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清:最年輕最積極最專注最職業的老右派,鄧煥武!

——紀念反右運動之二

黃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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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月16日訊】網上讀到「57年全國最小的17歲大學生右派」——吉林大學的王安琪,感慨系之。我認識一位17歲的右派,是中專生,浙江溫州市師範學校的鄧煥武。去年2月,我還向他約稿,約稿信如下:

老鄧:你好!

我在參與編輯《劉賓雁紀念文集》。看到你和別人合寫的一篇文章中提到中青報發表鐵托全文講話的往事,我記得也聽你說過。但你在這篇文章中語焉不詳,只一筆帶過:「劉賓雁先生當年力持在中國青年報上全文刊載鐵托的『普拉演說』」。建議你單就此寫一篇文章,查一下當年的資料,劉賓雁當年是如何「力持……全文刊載……」的,或者說你是如何知道全文發表的鐵托演說是劉賓雁「力持」的。由此,展開談思想上對你的影響,以及因此被投入監獄的簡單敘述。這樣一篇文章不會雷同於那些泛泛的悼念之辭。我可以推薦給編輯小組選用。

謝謝!河清2、17

老鄧回信說:

「……你的建議很好,但我現在關注維權絕食事,不能分心!如果不是很緊迫,可否待等一些時候,撰好寄上?……幾天前,偶見你關於廖亦武《證詞》一文中,提及我在獄中獄之往事,使我感到專述一篇之必要。只是忙不過來與精力不夠,不能馬上動筆,須推後再說。

謝謝關注!老鄧2006.2.18.於重慶

老鄧沒有發稿來。我知道他是忙於維權的事了。後來果然在網上看到他與嚴正學、李柏光在浙江農村調查維權的照片。老鄧自從17歲讀中學時忙著當了右派後,就再也沒片刻消停過地忙著折騰這些右派、反革命、民運、維權的事。老鄧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位當了右派後,還繼續幹著右派活兒,平反後,更加當然地幹著右派活兒,從「七九」、「八九」……維權一次不拉地參與了所有的右派活兒的最積極最專注幾乎是最職業的老右派。

鄧煥武祖籍浙江溫州,從小在溫州長大,今年應是67歲了。他17歲時,在溫州市師範學校讀書,因張貼大字報歡呼、贊同社會主義陣營中第一個修正主義者南斯拉夫總統鐵托的講話,被投入監獄。當時溫州地方黨報作為破獲重大反革命案件披載報導。此後,20餘年,他都在牢獄、勞改營中度過。他曾絕食瀕死,曾被單獨監禁在懲罰性黑牢中700多天。黑牢僅容一身,只能半蹲,躺臥,不能站直,日夜無燈光,無陽光,一日三餐從牢洞中塞進,塞飯時牢洞的一開一關是唯一的光線,絕無放風,吃喝拉撒睡全在黑牢內。某人講自己被關過這樣的黑牢一百多天,那是關狗狗都要發瘋的地方。而鄧煥武被關了700多個日夜!

「七九」民運時,老鄧已放出回到家鄉。他舊習難改,在溫州同友人忙著折騰民刊《吶喊》,而又被請到看守所去。老鄧絕食八天抗議,差點餓死,被救回後送到杭州,大約要嚴懲。未料因禍得福,關押期間,浙江省公安廳一副廳長對他的案子感興趣,瞭解後,竟為之感動,張羅為他57年的贊同鐵托案平反。溫州法院給他發的平反書。主持平反調查工作的恰也是右派改正者,但思維已殭化了,於平反判詞上同鄧斤斤計較。鄧不滿平反判詞,又沒完沒了地折騰。

老鄧會畫水彩、水粉畫。我不懂畫,但覺得他畫的很好看,向他要畫。他送過我一幅畫,我至今珍藏著。老鄧平反後,結婚成家了,有一女兒,也算有後,對得起自然造化了。老鄧的妻子是農村婦女,老實本份人,受不了他、也不能理解他的折騰,終於分手了。他同四川重慶一位民運人士結合,從溫州遷居到重慶,又在重慶折騰右派舊事。公安為了教訓他,由重慶檢察院檢控他犯重婚罪。在大陸,重婚罪一般是不告訴不罪,即使受理,都作為民事訴訟案,由當事人作原告。據重慶檢察院自己告訴鄧,這是建國以來第一樁由檢察院檢控的重婚案。老鄧不服,說自己離婚再婚手續完備,前妻繼妻都沒指他重婚,沒犯重婚罪。同檢察院沒完沒了地折騰,又哪能鬥得過!

老鄧不時到溫州來,因為溫州還有祖上遺下的房產。他的生活大約是靠房租維持的。因房屋拆遷,賠款不合理,向朋友們訴苦,那是很令人氣憤的事。他嚥不下這口氣,又折騰。

1998年中國民聯陣‧自民黨主席王策返國上書活動被捕被判事件,海外報導連篇累牘、沸反盈天,但有一人被遺忘了,那就是既是四川重慶,又是浙江溫州的鄧煥武。無論是媒體還是民運團體自己,都將他遺忘了。

鄧煥武1998年10月27日在溫州經我安排同王策會晤後返回四川重慶家中,途經杭州時,他還會晤了王有才。等回到家中時,其妻因事被當地派出所扣留,鄧趕往派出所交涉,救妻不果,以絕食抗議。鄧是出了名的「牛皮糖」。當地派出所正感無奈之際,恰好溫州公安局派出的兩位警員到了,要當地派出所協助抓鄧。重慶公安喜出望外,連連說「在、在,你們帶走。」趕緊將鄧交給溫州公安,甩脫了一個燙山芋。

鄧煥武在第一時間被抓,責任在我。可以推斷是溫州國安在我家搜去的王策留下的照片中發現鄧同王策的合影而知曉的。鄧被帶到溫州,先關在溫州茶園寺的水心旅館,三位公安看守他,其中一位說是我的學生,鄧就同他們套近乎,閒聊下棋。鄧縱橫捭闔,以一敵三,下棋戰績是一輸二贏。鄧在打的輸家丟盔曳甲,智昏神亂,捧得贏家得意洋洋,暈頭轉向之際,巧施暗渡陳倉之計,竟偷空用旅館總台上的電話機給我家撥通了電話。當時我老婆給國安局嚇唬住了:不准向海外媒體或任何人透露任何訊息,否則,對你老公不利,後果自負;竟沒有將鄧的訊息傳出去。所有的案子警察都是這樣嚇唬威脅家屬的。可悲的是,幾乎所有的家屬都被嚇唬威脅住了。其實,正須反著來,才不會不利,後果只會趨好。只有公開,才可能有公平公正。最近的嚴正學案,乃再顯例。走筆至此,附帶說明,願後來者記取教訓。鄧打了這個電話後即被發現,立即轉移到另外的旅館直至次年的元月被放。鄧的折騰就是如此既膽大妄為又聰明機智

自「七九」後,鄧煥武就一直活躍在大陸的民運界,同全國各地的民運人士聯繫密切。大陸發到海外發表的呼籲、聲明、公開信的聯署簽名中幾乎都可找到他的名字。我看到過他同徐文立、王丹、魏京生、林牧、許良英……諸人的合影照片。據我所知,老鄧總是獨來獨往,不參加任何組織,連支持維權的絕食也是一個人,朋友看不過眼,來幫忙看看他照料他,怕他餓暈了沒人知道。他是民主運動人士中資格最老的一位。論資排輩起來,「七九」的無論哪一位元老都比他還晚了22年,是他的兒孫輩。但他從不炫耀、不擺譜、不爭功、不爭位。這不爭位,大約也有他從不參加任何組織的原因。他能寫文章,以火戈的筆名發表,但又「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敢作敢當,經常在文章中聲明火戈就是鄧煥武,鄧煥武就是火戈。

老鄧每到我家來很隨便,有時即使是一碗麵條,他也吃的津津有味,偶爾喝點酒,興奮起來,就嘲弄我膽小如鼠。「你啊」,他吃著我煮的排骨大蒜雞蛋面,喝著我斟的十年陳黃酒,伸出一個小拇指來,戳著我,「膽子就這麼大!」雖然又吃我又笑我,卻又十分信任我,把當作寶貝的林牧、許良英的信件交我保管,說自己老是被警察光顧,會被搜去。未料,我亦未能為他收藏好,王策上書事件中被警察搜去不歸還。對不起了,老鄧。

曾有人向老鄧請教同公安爭持的法門、訣竅,要注意些甚麼。老鄧說:最重要的是不要自己墮了志氣,要理直氣壯,他們錯,我們對。

鄧煥武瘦長瘦長,常年營養不良的臉上略呈菜色。他好爭辯,一急就有點口吃。朋友們喜歡逗他,有時會故意找些問題同他爭,他總是很認真地對待,固執起來十頭牛也拉不轉。這時他從長兄一下子變為小弟,變為小孩子了。朋友們哈哈大笑,他也不惱。「這是原……原……原則,原則是不能隨便變的。」他結巴著作結語。這時,你不再認為他無謂可笑,你會覺得,他可愛。他的固執,其實是執著。沒有這份執著,他如何挺過那黑牢中七百多個日夜啊!

老鄧自己窮得丁當響,還把51美元捐給紐約的某人,因為,他聽說某人比他還窮卻堅持辦民主網刊。我受托把這筆比一百萬美元還重的薄信封在普林斯頓劉賓雁的遺體告別儀式上交到某人手中。當我告訴這是鄧煥武捐給你的錢時,某人顯出了驚訝的表情,似乎他知道或者認為其實老鄧比他窮多了。

老鄧的這一切,真使人心裏沉甸甸的。67歲的人了,還有多少年啊?這才是真正的英雄志士!不論如何打壓摧殘,不論如何艱難困苦,不論如何被不理解受嘲弄遭白眼,他一往無前,一如既往,一心一意,為祖國的民主自由付出了畢生的一切。老鄧是我熟悉的朋友中最早的吃了最多苦受了最大罪的最堅定最執著最一貫最勇往直前最義無反顧最不在乎名利的民主運動人士。

老鄧,老右派,你好,保重了!我真想再給你煮一碗排骨大蒜雞蛋面,同飲一罈陳年黃酒,看你伸出小拇指戳我,嘮叨我膽小。@

2007、2、4於地中海畔2、13改定

──《觀察》首發轉載請註明出處(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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