打人者卻在聚餐慶功。羅在被打後第二天含恨而死(21)。

六、沒有說完的話

由國人納稅意識的匱乏而扯出的問題,竟是如此之多。說到底,除了稅制需要徹底改造,最重要的還是通過體制改革改變納稅人身份被遮蔽的狀況和主僕顛倒的關係格局。只有當社會被安排得使每個人的公民尊嚴和自豪感可以油然而生,只有當普通的公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有權知道納稅人的錢花到哪裡去了?”可以理直氣壯地以納稅人身份對政府及各職能部門提要求:“我納稅是為了不被人盜竊,不挨打,不被人殺害……”可以理直氣壯地面對各種要求、各種有形或無形的騷擾說: “我納稅,是為了沒有人再敢對我提要求!”可以理直氣壯地把警察堵在門外並質問:“想進屋,有搜查證嗎?”只有這時,才談得上普遍自覺地盡納稅義務。

然而,要實現這一步,我們有太多的事要做,有相當艱巨的路要走。因為,就在這篇文章要結稿時,報上又披露出廣西欽州市交警支隊副支隊長黃某及一干涉案者執法犯法大賣走私車,貪污受賄揮霍公款1200萬元(22)。而從另一則並非批評性的報導則得知,北京市政府和天安門管理委員會決定投資億萬元人民幣,對天安門廣場地面進行大規模徹底翻修,用淺紅色天然花崗石去換掉原先的水泥石磚(23)。花上億元巨資去敲掉尚還基本完好的水泥石磚,換上豪華的花崗石地面,而窮孩子是否都能上學,下崗工人基本生活是否都有保障,令絕大多數人憂心忡忡的醫療、養老問題是否解決了……所有這一切,人們卻不得而知。

──轉自《新世紀》
(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不代表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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