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的先知 中國文革死難者張志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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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4月30日報導】(中央社記者陳正杰台北特稿)以中國歷史之久,「錯誤命名」 (misnomer)的實例不知凡幾,其中最為顯著的例子,莫過於「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只需看看一九六六年至一九七六年中國社會的情況,任何人都會問:「何文化之有?」

在這場被後人稱為「十年浩劫」的騷亂中,中國估計有數百萬人「非正常死亡」。有許多人在毛澤東默許繼而鼓動的造反運動中被活活打死,還有很多人喪失了做人的尊嚴,自我了斷。

響應「建設新中國」號召從英國返國的劇作家老舍,一九六六年八月遭紅衛兵批鬥、毒打之後,在北京跳水身亡;留法歸國的翻譯家和藝術評論家傅雷,也在同年九月與妻子一同懸樑自盡。

除了高知名度的中國菁英份子和劉少奇等中共高幹,還有更多不知名的社會各界人士在文革中慘烈犧牲,其中又以知識份子居多。

據「文革之謎」一書記載,一九七五年四月四日凌晨,遼寧瀋陽盤錦監獄四十五歲的女性死囚張志新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被幾個竄上來的人按倒在水泥地上。

他們切開她的喉嚨,插進一個三寸長、小手指粗的不鏽鋼管,並用線縫合固定,劇痛使奮力反抗的張志新咬斷了舌尖,血水淌滿前胸;目睹這一慘狀的一個女獄警,當場嚇得昏厥過去。

張志新隨後被拖到刑場槍決。切開她的喉嚨並插入鋼管,是為了讓她能夠繼續呼吸,好活著接受極刑,但無法在生命的最後片刻呼喊任何「反動口號」。

中國當局怕這個小女子臨終前說些什麼,是有原因的。即使在她的案子隨著「四人幫」垮台而平反時,中國媒體對於她當年被控的若干「犯行」仍含糊其詞。

一九七九年六月五日,北京「光明日報」頭版刊登由陳禹山撰寫的報導「一份血寫的報告」,文中說,張志新「在充分肯定毛澤東同志的豐功偉績的同時,情深意切、光明磊落地對自己的領袖的某些工作,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和看法,表達了她對自己的領袖的熱愛和深厚的階級感情」。

芝加哥大學文革史專家王友琴在網路上開闢的「中國文革浩劫遇難者念園」刊文記載,事隔多年,陳禹山詳細引述了張志新的原話:「毛主席在黨的歷史發展中的豐功偉績是不容否定的。但我認為,在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階段中,毛主席也有錯誤。」

一九六八年九月,文革正席捲中國大地、對毛澤東的個人崇拜達到頂點,就在這個時刻,張志新在黨組織的會議上或被迫交代時表示︰「毛主席在大躍進以來,科學態度相對地弱了,謙虛少了,民主作風弱了。」

談到文化大革命,張志新說,文革的群眾路線「以決戰的壯志,實行了規模空前的殘酷鬥爭,無情打擊…造成的惡果是嚴重的」。她指出文革削弱了黨的領導,影響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事業的正常進行。

在那樣扭曲而瘋狂的年代,張志新宛如先知,但也像宗教歷史上的若干先知一樣,在當下被斥為死有餘辜的異端。

張志新一九三零年生於天津的一個教師家庭,父親早年參加過辛亥革命,她和兩個妹妹很小便能彈奏小提琴等樂器。

一九五零年韓戰爆發時,張志新是河北師範學院學生。她響應黨和國家「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號召,參加中國人民志願軍。當時部隊急需俄語翻譯,張志新從部隊保送到中國人民大學學習俄語,一九五二年,張志新提前畢業,留校工作,三年後結婚。

一九五七年,張志新與丈夫曾真同時被調往瀋陽中共遼寧省委機關任職。一九六九年九月十八日,三十八歲的張志新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在這一天,她因為曾私下發表批評文革的言論遭人檢舉,以反革命罪名被捕,此後便與世隔絕,在牢獄裡遭受七年的殘酷折磨。

據曾經接觸官方紀錄的陳禹山回憶,一九六八年的一個星期天,張志新到一個同事家裏借江青的文革講話資料。同事說:「你站到我們這一派吧,我們是革命派的。」

張志新回答:「我考慮的不是這一派那一派的問題,我考慮的是文化大革命的問題,我覺得好多問題我不能理解。」此事立即被這個同事向她那一派組織的負責人彙報,並寫成文字裝進檔案裏。

不久,在中共遼寧省委宣傳部工作的張志新與三萬多名機關幹部一起被送到盤錦的幹校學習。

在這裡,張志新被揪出來,批鬥的人說她反對文革,要挖她的黑思想。張志新的很多言論,最初只是在與同事朋友閒聊時無意流露出來。她從未主動在公開場合談過自己的思想,但在一次又一次的批鬥和交代中,她被迫說出早已存在自己腦中的很多想法,腦子被組織越挖越深。

張志新被逮捕入獄後,只要願跟大多數人一樣自我批評、認罪檢討,關個幾年就可能重獲自由,問題在於張志新「死不悔改」,始終堅持自己無罪。

一九七零年五月,張志新因「反對毛主席、反對江青同志,為劉少奇翻案」被判死刑,案件呈至已實行軍事管制的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一名副處長看了報告後私下說,毛澤東指示「一個不殺,大部(份)不抓」,張志新動口不動手,沒有搞破壞,何況,黨員在黨的組織會議上發表自己的看法,構成犯罪嗎?

當權的軍管會認為這名處長執行不力,換人審理,新人感到壓力很大,本想判張志新兩年以上刑期,但又擔心自己也被軍管會視為右傾,便一舉將刑期定為十五年。

審判意見稿送到軍代表那裏,軍代表連寫了六個「惡毒攻擊」,結論是「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再報遼寧省革命委員會審批。參加會議的法院方面代表一致同意,但最後遼寧省最高負責人、軍區司令員陳錫聯指示留個活口,當反面教材。於是,張志新被改判無期徒刑。

一九七三年十一月,監獄裡組織「批林批孔」學習大會,此時精神已經失常的張志新在會中起立高喊了一句涉及毛澤東的口號,因此,她被認定「仍頑固堅持反動立場,在勞改當中又構成重新犯罪」。

一九七五年二月,中共遼寧省委常委開會討論張志新的案情報告,主事者說,張志新「看來是死心塌地,多活一天,多搞一天反革命,殺了算了」。

一九七九年三月,中共遼寧省委為張志新平反,追認她為「革命烈士」。在追悼大會上,張志新的女兒曾林林捧著一個空的骨灰盒,因為當年在「死囚家屬學習班」上,張志新已經七年沒見的丈夫和兩個孩子被迫跟她劃清界線,連遺體都不敢要。

據「南方周末」報導,在學習班上,瀋陽法院的人要曾林林在一份筆錄上簽字按手印。

根據這份列入張志新檔案的文件,曾林林說︰「剛聽說張志新犯了反革命的罪行,我當時感覺會影響我進步的。這下可完了。「但經過學習提高了認識,母女關系是有階級性的,她雖然生了我,是我的母親,可(是)她是反革命,就不是母親了,已是我的敵人了。她反黨反毛主席,我們就和她鬥爭到底。我後來經過學校老師和家長的教育,我已認識到她反革命,我和她劃清界限,並不會影響我的進步。」

根據這份筆錄,未滿十八歲的曾林林被問到說︰「張志新實屬死心塌地,罪大惡極,你們有什麼想法,看法?」

曾林林和不到十歲的弟弟曾彤彤說:「堅決鎮壓,把她處死刑,為人民除害。我們連屍體也不要,政府願意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們都擁護。」

今年是文革開始四十週年、結束三十週年。中國文化部長孫家正說,官方不會舉行紀念活動,因為要建設和諧社會,要鼓勵「往前看」。這樣的歷史,自是不堪回顧,除非能從中記取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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