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5月4日訊】春天正午溫熙的陽光，照著第20個祭日的耀邦陵，照著陵前正中林希翎花籃緞帶上的祭挽——「八無八有」，也照著目光濕潤如釋重任的我。這個花籃和羊子大姐與先夫若望的獻祭並列著，它們久久偎伴李昭率全家的主祭花籃的時光，甚至超過今天胡氏家族整個主祭儀程的時段。
這是我有生以來最感動的時光。
顯然，林希翎大姐的「八無八有」，與她握過「兩位胡總書記」溫馨的手有關。其中一位胡總書記溫馨地寫下過「八榮八恥」。林希翎是用手，還是用心，為另一位胡總書記寫下這《八無八有》輓聯的？無須相問。倒真是一直想問問遙遠的大姐：是毛澤東禦奉你為學生領袖，命定著你悲劇的一生；十五年刑期還差三個月的時候，又是毛澤東下令釋放了你：難道你就真就相信，那麼多年毛澤東對你的厄運真的茫無所知？
可是，渾身插滿管子的林希翎大姐，你還能醒過來嗎？
這就是忙著準備南行共青城的那些日子裏最最揪心的事，以致身在宜園與張志新兩個妹妹相對，心裏卻惦念著塞納河畔「沉睡」著的大姐。一次次天涯對話，憤懣的大姐動輒一個 「走」字——本來就夠揪心了。豈料清明前後，真正近乎絕望的焦灼終於從巴黎、馬德里、北京、紐約向四面八方蔓延……悲憫的黃河清先生甚至以《林希翎病危》網告天下。我則更甚——寫存著一篇《林希翎兒子這一聲「我媽媽醒不來了」》，以備不測之間，籲請四海良知對這位思想而坎坷苦難一生的華夏巾幗作最後的注目——在我看來，前驅者至死的寂寞淒涼，乃是她為之前驅的民族最可悲哀的冷血與莫大的恥辱！
所以最我深知：《八無八有》——胡耀邦20忌辰林希翎的天涯遙挽，不但寄託著中國最後的右派對胡耀邦最後的敬意與懷念，更寄託著大姐最後的落寞與一生的悲愴：她的孤寂，她的冤屈，乃至她絕望深處那一縷不甘寂滅的希望——她一生都在為法制中國、底層福祉與和平統一呼號，她是多麼渴望歸根她嘔心瀝血故土！她不竭的求索，深深的失望，盡在她的仰思遙祭之中。
據說，直到昏迷之前，大姐還在「有」「無」之間字斟句酌；她堅持標注挽章成文於入院首日「加護病房的病榻」；她拒稱也拒用「胡公」一詞，以直呼胡耀 邦其名為至親，以「忘年交」落款為至忱；尤其當聽到她幾乎是央求著她不黯中文的兒子，把《八無八有》手跡連同給我的信，一道輾轉影傳過來的……更使我深感 我被信任的榮幸，全然淹沒在了捏火在手的痛感與臨危受命的沉重感之中，心頭有時竟掠過一片這樣的陰翳——大姐啊，這《八無八有》不會是您自嗟人生的絕筆吧？
不，我更寧可認信，這是有幸更不幸的林希翎大姐歷史深處心靈的逆光——林希翎，她青年公民的使命與蒙垢，她的初戀，她被促成的西北之行與她跳上北大1957辯論台之間內在的一切，她滄桑之後又（學界右派中）唯一不予改正的慘遇，乃至她晚年的不盡飄泊、孤寂與困窘……無不與她「忘年交」的胡耀邦相關相系！更無不緣此而都被漩入民族悲劇的渦心！
這樣的林希翎大姐，怎會不渴望在舉世矚目的時刻，在與最貼近胡耀邦的地方，訴以她生命最後的思痛與感念！
是的，我是受託於迫切卻正昏迷著的遙祭者，又心懷這樣的陰翳、這樣的認信走進共青城的。我確信，此刻林希翎大姐依然在昏迷中。
在共青旅行社預定的十個花籃之一的緞帶上，我用兩面膠完整而精心地粘上了隸體印製的《八無八有》。我一定會親自守護著，讓它在耀邦陵正中陪伴儘可能 長的一段時辰。可是，能以什麼樣的方式讓李昭阿姨也能面對它呢？…….無論塞納河畔的林希翎大姐能否醒來，我至少應讓天上人間半個世紀一直關注她命運的耀 邦夫婦，從容完整地讀到林希翎大姐這也許是最後的獻挽——這才是此行不辱使命，才是林希翎大姐即使沉睡中也渴望著的慰藉啊。
可終於登上耀邦陵，李昭阿姨乘輪車從右邊下去了，胡德平也從左坡匆匆趕下去——忙乎什麼座談會去了。
謝天謝地，就和母親生活在一起的胡德華，被麗娜、老鬼「逮」了個正著！
我忙請人把張志新、遇羅克、李九蓮、鐘海源的親人們與北大五一九精英們祭日所有的輓詞輓聯輓詩，連同林希翎的，集成一套給胡德華送過來。我還特送給 胡耀邦親人一本專為胡耀邦20忌辰重印的《中國的眸子》。鄭重備份這一切，本來就是渴盼以更從容的形式，讓胡耀邦的親人們在第20個祭日聽一聽精神中國對 胡公大愛的回聲。然而，林希翎兒子那一聲「我媽媽醒不來了」縈繞在耳——如何讓李昭能面對林希翎大姐的《八無八有》，始終是我此刻內心焦慮之重！
「這裏面有林希翎巴黎遙祭你父親的輓聯——八無八有！」我特別提醒德華。
胡德華感慨頓生：
「林希翎？知道知道……她呀，太慘了！」
「十個花籃裏有一個就是她授權獻祭的——她此刻正昏迷著呢！」我又緊接著說。
林希翎大姐告訴過我，連她與曹治雄的初戀，幾乎都可算是耀邦與李昭夫婦熱忱促成的。新世紀最近那次歸國，大姐與李昭阿姨也有一次深情的面對。我相信，胡耀邦第20個祭日的今天，李昭大姐會讀到已在德華手中的《八無八有》的。
塞納河畔昏迷中的大姐，您自己相信嗎？
終於，胡耀邦陵前正中。春天正午最明麗最溫熙的陽光下。
兩個攝錄機攝錄著，來自南昌大學、上海、深圳、山東、浙江、黑龍江、雲南等地的拜祭者們肅立見證著：整個墓地，此刻只有麗娜莊嚴、深情的聲音——
「林希翎大姐正昏睡巴黎，我代大姐宣讀她為胡耀邦20忌辰的祭挽：
林希翎遙挽胡耀邦
應國內 錢理群、陳奉孝、老鬼、朱毅諸友之邀，為紀念胡耀邦同志逝世二十週年，草撰一聯，敬作遙祭。
八無八有
無私無慾，無怨無悔，無辜無奈，無敵無畏；
有情有義，有血有肉，有智有勇，有膽有識。
五十三年前忘年交：林希翎拜挽
二零零九年三月二十六日
於法國巴黎郊區聖卡米拉醫院加護病房病榻
這肅穆的「沉睡著的哭陵」先「預演」了一次 ，第二次才正式攝錄，以示對此生難再的遙祭與遙祭者的鄭重與敬重。
從共青城驅車燃燒著映山紅的廬山。
老鬼此生最敬重的就是廬山會議上崢嶸著風骨的彭德懷。
下午五時許。舉行八屆十二中全會與九二全會的廬山大禮堂前，正為展廳千百張照片中不見一張彭德懷憤怒不已的老鬼，獨自躑躅在停車場。
忽見老鬼遙遙向我揮動著他的手機！來自地中海的電話輾轉來巴黎最新的消息：
林希翎大姐大姐終於醒過來了！
昏迷十數日的大姐醒過來了！ 終於醒過來了啊！那麼，大姐什麼時候醒的呢？正午那陣，還算是「沉睡中的哭陵」嗎？胡耀邦20忌辰，一日之內的大慟、大驚、大惑，是不是天地在感應著、悲憫著、造化著這遙祭與被祭的忠貞啊？
我確為我真實著的「失真」而萬分驚欣！
讀讀我複命的文字吧，醒過來的大姐，請敬愛而遙遠的您——也只有您，精確修正屬於您《八無八有》的哭陵時光！
2009/04/15—18於北京(http://www.dajiyuan.com)
