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水:親歷1997年香港回歸的背後

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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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7月3日訊】10年前,我是深圳一家報社跑交通口的記者。見證了香港回歸前夕深圳社會的另一番景象。

深圳交通行政管轄權統屬深圳市運輸局,是仿照香港的大交通概念。管轄民航,港口,城市公交、出租車,長途客運,郵政,公路。也就是說運輸局有權管轄海陸空,包括看不見的郵路。香港回歸前夕,深圳市運輸局在銀湖汽車站專門設立了辦公室,保衛深圳公共交通安全,為駐港部隊車隊通過市區、過境,提供快捷和安全的通道。

回歸前數月,深圳等珠三角靠近港澳邊境地區的城市,對流動人口的臨檢頻率、力度都大大加強。進入深圳特區的八個二線關口,更是檢查森嚴。一些地方公安局辦理的邊境通行證,手寫而非電腦打印,過關都會碰到麻煩。邊防證上填寫的姓名與身份證上的姓名,只要一字不同,哪怕是形音字,就會被拒過關。帶關蛇頭的生意都很好。其他城市抵達深圳的火車,旅客上車前、途中都要被嚴格檢查邊境通行證,沒有邊境通行證會被拒上車。警察在街頭隨意攔截人員查檢身份證、暫住證、邊境通行證。只要任一證件不帶在身邊,那你就倒大黴了,會被送往專門關押三無人員的銀湖收容遣送站。

報社一位美編,下班後,吃完晚飯,穿著大褲頭、T恤、拖鞋,在大街上溜躂散步,不巧被巡警截住。散步誰還帶暫住證啊。巡警不聽美編解釋證件放在家裡,硬把他關進了銀湖收容遣送站。報紙晚上要編版,印刷,次日凌晨上街,這馬虎不得。但是,報社上下,死活找不見這個美編。

直到次日上午,我接到美編從收容站打來的電話,才明白過來美編去了哪裡。老總親自出馬,帶了報社證明信,趕去撈人。交了一筆錢,美編被放了出來。若去晚了,他就會被按戶籍甄別後,一站站遣送回原籍。後來,我跳槽去香港大公報屬下的《大週刊》,專門策劃了一個深度調查專題,全面報導收容遣送制度黑幕。一個男同事自告奮勇去銀湖遣送站臥底。因此,他特意穿著骯髒、陳舊衣服,不帶任何證件,在深圳火車站廣場警亭周圍晃蕩。他果然被警察盯上了,標準的三無人員(無證件、無工作單位、無固定住所),如願被送進銀湖收容遣送站。按照事先約定,次日上午,其他同事去收容所查看被關押的三無人員登記名單,繳上300元,才取他出來。另一路記者守候在銀湖遣送站門口,尋機拍攝照片。文章見刊後,海外媒體紛紛轉載。記者臥底採訪收容遣送黑幕,《大週刊》是大陸媒體第一家。

頻繁抓人,繳錢釋放。正是通過此種方式,各地收遣站大肆撈取黑錢。三無人員關押不過24小時,每人要收取管理費、伙食費200元,雜費100元。另外,收取手機等隨身物品保管費50元。對於收容者,收容所會提供電話,讓他們聯繫單位、親友繳錢保釋。規定電話只能打幾分鐘,一律收費10元。三無人員關在監倉,晚上躺在水泥地板上,吃喝拉撒都在一個監倉。鐵門鐵窗監控器,不過沒有鐵鎖鏈。只要關進收容所,收遣站才不管你什麼三無不三無的,只認錢。

收遣站大門口停了一溜私家車,可別小看這些車主,他們的能耐不可小覷。內外勾結,專門做人肉生意。每天停在銀湖收容所大門口的私家車,大約有十數台。一般來說,當日收容的三無人員,要在次日中午前,分發到廣東省內的其他收容遣送中心。那些來不及聯繫單位和親友的人員,被戴上手銬,串在一起,押上窗戶安裝鐵柵欄的大巴,由警察送往各地。

如果沒有趕在中午前得到親友消息,只要在銀湖收容所門口的辦公室,告訴工作人員關押者的姓名,辦公人員會給你打印一張紙條,上面清楚列明你要找的人被送到哪裡的收容所。這時,那些車主就會主動圍上來,跟你套近乎。車主們倒是非常乾脆,不管送往哪裡的人,他們第二天都會帶回來完整交給你,並且承諾一手交人一手交錢。每人800元。一條龍服務,包括回程的餐費和進關費。你只要留下聯繫電話即可。他們不會爽約。人帶回來後約你在附近的銀湖汽車站交人。他們是與收容所工作人員內外勾結在一起的。我曾讓他們帶回一個被送往揭陽收容站的朋友。那些沒有隨身帶錢,沒有親友的三無人員,下場很慘。關在監倉,受牢頭獄霸欺負。在等候遣送期間,他們每天還要幹活,比如修路。幹活有微薄的報酬,等攢夠收容費、伙食費,然後才釋放。最慘的是那些運氣不好的,被一站站遣送回原籍。比如是長沙人,依次送你到韶關遣送站——郴州遣送站——衡陽遣送站——長沙遣送站。中途幾個月時間就過去了。等到被家人接回家,已是皮包骨頭,傷痕纍纍。

廣東東莞市樟木頭收容遣送中心,是聞名全國、臭名昭著的人間地獄。許多在廣東的務工人員都曾在這裡被關押。 2003年,在廣州工作的湖北黃岡人孫志剛被關進廣州收譴所,被管教指使倉霸毆打致死。此事件引起全國民眾的強烈聲討,罪惡的收容遣送制度從此終結。仔細想想,中國社會許多方面的推進,都是以死亡作為驅動力的。受到傷害的都是社會弱勢群體。

深圳女性,絕大多數都有在大街上遭受打劫的遭遇;男性,大多有在收容所撈親友的經歷。那些底層打工仔被收容的不在少數。

戶籍制度,不僅是城鄉方面的差異,更多的體現在本市與外地的區別。其附加的人權歧視、地域歧視,以及社會福利、工資、子女教育方面的差別,無形中將中國人區分為三六九等。直接給公安、民政、城管等政府機關,提供了巨大的尋租空間。中國人為什麼在中國還要暫住?這個常識性問題,竟然在中國的城市非常荒誕地每天在上演,今天也是如此。

深圳在香港回歸前大規模驅趕流動人口,用意在於防止民眾衝擊香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廣東沿海居民為了活命,發生大規模逃港風潮。有的村子幾乎全部逃去香港謀生。金庸創辦的《明報》能夠發達,某種程度上跟連篇累牘報導這次逃港風潮不無關係。

1997年6月30日上午,我在記者辦公室值班完畢,按照規定向報社總值班室總編匯報「正常」,然後還有採訪任務。香港回歸前,在政府要求下,每個單位都臨時建立值班制度。每兩小時向上級電話匯報一次。群策群防,預防爆發群體性事件和防止壞人破壞。

媒體事先獲得消息,駐港陸軍部隊在下午3時經過市區,然後從四個邊境口岸過境,全面接管香港。

我去的是中國最大的陸路貨運口岸——皇崗口岸。珠三角地區的貨物,幾乎都經由這裡出境貿易。鹽田港集裝箱碼頭剛建立,吞吐量太小。中國GDP由這些24小時不停息進出口岸的貨櫃車拉高一定的比例。香港的貨櫃車司機,也帶旺了深圳皇崗村這個聞名天下的「二奶村」。

皇崗口岸中方一側臨時搭建起一座彩門,歡送駐港部隊。口岸有一個歡送儀式,彩門就是為此準備的。彩門旁邊用帶子隔離出一塊記者採訪區。政府動員的機關單位職員、學校學生、市民,擠滿了偌大的皇崗口岸廣場。過關天橋上也圍滿看熱鬧的市民。部隊的通行時間是保密的。沒有等來部隊,一場瓢潑大雨澆散了民眾。

事先我們去了駐港部隊深圳基地採訪,被婉拒了。被告知行軍路線、開拔時間、部隊番號都屬於軍事秘密。在口岸守候是唯一的辦法。

中方驗證大廳裡側,設立了一道警戒線,由全副武裝的武警臨時把守。每米站立一個士兵。士兵們戴著鋼盔,挎著挎包、水壺。沒有拿槍。每人手裡拿一根類似電視天線的、亮閃閃的不鏽鋼棍子。市民等不來部隊,都圍著武警看熱鬧。

傍晚時分,守候在基地的同事通報,部隊出動了。終於看見一串整齊的燈光。一隊輪式裝甲車和載滿士兵的軍用卡車漸漸駛近。打頭的是一輛指揮車,停在記者區。一溜軍車依次停下。市民揮舞國旗、香港旗子,喊起口號。

「威武之師血我國恥!」

「慶祝香港回歸母親懷抱!」

……

駐港部隊的新式武器和軍服,很是吸引眼球。軍車上的偽裝網掀開,車廂兩側的士兵,個頭等高,表情肅穆,雙手在胸前緊握烏黑的衝鋒槍,白色手套構成一道水平線,煞是威武。後來據聞,第一批駐港士兵,都是在全軍優選出來的。果然個個高大威猛,帥哥級別的。

政府領導致歡送辭,部隊長官誓言捍衛國家主權等等。我們一幫記者稀里嘩啦搶拍鏡頭。簡短儀式以後,部隊開拔。跨越彩門,中國軍隊意味著進入了香港。大概5、6小時後,港英政府正式向中方移交政權。中央電視台白岩松當天在羅湖口岸進行現場直播,後來他在回憶文章中稱:因為緊張,看到駐港部隊遠遠駛近,心裡直冒出1989年北京「戒嚴部隊」進城的念頭。心理傷害何其深。

當晚,北京、深圳等許多城市,都舉辦了慶祝香港回歸焰火晚會。深圳焰火晚會在洪湖公園舉辦。我還有採訪任務要完成,匆忙趕去了那裡。

2007年6月27日

──原載《民主中國》(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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